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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韵学边缘化对音乐创作和音乐保存的阻碍

 半荷 2014-01-16
请大家读一篇文学院学生的文章
 大家都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记忆力会越来越差。背诵百篇古诗文的确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李乙东同学找到一种方法,可以帮助大家快速的记忆,它或许对各位有用。未改一字,今放于此,供大家参考。(本文是李乙东同学作的音韵学作业)

音韵学边缘化对音乐创作和音乐保存的阻碍

11中文外师 33 李乙东

音韵学与音乐学仅一字之差,看似是两个学科没有什么联系,事实上并非如此。前人曾把音韵学列为传统语言文字学——“小学”的一门,和文字、训诂并列。音韵学的功用不仅仅体现在语言学的学习和研究上,在阅读古书,欣赏古代诗词和韵文,甚至是理解古代音乐,也要用到音韵学的知识。回顾到古代中国的音乐,我们不难发现“曲词不分家”这一现象。古代五音阶:宫商角徵羽,除了是音调以外,不同的调时常还对应的不同的韵。在当代,由于音韵学是一个边缘化的学科,大多数人对于这一块的知识是相当空白的。因此现代人在古风音乐创作上和民歌民谣的收藏保存上都遇到了不小的障碍。下文讲分别解释这两种现象。

一、音韵学对“古词新曲”创作的影响

中国的音乐起源相当早,根据考古发现,早在上古时期中国就有相对简单的乐器出现,上古的音乐与是分不开的,它更多地实现着传递信息、庆祝、祭祀等实用性很强的功能。而到了中古时期,中国的音乐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不仅有演唱、演奏,最重要的是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歌词”。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汇集了自西周初期至春秋中叶的优秀诗篇的《诗经》,是古代读书人必读的“四书五经”的“五经”之一。汉朝的汉乐府民歌与《楚辞》让我们看到中国古典音乐在歌颂对象上的发展,尤其是叙事功能增强;另外也可看出人们对音乐的重视程度和依赖程度增加了。元朝的元散曲则让我们看到了乐理的发展——有唱名(宫调),赋格(套曲),间奏(带过曲)……遗憾的是当时没有录音技术,也没有成熟的乐谱记录,所以如今我们只能看到歌词,而听不到旋律。

当代流行歌坛上也闪耀着一帮复古派,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中国风”和“古风”。在台湾,以方文山为代表的词人和以周杰伦为代表的曲人曾经合作出像《东风破》《青花瓷》《发如雪》等脍炙人口的歌曲。而在网络歌坛上也有一帮专门为游戏、动漫等创作古风音乐的发烧友。可以说古风音乐不乏曲词创作。然而我们要看到一个现象,为什么古风音乐的创作几乎都是从零开始,敢于为几千年前的诗词重新填曲演唱的堪称凤毛麟角呢?我想这与音韵学有很大的关系。本人有着切身体会可以为证。

2012年年初,我与一个西北民谣音乐人有过一次一拍即合的谈话,谈话的内容是关于我们两个都想为《诗经》重新填曲。我之所以有这个想法要“感谢”文学院大二这一年的古诗文默写,相当多的篇幅来自《诗经》和《楚辞》,读来拗口难记,对于我这种天生记忆力不佳的人来说如登泰山。虽然我记忆力不佳,可是我创造力极好,于是我发明了一种记忆法——填曲而唱之,录于手机,闲时听之,日复一日,不出半月,倒背如流,无需诵之亦无需记之。话说回来,当时这个歌手也正有为诗经填曲的想法,听完我手机里的录音,两人相见恨晚,决定合作。然逾数月,不了了之。最让我们感到挫败的就是不通音韵!当时我尚未接触音韵学这门课,他又不是中午专业,两人时常在某些字的读音上止步不前。既然要唱出来,就更要讲究押韵,字的发音直接影响着旋律的创作,甚至是节奏的控制,曲风类型。折腾了几个月之后,我俩除了对自己才疏学浅的悲叹外,一无所获。

难道就没有人成功地越过了音韵这道坎而为古词填曲重唱吗?也有,由王菲所演唱的电影《孔子》的主题曲《幽兰操》可以算一例: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采而佩之,奕奕清芳

雪霜茂茂,蕾蕾于冬

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这首词的原作者是韩愈,韩愈的原文是这样的: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

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之有。

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不难看出,修改后的版本更适合演唱,主要原因就是韵的问题。韩愈是唐代的诗人尚且如此,年代更久远的诗词则更按难以捉摸。

很多人说《幽兰操》的改编一点都不专业,显得特别草根接地气,我们暂且不去论这一点。要说改编得严肃的也有,比如老一辈作曲家金相1985年所做的《诗经五首》则另一个例子。这五首分别是《天作》 《十亩之间》 《采薇》 《葛生》 《良耜》,迄今为止大多数评论都是针对普通话演唱,大多数人认为《诗经》的演唱更应该用古音,用现代普通话显得不伦不类。

 

二、音韵学对民谣收藏保存的影响

在汉代,有乐府这样的专门机构在收集音乐并将它们分门别类。在科技发达的现代,这类工作依赖于多媒体,更快速,更广泛。然而我们忽视了一个事实,对于一些保存在落后地区的,鲜为人知的,无法自行传播的民谣,还是要回归到最原始的人工收集手段才能够更好地保存与传播,而不至于在科技日新月异的现代节奏中被人们遗忘。民谣收集往往遇到语言障碍,无论是在与当地人交流的过程中还是对民谣的翻译,研究,由于难度过大而最终被放弃掉的通常是民谣中的语言成分。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遗憾。

具体到古韵的遗失对音乐的影响,我想举闽南语为例,因为我是潮汕人。潮汕人的祖先是从中原迁来的,由于古之南蛮交通闭塞,众多丘陵更是把这一批中原人分成若干部分“围困”起来,正是闭塞的缘由使得闽南语中保留了相当多的古语,用闽南语朗诵古诗词时,许多韵脚都可以自然得对上。在一期潮汕民歌的收集节目中,我留意到了一些闽南语中非常常用的古音。

1、

《诗经》中《豳风 狼跋》文:“狼跋其胡,载踬其尾”意思是:老狼前行踩颈肉,后退绊尾又跌倒。这其中的“跋”是跌倒的意思。在闽南语中,“跌倒”叫做“跋倒”。在那首潮汕歌谣里面就有一句:“奴仔跋大,老人跋死”,意思就是小孩多摔两下就会长大,老人多摔两下可能就死了。

2、

《魏风 硕鼠》文:“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其中的“硕”字解释为“大”,在闽南语中,这个字还有更深层的解释。“硕”解释为成熟,可以指庄稼果实,通常说“硕格”;同时也可以指人聪明醒目,这一层意思就略带贬义了。在闽南语中“硕”的反义词是“憨”。

3、

《鄘风 君子偕老》文:“扬且之皙也”,意思是“额头多么白皙”。皙则是白,在潮剧《柴房会》中有一句形容女鬼的台词:“个面白皙白皙”,而在靠近台湾福建一带的人通常会说“白皙皙”。

我举以上三例简要说明古音在闽南语中的保留,至于韵脚,我想用《邶风 燕燕》为例,其中有一句:“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按照古音韵学上的理论讲:“音”是侵部,影母、“南”是侵部泥母、“心”侵部心母,三字都是侵部,押韵。如用普通话念之,则“南”字不押韵,如用闽南话念之,则“音、南、心”三字押的都是【m】双唇音。

事实上,粤剧、昆曲、潮剧、秦腔、越剧等等古典音乐都离不开音乐学知识。可见在不懂得音韵学知识的情况下去做民歌的收集整理工作阻碍也是相当大的,因为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有许多能够流传至今的民歌都是具有相当长的历史的,它们承载的不仅是歌谣内容上的文化含义,还有语言上不容忽视的重要性。 

在当代国民知识体系中,音韵学处于边缘化,而具体到音乐知识体系中,中国古典音乐的地位也是略显可怜的,国内音乐教学整体西化,基本处于与国学脱离的状态。懂得音韵学的人很少,而既懂音韵学又懂音乐学的人则是少之又少。音韵学知识的缺失直接影响了音乐的创作于保存。这个现象值得我们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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