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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鸡教猴

 梓博书馆 2016-07-19
治鸡教猴
汕特 2016年7月4日 星期
● 林伦伦

  宰杀,潮汕话叫[tai5](台),从杀人到杀牲畜、海鲜。如 “tai5人放火”、“tai5鸡教猴(杀鸡儆猴)”、“tai5猪倒羊(杀猪宰羊)”、“tai5鱼杀鳖(把鱼、鳖杀了收拾干净)”等等。俗谓“无字可写”,生造了一个形声字——刣。歪打正着,我认为这个字造得好,从“刀(刂)台声”,音义皆明。

  但从中古韵书《广韵》中,我们找到了一个有宰杀意思的常用字——“治”,中古音“澄”母“之”韵平声。“之”韵字(包括平上去三个声调的字)潮音有读[ai]韵母者,如“滓柿梨使驶狸(狐狸[hou5 lai5])”等,故潮汕话正好切[tai5]这个读音。又“治”字从“台”得声,亦读[tai5]也。

  “治”的宰杀义,文献也多有用例。《说文解字·刀部》:“刈,楚人谓治鱼也。”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炙法》第八十“做饼炙法”:“取好白鱼,净治,除骨取肉……”此为“治鱼”。又《齐民要术·炙法》第八十“衔炙法”:“取极肥子鹅一只,净治,煮令半熟……”《古小说钩沉·祥异记》:“(元稚宗被缚至一寺)一僧曰:‘汝好猪,今应受报。’便取稚宗皮剥脔截,具如治诸牲兽之法。”此宰杀牲畜例也。又,客家方言也保留“治”的这个音义,可为佐证。

  “治”一音[di7](地),“治理”、“政治”等现代汉语词读此音,这属于中古音的另一个读音——直利切, “澄”母 “止”韵去声,与读[tai5]的阳平声调不同。由于 “治”字常用于表示这个词义,所以不宜再用于表示宰杀的词义了。所以,在我编著的字典、词典里,将使用“刣”字来表示宰杀,而只在“治”字条里注明其有[tai5]的读音及宰杀一义而已。关于从“台”得声的字可以读[ai]-[i]韵母的问题,《洗地·地粪·镇地》一文已经说过,这里不再赘述。

  中古“之”韵字在潮汕话中文读为[i]韵母,白读保留上古音读[ai],除了“治”字之外,常用而不为人所知的还有一个“里”字。

  里,文读为[li2](李),尽人皆知,如“乡里”、“故里”,但按文白异读规律,“里”还可以读 [lai6],其实即是平时潮汕人读“内”的读音。“家里”应该读[gê1 lai6],[lai6 i1]应该写作“里衣”,而不是 “内衣”。因为“内”字中古音是 “奴对切”,不可能读成[lai6]。又是一个张冠李戴的训读例子。“里衣” [lai6 i1]之名,古已有之。《诗·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泽。”宋·朱熹注:“泽,里衣也。以其亲肤,近于垢泽,故谓之泽。”《儿女英雄传》第二十七回:“梳妆已罢,舅太太便从外间箱子里拿出一个红包袱来,道:‘姑娘,把里衣换上。’”“里”[lai6](内)指家里,也是古语词。元·白朴《墙头马上》第三折:“老夫常是公差,多在外,少在里。”这个“里”潮音也应该是[lai6],意思是家里,与潮汕话相同。

  还有一个词,可以互为佐证。“狐狸”,潮音文读为[hu5 li5](壶厘),白读为[hou5 lai5](侯来),旧时的潮汕话把 “狐狸”叫做“狐狸猫”,一定是读[hou5 lai5]的。俗语有“狐狸结鸡无若久”(狐狸跟鸡做不了长时间的朋友)、“狐狸勿笑猫,尻仓平平皱(比喻都是一样的不好看,或者有黑底)” 等。“狸”从 “里”得声,所以可读[lai5]。民间笑话故事有 “夏雨来”的故事,“雨来”谐音“狐狸”,谓故事主人公之狡猾多智也。

  此外,与中古 “之” 韵字很接近的 “脂”韵字,也有不少[i]/[ai]文白异读的对应。例如“利”字,文读为[li6](丽),白读为[lai7](来7),如 “钝刀出利手(功夫好不怕武器落后)”、“嘴尖舌囝利(伶牙俐齿)”等等。“姨”文读为[i5](夷),如“姨妈”、“阿姨”等;白读为[ai5],指母亲,如 “父姨”(父母)、“后姨”(后妈)等。后者很少有人知道这个[ai5]就是 “姨”字。其实 “呾破无酒食”,易过食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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