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妹子在网上问我:姐姐,你平时都怎么打发时间的? 我一听差点给跪了。 你知道我这种中年女人的一天是怎么过的吗? 早上闹钟一响,像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洗脸刷牙化妆,叫醒孩子,灌几口水,穿好衣服背上书包塞进幼儿园。 风风火火到公司,换上工装高跟鞋,开始各种数据各种电话各种会议各种面谈。 中午边吃饭边看文章,和小编沟通配图排版。剩20分钟眯一觉,满血复活下午再战。 傍晚清理完业务尾巴,预览文章,确认推送。在潮湿的夜风里走路回家。 吃完晚饭,检查孩子作业,陪他玩耍画画。八点半摁到床上讲故事,使尽解数让他在九点半前入梦乡。 我才能打开电脑码字,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刚刚睡着的东方雄狮。 这一切,还是得益于一个前提——有婆婆和老公的支持,我无需做任何家务。 所以,我们这年龄段的女人对时间没有“打发”只有跪舔,恨不能抱大腿求它慢点。 初中毕业时同学写留言册,在“兴趣爱好”一栏里,同学都写唱歌、跳舞、读书、朗诵、旅游之类的,我写的是“发呆”。没人能理解,我有多爱发呆。 15岁读琼瑶的《一帘幽梦》,无比羡慕紫菱的家庭。因为她爸爸说,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个舞蹈家,小女儿是个梦想家。” 多好啊,有人纵容你天马行空地幻想和做梦。 而我稍一走神,我妈就会凶神恶煞地出现在我面前:“瞪什么眼,不赶紧看书学习?浪费时间!” 我像金箍棒下的妖精,被瞬间打回原形。 因为走神的毛病,还出过几次糗。初中的历史课上,老师进门,班长喊起立,全班齐刷刷地站起来,我呆坐在位子上望着窗外出神,被老师点名批评:李爱玲!你平时挺尊重老师的,今天怎么回事?! 还有一次语文课,背诵叶圣陶的《苏州园林》,老师要求背过的举手,我举起后,脑子便飞走了,一直举了15分钟。因我语文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老师特意走过来关切地问:“你有什么事吗?”我恍然惊醒,嗫嚅着什么也说不出。 后来很多老师都注意到了我这个毛病,家长会时特意跟我妈沟通,我妈疑神疑鬼生怕我早恋,到处打听是哪个男生。 我们的家长和老师永远不会懂,我每次短暂的灵魂出窍,都是在自编自导自演一出戏。我扮演了各种角色,遇见不同爱情,过着不一样的人生。那是一个少女在贫瘠生活里,唯一的粉色梦境。 我一直改不掉这个毛病。一句话,一首歌,一段对白,都能让我怔住出神。 尚且单身的时候,有个同事家住得很远。每天上班坐公交车要五十分钟。这距离对大都市不算什么,但在一个曾经是“一个喇叭全城听”的三县小城,已足够偏远和不便。我曾问她,每天坐那么久的车多累啊,为什么不到公司附近租个房子呢? 她笑着对我说:“还好啦。所幸小区门口就是公交始发站,上车有座,一路看看风景,好歹每天都有一段自己的时光。” 直到后来,我结了婚有了孩子,陷入鸡飞狗跳一刻不得闲的生活,才真正理解了她的话。 当我从奶粉尿布、衣帽鞋袜、数据表格、签字文件里抬起头来,当我走出会议室离开格子间,我真正意识到,那些有大把时光任由我发呆挥霍的日子,永远地过去了。 一个在柴米油盐家庭事业之间像陀螺一样不停旋转的女人,多么需要这么一点时间,放下万念,与自己安静对视。 我常常下班后刻意在办公室多呆半小时。从十八楼的窗俯身望去,路上车灯摇曳人流如织。远处的万家灯火一点点亮起来,猜想每扇窗里正上演怎样的故事,每盏灯下又有怎样的悲喜。 时至今日,我仍然时常这样魂不附体神不守舍。 有人说我心机重,有人说我城府深。 我不在乎,因他们从来不是懂我的人。 20+的时候,欲望蓬勃。总想买买买,不停爱爱爱。 30+以后,欲望清减。我爱自己的方式,就是给自己争一点独处的时间。 那是我从人人公平的24小时里挤来的,是我从不回头的流水岁月里偷得的,是我从无法平衡的抉择里抢到的。 那我的另一种放纵不羁爱自由。 今年春节我去了泸沽湖。定了一家坐落在安静湾子里的偏远客栈。一到那,便再不想走。日日对着湖光粼粼,发呆喝茶晒太阳。 客栈老板客游玛哥,曾是个多年的背包客,行至泸沽湖,见景色绝美,便安营扎寨,盖起三层木质小楼开了客栈,饮酒划船,品茗聊天。 晚餐时他拿出玛卡酒招待我们。我说,真羡慕你。 他笑:你们现在还不行的。孩子小,一切都得围着孩子转。他在哪里上学,你们就得在哪里生活。 这就是现实。这边渴望劈柴喂马,浪迹天涯,转过头继续商量,到底买哪里的学区房。 灵魂想要诗意栖居,肉身却要养家糊口。 莫说扬鞭策马,就连闻香试茶,洗砚对画,都是难得的风雅。 让我安静发会呆,是莫大的奢侈。 每个人都背负着不同角色,在各自的人生系统里不断升级。 渴望留白,只因生活太满。 我只想要这么一刻,和自己好好地、认真地虚度时光。 这是一种信仰,是我坚持与自己相爱相守的时光。 它能让我从尘世繁杂里脱出身,停止急急狂奔。 让我短暂脱离浮华烦乱,忽略琐屑磨难,放下贪嗔痴怨。 让我克制膨胀欲望,给心一个向上的支点,对抗这俗世向下的沉沦。 然后,在尘世的吵闹里,在客户的急call 中,快速回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完结幻象,笑着拥抱柴米油盐。
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常作如此幻想——眼下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长长的梦。某天梦醒,突然发现,原来我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过着另一种人生。 自知难逃情欲深重。 便只能,在喧嚣尘世里,心存敬畏,惜物爱人。 在这般执念里,万水千山寻遍。 浮生若梦,一眼万年。用偷得的半时闲,于出世入世间,自行消化枯寒,换得满血再战。 那一刻,孤独即幸福 ,抵过风月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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