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以古代记录来反对有命说

3.以古代记录来反对有命说

【原文】是故昔者三代之暴王，不缪¹其耳目之淫²，不慎其心志之辟³，外之驱骋田猎毕⁴弋⁵，内沉于酒乐，而不顾其国家百姓之政。繁为无用，暴逆百姓，使下不亲其上，是故国为虚厉，身在刑僇之中，不用曰：“我罢⁶不肖，我为刑政不善，”必曰：“我命故且亡。”虽昔也三代之穷民，亦由此也。内之不能善事其亲戚，外不能善事其君长，恶恭俭而好简易，贪饮食而惰从事，衣食之财不足，使身至有饥寒冻馁之忧，必不能曰：“我罢不肖，我从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穷。”虽昔也三代之伪民，亦犹此也。繁饰有命，以教众愚朴人久矣。圣王之患此也，故书之竹帛，琢之金石，于先王之书《仲虺之告》⁷曰：“我闻有夏，人矫天命，布命于下，帝式是恶，用阙师。”此语夏王桀之执有命也，汤与仲虺共非之。先王之书《太誓》⁸之言然曰：“纣夷之居，而不用事上帝，弃阙其先神而不祀也，曰：‘我民有命，毋僇其务。’天不亦弃纵而不葆。”此言纣之执有命也，武王以《太誓》非之。有于《三代不国》⁹有之曰：“女¹⁰毋崇天之有命也。”命三不国亦言命之无也。于召公之执令于然，且：“敬哉！无天命，惟予二人，而无造言，不自降天之哉得之。”在于商、夏之诗书曰：“命者暴王作之。”且今天下之士君子，将欲辩是非利害之故，当天有命者，不可不疾非也。执有命者，此天下之厚害也，是故子墨子非也。

【译文】所以古时三代的凶暴君王，不改正他们过多的声色享受，不谨慎他们内心的邪僻，在外则驱车打猎射鸟，在内则耽于酒和音乐，而不顾国家和百姓的政事，大量从事无用的事，对百姓凶暴，使下位的人不敬重在上位的人。所以国家空虚，人民亡种，自己也受到刑戮的惩罚。不肯说：“我疲懒无能，我没做好刑法政事。”必然要说：“我命中本来就要灭亡。”即使是古时三代的贫穷人，都是这样说。对内不能好好地对待双亲，在外不能好好地对待君长。厌恶恭敬勤俭而喜好简慢轻率，贪于饮食而懒于劳作。衣食财物不足，至使有饥寒冻馁的忧患。必不会说：“我疲懒无能，不能勤快地劳作。”必然要说：“我命里本来就穷。”即使是三代虚伪的人，也都这样说。粉饰有命之说，以教唆那些愚笨朴实的人。圣王担忧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所以把它写在竹帛上，刻在金石上。在先王的书《仲虺之告》中说：“夏桀王有罪，诈称的诬辞来自上天，来对老百姓发布命令。上天使用了不善良的夏桀，从而使商接受了上天命令，使我们的军队明白。”这是说夏朝的君王桀主张有命，汤与仲虺共同批驳他。先王的书《太誓》也这样说，道：“那纣王受没有悔改之心，仍然是傲慢无礼，不侍奉上天神灵，舍弃他先人的宗庙不祭祀。供奉的牛羊谷物，也落入凶盗之手。他还说：‘我有民有命在天。’丝毫不知道警戒自己的轻慢。”这是说纣主张有命，武王作《太誓》反驳他。在《三代大国》的书上也有这样的话说：“你们不要崇奉天是有命的。”三代大国也都说没有命。召公的执令也是如此说：“去吧！要虔敬！不要相信天命。只有我和周公不造谣惑众，天命并不是上天降下的，而是我们自己得到的。”在商夏时的诗、书中说：“有命是凶暴的君王捏造的。”如今天下的士人君子，想要辨明是非利害的原因，对于主张有命的人，不能不赶快批驳。主张有命的人，是天下的大害，所以墨子反对他们。

【说明】本节与《非命上》第四节很相似，或是墨子弟子及后学者对墨子言行的纪录或回忆，因各人凭所见所闻而记，故内容大致相同。墨子是以古代记录来反对有命说。

本篇《非命中》，墨子仍然反对有命说，但其缺乏说服力，因为事实上很多人作了努力，但仍达不到自己的目标，所以只好怪罪于天命。墨子没有弄懂夏商周三代中关于“命”的意义，不知道社会、时代发展的趋势对人的巨大影响力，所以，单纯地批判有命说，反对宿命论，形成不了真正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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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缪：(miù谬)“纠”之假字。

2.淫：(yín银)《书·汤诰》：“凡我造邦，无从匪彝，无即慆淫。”《管子·君臣上》：“时令不淫，而百姓肃给。”《左传·隐公三年》：“骄奢淫泆。”孔颖达疏：“淫，谓耆欲过度。”《论语·八佾》：“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孟子·滕文公下》：“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荀子·不苟》：“小心则淫而倾。”《韩非子·爱臣》：“赦死宥刑，是谓威淫。”这里用为过度之意。

3.辟：(bì毕)古通“僻”。《管子·法禁》：“行辟而坚，言诡而辩。”《管子·参患》：“故诛暴国必以兵，禁辟民必以刑。”《商君书·弱民》：“境内之民无辟滛之心。”这里用为邪僻之意。

4.毕：(bì币)《诗·小雅·无羊》：“麾之以肱，毕来既升。”《诗·小雅·鸳鸯》：“鸳鸯于飞，毕之罗之。”《管子·四称》：“诛其良臣，敖其妇女，獠猎毕弋。”《国语·齐语》：“田守毕弋。”《说文》：“畢，田网也。”《汉书·扬雄传》：“其余荷垂天之毕。”这里用为打猎用的有长柄网之意。

5.弋：(yì易)《诗·郑风·女曰鸡鸣》：“将翱将翔，弋凫与雁。”《诗·大雅·桑柔》：“如彼飞虫，时亦弋获。”郑玄笺：“犹鸟飞行，自恣东西南北，时亦为弋射者所得。”《管子·戒》：“桓公明日弋在廪，管仲、隰朋朝。”《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卫人有佐弋者，鸟至。”《淮南子·原道》：“强弩弋高鸟，走犬逐狡兔。”《玉篇·弋部》：“弋，缴射也。”这里用为箭射之意。

6.罢：(bà坝)《管子·霸言》：“骥之材，而百马伐之，骥必罢矣。”《左传·昭公三年》：“庶民罢敝，而宫室滋侈。”《韩非子·说林上》：“魏攻中山而弗能取，则魏必罢。”《国语·周语中》：“有优无匮，有逸无罢。”《广雅·释诂一》：“罢，劳也。”《广韵·支韵》：“罢，倦也。”这里用为疲惫之意。

7.《仲虺之告》：告通诰。应为《仲虺之诰》，《尚书》中的一篇，本节引文有误，与《非命上》第四节引文亦不同，其原文是：“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译文按原文。

8.《太誓》：太通泰。即《泰誓》。《尚书》中的一篇，本节引文有误，与《非命上》第四节引文亦不同，其原文是：“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牺牲粢盛，既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译文按原文。

9.《三代不国》：古逸书。“不”古通“丕”，大之意。三代不国，即三代大国。

10.女：(nǚ钕)《诗·魏风·硕鼠》：“三岁贯女。”《诗·大雅·大明》：“于周于京，缵女维莘。”《诗·商颂·殷武》：“维女荆楚，居国南乡。”《管子·戒》：“女焉闻吾有行也？”《论语·公冶长》：“女，器也。”《荀子·宥坐》：“吾语女其故。”《集韵·语韵》：“女，尔也。通作汝。”这里用为代词，表示第二人称“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