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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姜琍敏 如此看来，方才只不过是我看人家放了个“焰火”；而那放的人则压根儿没觉得这世上发生过什么。也许这本身就是幸福。 幸福是羡慕或嫉妒的私生子，我们从别人的羡慕或嫉妒中感受到它。幸福是一筒焰火，燃放它时，若无别人观看，我们的快感便黯然失色。 一个欣欣向荣的早晨，我经过一个五彩缤纷而浊气熏天的农贸市场时,目睹了一个有趣的小插曲：一个浑身油污的卖肉汉子，接过小店送来的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菜煮面。面条与绿叶间漂浮着大片油花和两个白花花的鸡蛋，隔着好远我也能嗅到那浓浓的香气。或许我还没吃过早点，注意力便莫名其妙地被那汉子和他的面条牵扯住了。 但见汉子用刚刚抓过肉的油腻腻的手，随手从脚边一个菜摊上抓起个巴掌大生翠碧绿的尖辣椒，咔嚓就是一口。接下来就是连汤带水的一大口面条，再接下来则真是风卷残云的一番狼吞虎咽了。仿佛是须臾间的事，尖辣椒和那一大碗面条一起进了那个粗壮的皮囊之中。一声响亮的鼻嚏后，汉子旁若无人地用蒲扇般的油手在脸上眉毛胡子一大把地捋了一下，转瞬间嘴上又多了一支卷烟。有意思的是卖肉人的烟卷也和他们的人一样，是通体被油濡透了的。长长的一条烟线喷出来之后，是一声不由自主的充满惬意的深叹。 嗨，这位老板你要来点什么？随着粗嗄的吆喝，一大块猪肉被汉子扔到我面前的案板上。 我什么也不要。我慌忙后退并溜走了。什么也不要看我半天干嘛？听着身后那老兄奇怪的嘟哝，我暗自好笑。 再想想，尽管是那样一种粗野的氛围，那样的一个人有些粗鲁的吃相，至少对于彼时的我却产生了一种难于抗拒的诱惑力。在他吃面的过程中，贯穿着一种虽平常却又何等畅快的满足呵！仅仅那份全神不拘酣畅淋漓的吃法和那份独特的口福，便是时常穿行于酒山肉海中的人，未必能享受到的。而那实在也是一份有滋有味的幸福了。 然而，作为当事人，他是否真如我想象的一般，活得比我辈更幸福一些呢？我又怀疑了。或许从他的角度看我们，不必终日在一片酸腐混乱中守着一大堆血淋淋的肉块叫卖不已，就已是一份难得的幸福呢！而且他会想，吃饭就是吃饭罢了。赶紧吃完了，还有一大堆肉要卖呢。什么幸福不幸福的。恐怕他听了我的感受，会用一大口烟嗤我个一头一脸呢！ 如此看来，方才只不过是我看人家放了个“焰火”；而那放的人则压根儿没觉得这世上发生过什么。也许这本身就是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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