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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咖啡馆| 沃伦:我不敢看罗杰的眼睛

 圆角望 2016-07-18

悉尼咖啡馆


罗杰老头约有70来岁,高个,驼背。镜片后面一双眯眯眼,见人总是欠着身子满脸堆笑,一副从善如流敦厚长者的模样。


罗杰是上午九点半钟的客人,坐在大玻璃窗子旁的椅子上,要一杯菲莱怀特慢慢地喝。罗杰一到,阿苹或者劳妮就放下手里的工作去和罗杰聊天,常常一聊小半天。两位员工需要解决澳洲的身份,罗杰或许可以提供点帮助,这我可以理解,但用工作时间去聊天是我对她们的不满之处,但也不好干预,毕竟罗杰是客人。


从阿苹口里我得知罗杰是位太平绅士,负责帮人核对文件,做见证人,签字画押,虽已退休在家,却仍在为社区义务工作。我知道在澳大利亚新西兰都有这种称之为太平绅士的人,这是西方国家特有的一种律法体系。政府聘请一些名望高口碑好的社区名流为公民提供免费服务,专门帮人做文件的认证,比如护照或学位证书的复印件,找太平绅士签字即可具备有原件功效。某些申请表当事人需要当着太平绅士的面签字,再由太平绅士做中介担保盖章才能成为有效文件。


罗杰每天来,周末也从不缺席,每次离开时总会叮咛说明天我还来啊,于是下一天同一时间果然又见他来店里了。有一次我坐下来和罗杰说话,罗杰由衷的开心,阳光下笑容可掬,五官挤拢成了一朵初放的花蕾。罗杰告诉我他住在附近街区的一个公寓房里,他的私人办公室就在附近一条街上的某栋楼上。每天来这里喝完咖啡读完报纸就去上班,一三五做什么,二四六做什么。罗杰对自己退休后仍然在工作感到非常自豪,尽管所做的都是无偿劳动。老伴走得早,子女有的在堪培拉政府部门工作,有的去了国外。


其实,罗杰告诉我的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听懂,但是我必须装着听懂的样子,还必须陪着他一起莫名地笑。我感觉罗杰是个孤独的老头。罗杰每天来店里,眼睛就四处搜索,寻找与人说话的机会。哪天有人与他说上一阵,罗杰便会显得很兴奋,离开的时候心满意足。哪天要是店里忙,员工没时间与他说话,罗杰便低头呆呆看着手里的报纸,眼神显得凄凉失望,这种眼神我不敢看。罗杰是来找人聊天的,没人和罗杰说话,我会感觉是对罗杰的亏欠。当我发现了这个秘密,我便理解了阿苹和劳妮,阿苹真是个好员工。后来罗杰来店里我总希望阿苹放下手里的活,陪罗杰聊一会。但是阿苹并不喜欢和罗杰聊天,罗杰一说起话来总是不想停止,而说的好像也总是那些重样的经历重样的故事。后来罗杰一到,阿苹就找事借故走开了。


一次一个巴西女孩来店里应聘伺应,才坐定,见着罗杰弓身进来,便跳起来主动上前招呼,引领入座。把我晾一边的同时,在我面前不失时机展示自己的专业和热情,尽管女孩说话有浓重的葡萄牙语口音,但罗杰已经大为感动了。后来罗杰几次对我夸赞那女孩,认为那女孩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伺应,并希望在我店里能再次看到她。这是一个忠诚老客的小小心愿,但很抱歉我没法满足罗杰的期望,巴西女孩缺乏制作咖啡的技能,我没法录用她。老头的眼神掠过一丝黯然,这样的眼神我不敢多看。



作 者

本名邹坚峰,原就职中国国家气象局,后定居新西兰,先后经营报馆、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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