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大同新闻网多媒体数字报刊系统

 大同阳高 2016-07-25

  儿时,我做过很多的梦。梦见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在碧绿的田野里藏老猫,在清澈的河水里用罐头缸捞小鱼逮小蝌蚪,梦见晌午耍完水后,和连军、四虎躺在绿草青青、野花飘香的北河湾河滩上尽情地享受着夏日阳光的抚摸。然而,梦终归是梦。尽管我是那样的不情愿,尽管我又哭又闹,望子成龙的母亲还是连拉带拽把只有五岁的我悄悄地送进了“小私塾”。
  
  所谓的“小私塾”不过是我们赵氏家族南院大门外的一个迎街铺子。小轩窗上贴着红红绿绿的窗花儿,两扇漆黑木门的门楹上写着朱红色的大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木门年久失修,一开门一关门便吱吱呀呀响个不停。曾祖父赵炯老先生是晚清秀才,曾在这里广收门徒,传道授业五十余年,在口泉平旺一带颇负盛名。而替我开笔的却是我的祖父赵文仲老先生。            只记得一年除夕的深夜,在村里人们发着了旺火,迎回了祖宗爷,烧过了年纸的时候,我已经有些朦胧欲睡了,母亲拉着我的手走进祖父祖母的西耳房,说是为我开笔。我跟着祖父上了香,对着孔圣人的画像行了跪拜大礼,站起来在香案前的八仙桌上胡乱描了篇红,学着祖父有一句没一句地念了几声“人之初、性本善”,就算拜师了。正月初一的清晨,当人们熬完年夜尚未睡醒的时候,我就夹着母亲用缝过年新衣剩下的碎布头拼成的小花儿书包,耷拉着小脑袋迈进了“小私塾”的大门。
  
  “小私塾”一进门,右手是一盘可坐二十多个孩童的大土炕,炕上铺着破烂不堪的旧苇席,席子上摆着一个用麻纸裱过的小杨木箱子,里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那便是我的书桌了。紧挨大炕的是仅容一人盘坐的小土炕,上面铺着一张烂羊皮,那便是祖父的“讲台”。我那曲着背拿烟锅戴眼镜的老祖父盘腿于小土炕上,从此,对他的关门弟子也就是不懂事的我大讲启蒙之学。
  
  儿时的我跪坐在破席上,眼望东口望西似懂非懂地听着祖父对圣贤之言的讲解,扯开嗓子跟着祖父高声念读《三字经》《百家姓》。身体东摆西扭,脑袋左摇右晃,像一个挂钟摇动的摆。那时最令我头疼的便是背书。每当我跪在祖父面前低头背书时,就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当我背得丢三落四或背得前言不搭后语时,祖父就用一块儿磨得油光发亮的细长竹板抽打我的手心,一如在村里上小学时做错数学题被家住堡店村的孙老师用手掌砍打脖梁筋那样,我张大了两眼,滴落几滴眼泪才了事。我想那教鞭一定是曾祖父的“传家宝”,从老秀才炯先生那里传到祖父的手里。而当我背得滚瓜烂熟时,祖父那满是皱纹的脸上会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儿时的我是那样的淘气,又是那样的厌学。尽管祖父的惩罚是严厉的,母亲又唠叨个不停,而我有时却趁祖父打瞌睡之际,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小私塾”,和小伙伴们上树掏雀儿蛋,下井逮蛤蟆,跑到西瓜地摘荞菇菇……正当我忙得不亦乐乎时,打了个盹儿已醒来的祖父踱着方步,摆着老秀才的架势跟踪追迹而来,不容分说揪着我的耳朵拽回了“小私塾”,呵斥我跪在两块大方砖上,头顶摞上一沓线装书,一动也不让动。如稍有挪动,就用竹板猛抽我的脖梁筋,直到我的脖梁面被打得红一片紫一片,哭着讨饶为止。含着伤心的泪水,摸着红肿的脖子,提着饱蘸墨水的笔管,我又不止一篇地描红去了。泪水、墨水洇透了那薄薄的粗麻纸……
  
  经过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把儿时的苦痛和酸楚,一层一层又一层地剥蚀干净。正是祖父的“残酷”,使我对一些古文词句至今能倒背如流,蝇头小楷写得秀丽端庄。正是祖父的言传身教,使我对一些古籍的收藏和鉴定情有独钟,且眼光独到。现在回想起,这可喜也可悲的“小私塾”生活,实在是难忘得很。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