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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左岸菩提 2016-07-02


有朋友提出一个问题:“我想要一句有关‘放下’的诗文。”


这个简直太容易了,但是转而一想,其实又很难。容易的是,抒写意欲“放下”的诗文实在太多了,随手即可拈来。难的是,真正要做到放下,古往今来有几人。




有人说,星爷的名作《大话西游》里有一句台词,就很好地解释了想要“放下”的心思:


从此山水不相逢


不过查了一查资料,这句话似乎另有更为古老的来源,咱暂且不去深究。倒是可以发现有下一句为其后续之语,“莫问良人长与短”。当年观看影片的人,似乎都不再讪笑那些无厘头的桥段,这部片子如今之所以不朽,打动人们的是那份世纪末的爱情。至尊宝是她们梦中的情人——那位“盖世英雄”。


所以仓央嘉措的诗句也就有了非凡的意义,他在空门,反复咀嚼着人世的悲喜。问题是,如果有劝化的本意,但恐怕事与愿违,多情的人们将他的诗句抄写在爱情簿上:


我放下过天地,

却从未放下过你。


呵呵,“放下”似乎都是悲伤的负气之语,说放下的其实都是因为放不下。李清照女士以身说法,坦诚尘世中女子的心思: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叫一个纠结啊!为了避免这种纠结,现代诗人顾城写了一首“避免”,其中有句子是,“为了避免结束,您避免了一切开始。”但事实上谁也做不到,所以这位诗人最后采取了最为极端地“避免”手段,令人唏嘘。


宋代“词俊”朱敦儒感慨于“残梦不须深念”,作了一曲《鼓笛令》:


解散缰绳休系绊,

把从前一笔句断。


词意甚佳,手段文雅——文人岂可与武夫无异,用锤击代替毫笔?划一个句号,终一篇章草,多好!潇洒、优雅,虽然文字背后还是透着一股悲伤。


写到这里,不由想起东坡先生。上面朱氏的“休系绊”,不管是指乌篷还是白马,意思都是放过他人;而东坡先生,由来都是尊重自己的性灵:


竹杖芒鞋轻胜马,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定风波》这词牌就值得赞。东坡先生也点题得非常贴切美妙,“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人道是风雨无情,但将两个“无”字轻描淡写的介入,直入禅家空门,站在“悟”的千年古桥上,一步即可跨过。


由此看来,东坡先生的“七盏茶”之禅不是白学了。他还有一首《定风波》,是写给往日宿敌之词,但绝不仅仅只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之类的空泛之谈,同样,也是直入心性破解之道:


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

此心安处是吾乡。


像“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之类的俗词,相比之下就弱爆了。没有直赴道场、舍身取义的求死蜕变,吟诵不出清淡隽永的词句。


这种“放下”的参悟,来自于禅家的日常修持:


参禅何须山水地,

灭却心头火自凉。


求“放下”诗文的朋友,其实是因为放不下。但求助的不是自己的内心,而是别人的诗文,这就已经迷离于外道了。古德公案说,以手指月,你看到的如果只是我的手,那你是看不到明月的。


执迷于“放下”之文,如同迷失于指月之手。若如此,则仓央嘉措恐怕会说,“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自己。”用星爷的话来说,那你的人生和一枚咸鱼有什么区别。


自己都放不下,谈什么放下他人。




最后,提供一份敦煌山洞出土的唐朝人“放妻协议”(唐代称离婚为“放妻”)供纠结者参考,看看千年之前的唐人,如何从感情中解困,放过对方,放下自己: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为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即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峨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从这份协议书来看,这名唐代男主宽容地祝福女主,择一“高官”再嫁,这样的心胸,现代人差得远矣。君不见最近的新闻中,一怒动刀而伤残对方者实在太多了,不甚枚举。


由此而言,宗教不是虚头巴脑的空幻主义,尤其禅,是指导人积极生活的可执行手册。朱敦儒的“句断”,苏东坡的“谁怕”,白居易的“自凉”,大德的“指月”,都是禅宗深入世间的典范。当然,唐代离婚男主的词句,也显露出佛家对时代的教化之深:


一别两宽,

各生欢喜。





【關於“微禪”】

弘揚古典禪學之美,

深行現代禪修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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