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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公交售票员往事

 昵称22998329 2016-07-24


猫儿胡同·第380辑


公交售票员趣闻

几天前的7月12日,300路公交车部分售票员集体维权了。您懂的,咱们管那个叫做“维权”。



现场。图片来自网络。


严格来说,他们并不应该叫做“售票员”,因为乘客只要投币或是刷卡便可,不再需要找售票员买票。

据北京晚报的报道,1994年8月1日,北京在部分公交车上开始试行无人售票。这是售票员这个职业,第一次大规模地缩减。至今,22年过去,这一问题的影响,再次在京城显现。

无论当时公交的掌权者如何考虑,长远来看,这种做法在国外也广泛推行,我们可以把它看做是公交行业的一次重要的改革。



北京公交刷卡,如今已经普及。图片来自网络。


而延伸到全社会,其后一些年,很多国有企业职工下岗,各个行业都出现了大规模的所谓“减员增效”。

今天咱不去讨论这些改革的意义以及成功与否,这个话题太大。只是想带大家看看,1980年至1999年,北京晚报曾经报道过的、与售票员行业有关的新闻。很多故事非常有趣。

那么咱们就开始了。




1980年


1980年7月3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宝坻至北京的长途汽车,售票员在闹市区下车,然后车在原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售票员提着大蒜、蒜苗回来了。

乘客等候,售票员却去买菜,而且花了这么长时间。

同年7月9日,晚报刊登一则笑话,下雨了,公交车乘客向售票员要玻璃扳手,但是售票员说没有。乘客问了,你后面的玻璃难道是自动关闭的?售票员说,我拿着扳手是工作需要,因为我不能打着伞卖票。

呵呵。这个时候公交车的玻璃还是上下摇的,最上面是斜开着的长条小窗。摇玻璃的插栓处是一个大概1厘米见方的孔。



老公交。各位能看到,侧面玻璃是升降的。图片来自网络。


大家都记得,后来姜昆的相声里,还批评过售票员口齿不清、说北京方言,令外地游客听不明白的事情吧。售票员,作为一个典型的窗口行业,又累收入又低,他们的服务态度在很长时间内都曾经被社会诟病。

但是其中也不乏好人。接着看吧。

1980年7月20日晚报报道,公交车上,有个戴蛤蟆镜的年轻人,见售票员扶着老人上车,抱怨耽误时间。

戴蛤蟆镜的人,代表了有个性的青年。换句话说,戴个蛤蟆镜,便是当年的“非主流”了。这个人群的素质——也许并不很差,但在压抑个性的社会,他们至少是要顶住歧视。

而蛤蟆镜的流行,大概是来自电影《大西洋底来的人》,据查,是1980年1月在国内上映的。



大西洋底来的人剧照。


同日,晚报报道,102路公交车售票员,大热天却要关上窗户。因为车开到总站后,售票员便要下班了,打算提前把车里收拾好,却不管乘客的感受。

1980年12月6日晚报报道,103路电车售票员马春正,在车上热情地为乘客介绍北京景色。两年收到了表扬信5500多件。

同月10日,晚报报道358路公交车一个售票员,在意见本上给自己写表扬。

几天之内两个关于售票员的报道,都提到了“书面表扬”。以表扬信等形式考量职工,这是我们服务行业常用的方法。可惜,也沦为了形式主义的缩影。




1981年


1981年1月1日晚报报道,22岁的1路公交车售票员秦凤明,自制了报站显示器。那个年代所谓“显示器”,只是在车内的站牌上亮个红灯,并非点阵、显像管之类的产品。同时这位年轻的售票员也在研究,将录音报站与这种显示器结合。

拾金不昧的行为不算罕见。晚报1981年1月22日报道,市电车公司二场统计,1980年一年,大家捡到了80多块手表、2000多块钱。

同年2月9日晚报报道,8路公交车的司机与售票员刘景佩、赵淑琴与车上的逃犯勇敢打斗,并将车开到了派出所。

2月14日晚报报道,石景山苹果园中学的学生聂福钢等9个人,乘坐354路公交车时候抽烟,售票员吴春上前制止,他们竟然将吴春打死了。是为难得一见的因公殉职的售票员。

后来晚报还报道了事件的过程,吴春与11个“歹徒”勇敢斗争。他才19岁。

其实这些事情都不算奇怪。我们的治安水平并不高,人们缺乏法制精神。按理说,这个售票员为行业塑造了不错的形象,可是——

几天之后的2月25日晚报报道,107路售票员刘平等几个人在鼓楼马凯餐厅吃饭,因为抢座,和别人发生斗殴。

抢座,只发生在公交车上吗?不。社会资源匮乏,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事情。一个售票员会在饭馆抢座与人斗殴,你能指望他去维持公交车上的秩序、帮助老幼病残找座位?

我们也不该过分去责备任何人。没必要,落后并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而是全社会的责任。

1981年4月18日,晚报报道了某驻华使馆三秘开车出车祸,被路过的18路公交车司机张进增、售票员无利英、曹晓林送往医院。

这是热心救人的行为。可是,车上的乘客怎么办?没办法。当年我们生活节奏没有那么快,甚至我们没有地方打公用电话叫急救车,即便打了电话,急救站也未必有车能用。好在,从动机上说,司机、售票员确实是做了一件好事儿。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1981年5月22日,当时晚报有个栏目叫“外地人谈北京”,其中有个读者来信,批评了北京售票员报站听不清楚。这是个“经典”的行业问题,也是售票员行业服务态度差的一个表现。

6月12日晚报报道,市公共汽车三厂售票员陈某,他是个无线电爱好者,居然私设电台,自称“中国卫星广播电台”,在西郊民巷、天安门广场、陶然亭公园和公交车上,播放香港音乐。

公安机关调查,考虑到陈某只是业余爱好无线电,也没有其他的问题,认错态度挺好,最终只是拆除了他的设备并批评,并没有更严肃处理。

不知道陈某当年播放过什么样的港台歌曲。但我敢说,恐怕不少中国人在那辆公交车上,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了“港台音乐”。很快,港台音乐在社会上流行起来,也不再被嘲笑为“黄色歌曲”。这是陈某为思想解放做出的贡献啊。

6月23日,晚报报道了105路电车售票员、25岁的王春燕。此前她查票的时候,有乘客不配合,将她打伤。而王春燕做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长久以来,服务行业不仅以资源的垄断欺负顾客乘客,他们自己也会被欺负,并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像顺理成章成为服务行业的职业道德。现在我们已能明白,这些现象,都不正常。

但是——同为服务行业,大家的地位又不太一样。你到副食店买东西,不认识售货员,拿不到瘦肉;你到饭馆吃饭,不跟服务员赔笑脸,就得多等半个小时才给你上菜。而公交车售票员,其实连那点儿权利都没有。

于是,1981年8月1日,晚报刊登了一位读者的来信。她的男朋友是公交车售票员,但父母因此不同意他们交往,理由是“他们接触人多,比较滑”。这也真是够扯淡的。

在回信中,晚报提到了另一位烈士售票员——曹振贤。1980年2月,他在21路公交车上遇到歹徒纠缠,被刺身亡。试问,若售票员圆滑,怎么会导致自己有如此遭遇?

如此说来,1980年至1981年,至少有曹振贤、吴春两位售票员竟然因公殉职。连售票员都是“高危职业”,今天我们难以想象。

后来的1984年,曹振贤的塑像被摆放在会城门公园里。现在,恐怕连公交职工都很少有人记得他了吧。



会城门公园的曹振贤像。图片来自网络。


1981年8月3日晚报报道,103路电车售票员自己掏钱,买了5把扇子放在车里,方便乘客。

1981年8月28日晚报报道,332路公交车一售票员在车上看小人书,跟乘客抢座。

1981年9月17日晚报报道,16路公交车售票员王伟,酒后偷偷将公交车开出,沿途造成了9起交通事故。直到在海淀安河桥将一辆马车撞出20多米才停下。




1982年


1982年5月18日晚报报道,101路公交车、24岁售票员冯希利,在二里沟的车站被歹徒袭击身亡。入驻八宝山革命公墓。是为三年内第三位殉职的售票员。

1982年6月12日晚报报道,1路公交车挂牌“文明礼貌车”的售票员,查乘客月票,看了之后,竟然甩出一句“瞧你那德行!”乘客回了一句,“看你长得漂亮?”乘客下车后,售票员拿着扩音器喊:“你走吧,回家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

一个月后的7月12日,晚报报道,一辆102路电车经过西单商场的时候,售票员将废票根“天女散花”。被卫生民警和卫生监察员发现,罚款5毛。此前102路也发生过一起类似的情况。

1982年10月10日晚报报道,103路售票员,面对乘客的提问,“别废话!没看我正忙着呢吗。”到了要下车的时候,售票员不让这个乘客下车,并且推搡。事后103路车队给乘客写信道歉。

1982年11月25日晚报报道,105路公交车售票员,硬将已下车的乘客拉上车,“收票时你不拿票,让我下车追你,现在我罚你多坐一站。”其实乘客之前已经出示月票,只是售票员怀疑月票并非其本人的,所以追下车。经查验,月票确实没有问题。



1982年北京郊区职工月票。图片来自网络。


看到这样的售票员——我想……还是无人售票好!




1983年


1983年2月28日晚报报道,1路公交车上一位准备去接班的临时售票员,因车里拥挤,责备外地乘客,并且对着外地乘客拳打脚踢。

1983年3月9日晚报报道,104路公交车在台基厂站,门还没关上就要开走,导致一位乘客被摔伤。售票员走上前,竟然揪着伤者的头发摇动其脑袋。被其他乘客批评。

这种不懂人事儿的售票员,让他下岗真是抬举他了。

几天后的3月17日晚报报道,23路公交车行驶至榄杆市,一位老工人突然惊叫“我钱包丢了”,与此同时,他抓住了扒窃者。小偷不仅不怕,还把钱包扔到另一乘客身上,其他的几个同伙在车里起哄,不久大摇大摆下车。售票员说,“这几个人经常坐我们车,他们可恶,别人惹不起。”

同日晚报报道,312路售票员苏光辉,一年之内查处冒用月票200多张。是为忠于职守。

别小看几分钱的票价或是几块钱的月票,当年占这种小便宜的大有人在。也是因为收入与票款没有明确的挂钩,绝大多数售票员并不认真查票。

那种欺负乘客的售票员,恐怕更多只是拿着乘客撒撒邪火儿而已。他们那样的服务态度,会对查票工作认真负责?别闹了。

后来北京公交部门还发起了一场认真查票的运动,后面会说到。不过话说回来,似乎至今全国的公交车,还都是政府补贴运营,我们也无法期待,票款与收入挂钩这种方法,来提高售票员对工作认真负责的程度。这是公交行业,与其他生产行业最大的区别。

可是,这种说法,也并不绝对。咱们后面还会多次说到这个问题。

在这种背景下看售票员的服务态度问题——确实不好解决。但这绝不是欺负乘客的借口。



1983年北京月票。图片来自网络。


4月14日晚报报道,电车公司表彰了19岁的101路公交车售票员郇宇。之前他遇到三男一女四个青年,无票乘车,查票时对方将刀子顶住他肋骨。接着郇余在乘客掩护下,来到司机身边,司机了解情况后,将车直接开到了东四交通岗前。

车票能有几毛钱?至于吗?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法以现在的观点评价当时的做法。

4月22日晚报报道,石景山永乐小学学生李巍在公交车上捡到手表,交给了售票员。售票员虽然记下了他的名字、学校,但是经查,售票员还给失主的时候,失主只知售票员拾金不昧,并不知道其实是一个小学生做的好事儿。是为售票员贪功了。

4月28日晚报报道,全市售票员将在近期更换统一职业服装。

1983年11月12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116路公交车售票员,在东单车站附近的车上,表演口技学鸡叫。并没有写到其他的问题,看似是个幽默的行为,不过被读者认为是制造噪音。

表演个口技算啥,咱售票员的本事大着呢。1984年1月22日晚报报道,几天前的凌晨,106路电车上,一个妇女要生孩子。40多岁的售票员郝桂兰一模,孩子脑袋都出来啦。这位售票员竟然直接将孩子接生下来。此时车才赶到医院。

而在1962年,郝桂兰便在公交车上接生过一个女婴。




1984年


1984年1月6日晚报报道,公汽四场在15路公交车上,安装了自动报站机。更规范的语音报站出现,开始取代售票员含混不清的北京方言报站。

1984年2月29日晚报的报道,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此前北京化学纤维厂职工崔凯,带着11岁的孩子,在前门乘坐5路公交车。上车后,崔凯有月票,也给孩子买了5分钱票。

但到了地安门车站,售票员认为,票价应为1毛钱。于是,将孩子放下车,在崔下车前关闭车门。直到下一站鼓楼,才让崔下车。下车后沿途寻找,城里的亲戚一共七个人一起帮忙,从上午找到下午4点,终于在地安门商场拐角处找到了孩子。

大家想想这是件多么令人气愤的事情!

1984年3月9日,晚报报道,10路公交车上,一位乘客抱怨了一句“车门开得有些慢”,被售票员一通臭骂,到站后一把将乘客推搡下车。



1984年北京月票。图片来自网络。


4月1日晚报报道,北京站开始有了市出租汽车公司开辟的小公共汽车线路。严格来说,此时的线路更像是旅游车线路,并非与公交车广泛竞争。然而几年之后,小公共就与公交打得不可开交。

6月10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乘客在光明楼车站等来了挂着8路车牌的公交车,然而越开越远。售票员说,这是352路车。原来是临时借车改线,售票员却连句话都懒得告诉乘客。

这位读者迟到了一个小时,“因为我犯了路线错误。”

6月21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售票员口齿不清太耽误事儿。售票员说“请下车”,这位乡下进城的读者听成“掐车”,哦,那就是“卡车”呗,我不坐卡车。结果坐过了站。

听不清为什么不问问呢?可是,就那个服务态度,你问他能有啥用?你指望他给你好好回答吗?

1984年12月25日晚报报道,373路公交车售票员欧步阳、赵伟在车站前殴打停车碍事儿的另一位司机。




1985年


转过年儿来,1985年2月10日晚报报道,农业部食堂的钟某满身酒气,在公交车上被售票员崔某查票时,殴打崔某。

3月2日晚报报道,332路女售票员挺热情地让妇女抱着孩子下车,却被孩子父亲骂“你他妈的管得着吗”,并挨了耳光。

3月21日晚报报道,本市再开通22条小公共线路,之前已有三条在运营。招手停车。

从服务便捷性角度来说,这一次,公交又输了。没办法的事情。


4月4日晚报报道,105路公交车售票员刘亚杰在车上卖北京晚报,是为便民。

4月11日晚报报道,人大代表给北京提了意见,关于公交车售票员报站口齿不清的问题。

人大代表说话还是管点儿用的。4月20日晚报报道,公交总公司检查,发现四成售票员报站不合格。

5月5日晚报报道,302路公交车卡住了一乘客手,售票员赶紧让司机开门并表示问候,结果这位乘客拉住售票员围巾,给她一拳。尽管如此,售票员还是以礼相待,将其送至德外医院看病,并且付了医药费。

6月8日晚报报道,28路车上,两个女青年发现自己被三个小流氓跟踪,不敢下车。售票员王砳与司机帮助他们脱身,三个小流氓便上来找麻烦。在其他乘客的帮助下,三个小流氓被送往了派出所。他们是密云人,在建筑队做临时工。

6月16日晚报报道,本市小公共的司机平均每个月奖金有70元。

8月30日晚报报道,团市委为103路售票员王桂荣追加荣誉。24岁的王桂荣因癌症去世,此前她工作2年零5个月,收到书面表扬3852件。



王桂荣。图片来自网络。


9月4日,晚报刊登笑话,外国人在北京公交车上,问北京人,刚才售票员说的什么?北京人说,我们也听不懂。

9月5日,北京长安街上的公交车,共400多辆,国庆节前全部安装报站器。不过,此时安装的报站器,有些并没有一直使用下来。

9月9日晚报报道,345路售票员赵洪刚,殴打外地乘客。

1985年12月16日晚报报道,公汽五场售票员、21岁的段颖卿,以能兑换外汇券为名诈骗。




1986年


1986年元旦晚报报道,全市售票员将开始佩戴统一号牌。

1月9日晚报报道,北京啤酒厂的六个工人乘坐1路公交车,辱骂售票员、在车上抽烟。售票员侯万通上前制止,对方怀恨,在八王坟终点站向司机售票员挑衅,以冰球杆猛打侯万通。这些人被“严打”,车组的侯万通、樊德海、赵文秋则被嘉奖。

1月26日,晚报刊登笑话,乘客要买票,售票员说,已经结账了,不卖了。乘客说,明天我还这个点儿等您这趟车。

4月20日晚报报道,虽然北京小公共多起来,但不文明行为也很多,主要是抢行、乱收票款等。

5月20日,又一件恶性事件发生。一个读者带着24岁的智障儿子,在郎家园乘坐4路公交车,然而就在读者本人上了车、孩子还没上车的时候,车门关闭。这位读者赶紧向售票员解释,然而售票员就是不听。车开到大北窑,读者赶紧下车找孩子,结果失散。全家寻找十多天了,仍然没能找到。

我想,如果是现在,这位读者完全可以就此事去找法院了。这样的服务态度,让我们的社会充满危险。

6月1日,晚报刊登一个笑话,智力竞赛上,主持人问,公交车上的儿童专座在哪?选手回答,在售票员的售票台上。


6月9日,还是晚报上的笑话,乘客要求买半票,因为自己的身子还有一半被夹在门外呢。

6月12日晚报报道,315路公交车售票员付国利、焦小宝刁难、殴打带大行李包的乘客。这是三天之内,315路公交车队发生的第三起殴打乘客的事情。

6月14日晚报报道,公汽二场售票员、23岁的吕某,伙同他人盗窃摩托车、电器。

7月5日晚报报道,367路公交车售票员屈志安,拨打电话骚扰女接线员。

7月6日,晚报头版刊登了劳模们的座谈。中国照相馆特级技师解黔云,点了售票员一炮:公交车上想买票,找不到售票员。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两腿之间露出了票兜一角儿,他拿出钱来,挨了冷脸儿,“别人都不买,就你事儿多。”



解黔云。作为劳模,他对公交行业服务态度提出了批评。图片来自网络。


在场的103路售票员李景林说,自从1980年至此,6年里他查出违章月票5000多张。既要以此教育售票,也要教育乘客。10路车队长杨立柱说,想要打断这种恶性循环,就要打破大锅饭。

前面咱们说过了,公交行业有着服务大众、难以盈利的特殊性。打破大锅饭,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7月8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103路车上,只有售票员旁边的窗户开了道缝,其他窗户都关着。车里如蒸笼,但是女售票员说,“这是回场车”而不能开窗户。大概回场后就要下班了吧。


7月9日,公交公司致函晚报,说将采取措施,积极查堵漏票问题,教育对工作不负责任的售票员。

8月31日晚报报道,9路公交车售票员董玉梅,在车上发现小女孩被一外地妇女拐骗。在她的盘问下,小女孩脱险被送回家。可惜没有具体过程的报道。

其实从这一条报道可以看出,售票员认真负责,不仅对于窗口行业形象、首都面貌有意义。说大点儿,对于社会治安,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话说回来,咱不要求警察去为社会治安做贡献,反而来要求售票员,是何居心?哎,没办法,当时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问题。改革中的转型期嘛。




1987年


1987年10月4日晚报报道,305路公交车上,一个男青年不买票,被女售票员张秀芝揪住,来到了地安门总站。同车女司机和另一个女售票员上前,一起“协助张秀芝工作”,估计是批评男青年吧。

然而男青年不仅没认错,反而对三位女子拳打脚踢,打算逃脱。三人缠斗十多分钟,几十个围观者竟无一人出手帮助,甚至起哄制造混乱,以便于男子逃走。最终成功逃脱,而张秀芝被打倒在地。

不过打人者还是被警察抓获了,他是北京制呢厂工人。反观这个事件,社会上的人们冷漠,缺乏正义感,生活的安全谈何容易。

10月29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112路公交车的售票员,把放在售票台上的孩子猛地推了下去。家长很生气,然而售票员说,“摔死了活该。”

其实呢,虽然我们约定俗成地,习惯将孩子放在售票台上,但我印象里,当年售票台上都写着禁止孩子坐在上面之类的提醒。责备售票员服务态度差的同时,我们也该反思司机的素质。



公交模型。从后窗里可以看到售票台。并不标准,各位看个大概。


11月13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43路公交车上,有几个乡下人模样的,正要在后门下车,售票员突然关门。他们来到中门,售票员又马上关闭中门。两个售票员对视而笑,“这帮傻帽儿。”

11月24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403路公交车售票员,上车时候竟然忘带票夹。开出半站地之后他跑回去取,让乘客们等了十多分钟。估计这位乘客表达了一些意见,结果到他该下车的时候,被售票员刁难,跑到后门则后门关闭,跑到中门则中门关闭。




1988年


1988年2月6日晚报报道,108路公交车一个女售票员,大声地与旁边的人聊天,满嘴脏话。有个外地人买票少拿出一毛钱,“你就称这么点儿钱吧?”然后对旁人说,“昨天有个孙子没票就下车,我他妈狠狠夹了xx一下。”“xx要是敢扣我奖金,我要不让这车脏得上不来人,我都对不起他们!”

1988年3月26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13路车售票员将两只脚放在乘客座椅的靠背上。乘客要求他把脚放下去,他反问,“是我先放的脚还是你先上来的?”

4月6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售票员收了破旧的一毛钱,直接将钱撕碎。



第三套人民币的1角。实在没图可配,各位包涵。图片来自网络。


4月16日,晚报报道,309路公交车上无人售票,到了总站才发现,其实是售票员睡着了。

4月19日晚报报道,56路女售票员张某,面对主动出示车票的乘客竟然大声斥责。乘客质问她服务态度,她用票袋将乘客打伤,并且在到达总站后,找其男友等三人,将乘客打伤。

9月28日晚报报道,1路、4路、52路、10路、103路公交车,已安装电子报站器。

10月24日晚报报道,337路公交车男售票员在车上抽烟。

10月29日晚报报道,343路公交车车上有人打架,其中一方掏出刀子扎伤对方。售票员田秀敏关上车门,直接把歹徒送到了派出所。




1989年


1989年3月8日晚报报道,22路车上乘客主动买票,被售票员骂“贱骨头”。

公交部门之前对售票员服务态度进行过整改,结果还是这样。

11月15日晚报报道,56路公交车上有人推着自行车上来,并且与售票员聊天。看来是售票员照顾熟人、滥用职权行为。

次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104路车,地坛到王府井,前门卖票1毛,后门卖票1毛5。并且,“我就卖1毛5,你不愿意坐就下去。”


1989年北京月票。


背面则是麦氏咖啡广告。图片来自网络。




1990年


1990年5月2日晚报报道,40路公交车,开出去好几站,司机发现,忘了带售票员了。

5月14日晚报报道,106路电车里面充满浓烟。前门售票员马上下车逃跑,而后们的售票员砸破玻璃,先让乘客们逃离。

车辆着火这种事情现在也不算罕见,外地甚至出现过多人伤亡的重大事故。一个好售票员,绝对可以保证更多人的安全。



2009年,成都公交车火灾现场。图片来自网络。


6月20日晚报报道,331路中途停车,两个售票员出去几分钟回来,手里拿着冰棍。

6月30日晚报报道,320路公交车人民大学站附近,有个老人,只要他乘车,就主动大嗓门报站名。与售票员的服务态度形成巨大反差。

10月14日晚报报道,15路公交车行驶至二里沟东口的时候,售票员顺手摘走路旁树上挂着的柿子。

12月18日晚报报道,公交总公司和北京市新技术研究所共同研制的db1型报站器,投入批量生产。

这一定能引起售票员行业的危机感吗?别逗了。当年我们完全意料不到,无人售票模式在几年之后便开始使用了。




1991年


1991年3月9日晚报报道,343路女售票员高某验票,被19岁无业青年范志强、祝伟用刀扎伤。

3月17日,晚报刊登漫画,车上女售票员浓妆艳抹,几乎成了城市一景儿。



就是这张漫画。


7月9日,晚报报道一个可悲的故事,110路公交车在新源里站,下车一位小姑娘。她的姥姥姥爷还没来得及下车,公交车便启动了,小姑娘趴着车门哭喊,但并未停车。车上乘客都很气愤,指责司机、售票员。其中一位老者在争执中,被司机抢走雨伞伤到了手。

7月14日,晚报报道了一个“奇葩”的售票员。那是106路的孙宝华,女。他时常会下车,追赶逃票者。7月7日她为了追一个男青年,导致五辆106路车停在一起长达40分钟。

这位认真负责的女售票员,导致那么多乘客等待,我们应该夸她还是批评她呢?

另外孙宝华说,这样的乘客很多,有些人甚至躲进男厕所。而且,蹭车者九成为本市的青年人。

8月3日晚报刊登广告,北京市第二公共汽车公司售票员定向班招生150人,要求初中或高中毕业、城镇户口。



当时的公交招生广告。




1993年


1993年1月27日晚报报道,广州部分公交车开始试行前门上车后门下车、无人售票的模式。

2月2日晚报报道,市运输五场发了70个许可证,给个体短途小公共汽车。个体化的公交出现。

期间各种负面新闻也算不断。给国家干,和给自己干,劲头不一样。这个大家都能理解。

1993年12月21日晚报报道,49路公交车售票员董文秀,在菜户营发现一个男青年抱着孩子上车,孩子哭闹要找妈妈。经询问,这是个人贩子。在乘客们的帮助下,该男子被擒。




1994年


1994年2月9日晚报报道,359路公交车售票员高玉英的车上,一个外地乘客给了一大把零钱。高表示稍后再数,乘客不满,对其打骂。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得到车队100元奖金。这位乘客赔偿医药费200元。

3月17日晚报报道,315路售票员韩桂洁,被两个男青年拽到车下殴打。首都汽车公司第二修理厂供应科的丁扬责备男青年,反被刀扎。

大家能看出,关于售票员的报道数量少了一些,并且,连续两次报道,都是售票员被欺负,而不是以前那样,随处可见他们服务态度差、欺负乘客了。说明社会发生了一些变化。

7月25日,晚报刊登了公交公司对无人售票办法的解读。

1994年8月1日,北京的公交车7条线路第一天实行无人售票制度。投币两毛,除了有人没带零钱,并无太多意外。后来的报道写到,白云路小学的五年级学生高原,成为本市第一个乘坐无人售票车的乘客。

哇,无人售票来了,我们又进一步。且慢——

8月7日晚报报道,15路公交车售票员,备着针线,随时给乘客提供方便。这种方便,无人售票车上你能体会到么?

如果我们把这种服务说成是售票员有了危机感,那就太夸张了。但是,人与人的一些交流和帮助,真的不是一个“进步”就能替代的。

可是再回头说——现在服装质量好了,恐怕也见不着那么多非要趁着坐车缝补衣服的情况了。发展中的问题,就是这样似乎毫无头绪地纠结在一起,直到某一天我们发现,呀,原来那么多问题,都被发展解决、消化掉了。

8月23日晚报报道,北京将继续增加无人售票车。

9月11日,晚报大篇幅报道了无人售票车的情况。世界上大部分城市都已普及这种做法,对于节约成本来说,意义重大。此前北京一张月票的成本,算下来应该在40元左右,但各种月票平均售价仅为8块多钱。日本东京运输部的人车比例为2.62比1,意大利罗马公交公司人车比例为5.6比1,而北京则是12比1,武汉更高达14.2比1。

需要说明的是,今天我们可以确定,这不仅是有人售票的制度问题,也有单位体制落后导致人员臃肿的因素。

而且据统计,公交车上的纠纷,因票务问题引起的占到六成。改成无人售票之后,这类纠纷基本不存在了。一开始很多车站还设置了零钱兑换点,但短暂时日之后,人们已经习惯备好零钱。

不过全面推广无人售票需要一个过程。香港用了10年,广州计划6年,预计北京需要的时间也不会更短。而从前些天发生的事情来看,我们已经用了22年,还没有完成。

1994年8月29日晚报报道,43路公交车售票员张宝琴,工作20多年,服务态度一直挺好。她会说英语和哑语。




1995年


1995年10月8日晚报报道,公交部门开展活动,让售票员“学说话”,也就是使用文明用语。“服务语言与‘大团结’比起来变成小事一桩,闻之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天平发生了倾斜。市井俚语、‘江湖口’甚至黑社会语言,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文学影视作品,被一些青年人当成新潮去模仿。”而售票员队伍中,年轻人甚至独生子女占了很大比例。




1996年


1996年2月3日,晚报报道,部分公交工作人员,在有了报站器之后,自己都不开口了。危机感?报站器更多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工作变轻松而已。

1996年3月30日,晚报以整版,报道了公交行业的现实状况。曾经的“八大员”的售票员,如今又挺受欢迎,听说有人托关系走后门要来当售票员。而且在公交总公司自办的职高里,售票员的素质也提高了。他们已有危机意识,既来自公司的要求,也来自无人售票制度的推行。

他们有他们的难处,日益拥堵的交通是最要命的问题。服务行业的地位在市场经济中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过去他们给乘客脸色看,现在很多乘客对他们并不礼貌。

1996年8月18日,晚报报道,本市16条线路无人售票实行后,347人下岗了。不过他们并没有离开公交系统,在安排下,有的人做了司机,有的人做了其他线路售票员,也有的转为点钞押运票款工作。

慢着。无人售票,不就是要节约人力、成本吗?他们虽然不再是售票员,但仍然是公交系统工作人员,这样做,并没有节约成本啊。

呵呵,中国这事儿啊,就看你怎么说。搞无人售票的时候,节约成本是功劳;到了这一年,妥善安置下岗职工是功劳。人家公交公司要的是功劳,至于成本嘛,反正至今国家都在掏着大笔钱补助着公交行业。

但是,仍然不可否认,长远来看,无人售票模式优点更明显。

1996年8月29日,李素丽的名字出现在了北京晚报上。



李素丽。图片来自网络。感觉上,此时的劳模已非彼时劳模,社会上甚至有种种关于她的传闻。至今,北京公交的热线仍然叫做“李素丽热线”。


9月4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326路公交车售票员吕淑霞被不买票的乘客打伤,20多人围观,竟无人上前劝解,打人者扬长而去。




1997年


1997年5月25日,晚报刊登了多位读者来信,大家认为,无人售票模式并不好用,毕竟我们的公交车太挤了,需要有人来维持秩序。

零钱也是问题,有人建议开发一种公交车专用的磁卡。

此时距离公交无人售票的推行,已有四年时间,反对的声音才稍微的响了起来。原因不言而喻。

5月28日,晚报再次刊登两个读者来信,均认为无人售票存在缺点,“还是有人售票好”。61路公交车上,甚至有乘客吃了瓜子,把壳扔进票款箱。



前些年外地媒体报道,有人从投币箱里,拿出了“中国儿童银行”的玩具钞票。图片来自网络。


仓廪实而知礼节。之前我们经历过快速的发展,80年代生活变化挺大的,让我们雄心勃勃。而到了90年代后期,所谓经济结构调整,社会各行业出现下岗现象,生活水平提高变缓,在这种条件下,我们一味提供一些凭借“自觉”才能维护好的服务项目,难怪失败。

当时晚报的读者之声版面,以栏目形式发起了讨论。后面还会引用一些,大家可以看出,无人售票的模式,在此时遭到了诸多质疑。按理说,这些意见在无人售票推行之初便可以发现,但我们却在逐渐普及至4年时间的时候,才开始了讨论。其中是否有些原因?有没有朋友了解呢?

6月1日晚报又刊登读者来信,无人售票弊病多。逃票率高,主动投币者不到半数;高峰时间中门上车、前后门下车效率低;个别监督员不太负责,达不到监督效果;个别乘客自己撕车票撕走一大摞,报销便是占单位的便宜。

这位署名王为召的读者说得不错,“我认为在人们的文明素质还没有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实行无人售票反而不利于对乘客的教育和管理。”

可是,如果我们眼光再往后看,到了一卡通普及的时候,这些缺点又有一部分,被科技的发展消化掉了。刷卡很方便,上下车的麻烦少了,监督变得很容易了。呵呵事后诸葛亮了。

6月4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无人售票喜忧参半”,观点类似。

6月8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无人售票利弊说”,观点类似。

6月15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认为弊大于利。

6月18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这位读者每天乘坐16路公交车,发现司机要盯着反光镜看上车的人,很累;监督员不时遇到麻烦,就会有人乘虚而入不投币。

倒是这两个问题也算是被科技解决了,后来司机看监控,监督员则只要看刷卡就行。

6月29日,晚报上终于有了一个支持无人售票的声音。问题固然存在,但并非不可解决。

7月13日,晚报刊登读者来信,“为无人售票喝彩”。无人售票是社会进步的标志,文明的体现。虽然现在利少弊多,但是应该往前看。

长达两个月的讨论基本结束,从反对,到最后的赞成意见,晚报上的说法竟然发生了180度的转变。




1998年


1998年2月1日,晚报头版的评论,104路电车上,售票员居然不知道国子监在哪。这说明北京人对图书馆、博物馆等文化类设施关注不够。

观点可能有点儿夸张,但也可以理解。城市发展速度快,确实让一部分年轻人与传统文化拉开了距离。

2月11日晚报报道了55路售票员关雁。她1994年下岗,来到公汽公司再就业,服务态度很好。

卧槽!公交自己一边搞无人售票、减员增效,一边接收别的单位的下岗人员,这特么叫干什么呢?

2月18日晚报报道,9路公交车售票员马玉兰,发现车上有小偷,关好了门,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治安岗亭。

这个事儿我想多说一句,前几年我也遇上过车上有人失窃,公交车停车关门等待。不久警察来了,但是几分钟后便让车开走了。警察说,如果没有抓到现行,按照现在的法制精神,警察不能对乘客进行搜身。是的,即便是警察,也不能这么做。警察尚且如此,大家不用指望售票员、司机见义勇为了。别怪他们。

但我打心眼里认为,警察只要想查,一定有的是办法,很快便能查到谁是小偷。各位是否认同呢?

3月18日晚报报道,110路公交车上有人突发心脏病,司机刘晔、售票员刘淑玲、张丽燕,在取得乘客们同意后,将车开至协和医院,送病人抢救。

这短短的报道,又是一个进步。此前,司售人员这样做好事儿并不少,但是,严格来说,这种行为并不合适,毕竟公交车有它承载的功能,它不是救护车。只是在资源匮乏的年代,本着人性化的精神,我们不能去责怪好心的司售人员罢了。

而到了1998年这个时代,北京街头已经满是各种车辆。如果司售人员乐意,完全可以抽出一人,打车陪患者去医院抢救,而没必要开着公交去医院。

于是这一次,“在众乘客的谅解下”,司售人员才开始行动,也是合理的。相比以前,是种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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