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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中的闽派艺术>何光锐

 率我真 2016-07-26

专家简介

何光锐,1971年出生于福建平潭,媒体人,福建省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长期致力于古代书画研究与艺术评论,在雅昌艺术网等艺术媒体开设评论专栏

何光锐文章选登:

中国画是一种“功夫画”

一、中国画在本质上是一种“功夫画”。中国画的衰落,中国画百年来种种探索的不成立、不可延续,中国画当前的种种乱象与喧争,都与“功夫”的失却,以及对“功夫”的误解和遗忘有关。

二、“功夫”一词,由于电影的影响,已经成为中国武术的代名词。实则,“功夫”是贯穿中国所有传统艺文学问的精髓,蕴含先哲前贤对生命宇宙的深邃参悟。

三、“功夫”与“工夫”同。张彦远《法书要录》卷一:“宋文帝书自谓不减王子敬。时议者云:天然胜羊欣,功夫不及欣”,这是以“功夫”论书法;韩偓《商山道中》诗云:“却忆往年看粉本,始知名画有工夫”,这是以“功夫”论画;王若虚《滹南诗话》卷下:“而至老杜之地者,亦无事乎‘昆体’功夫”,陆游《夜吟》之二:“六十余年妄学诗,工夫深处独心知”,这是以“功夫”论诗;《朱子语类》卷六九:“谨信存诚是里面工夫,无迹”,这是以“功夫”论心性修为。其他如戏曲、奕棋、工艺、饮食、建筑等,无一不以“功夫”立本,当然了,还有“功夫茶”。

四、今天的中国画,人人讲创新、讲风格、讲个性,然而放眼望去,画面非污浊即薄弱,非粗陋即琐细,用笔或含糊苟且,或生硬刻板,或草率幼稚,或矫揉造作,不堪反复欣赏,乃至无法卒读。原因为何?一言以蔽之----没有“功夫”。

五、“功夫”在内不在外。曾经接触到老一辈武术宗师打拳的片断录像,他们的动作看上去简单而质朴,并没有想象中的“漂亮”,甚至可以说有些“古怪”。中国的武术走向表演竞赛,是一个自废“功夫”、向体操舞蹈靠近的过程。一位民间武术家在观摩刀术比赛后,感叹道:“……跳起来向背后连砍三刀,这动作是好看,可实战中没等你跳起来,背后已经着了对方一刀。”传统武术的退变,与书法、绘画因展览机制而一味追求“展厅效果”如出一辙。但凡外在的东西才可以明确化、量化、指标化。这就像“望、闻、问、切”、“辨证论治”原是中医藉以立身的“功夫”,然而,今天医学院出来的中医已经长着西医的脑袋,只会根据检查单开处方,把看家的“功夫”丢弃了。

六、一百多年来,几乎所有的中国传统文化领域,经历了同样的命运。这个命运,就是现代西学的思维方式、知识系统对中国传统知识谱系的全面“解读”、“重构”和替换。所谓的文化“融合”,实际上是在自身文化处于弱势的大背景下,以西学附会中学,套用西方学术的范式来看待和整理中国的传统思想资源。这种表面化的附会与强硬式的“整理”,看似取得了可观的学术成就,久之反而令国人对传统更加陌生疏远,乃至不能“原汤化原食”,失去以本土思维来理解本土文化的能力。

七、简而言之,中国文化在追求“进步”的百年历程中,成功地实现了“自废武功”。美术学院国画系招生只考素描、色彩,不考书法、古文,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缩影。

八、中国画是一种“功夫画”,中国画的品鉴体系,从气韵神采,到格调境界,也是围绕“功夫”这个核心建立起来的。放弃“功夫”,等于放弃了自己的整个“语言系统”,而以他人的标准为标准。所以,如果王羲之、黄公望活在今天,向“国展”投稿而被淘汰,并不是什么怪事。

九、中国画的废却“功夫”,从打倒董其昌、“四王”开始。若要重拾“功夫”,也必须从重新认识董其昌、“四王”开始。十、“功夫”以法度为起点,法度为“功夫”之极诣。惟通彻大意者始可言立“法”。格律、程式是艺术到了最高境界之产物,乃天才之凭借,而每为庸人所诟病。故孟子曰:“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

十一、前人论书法用笔曰:“八法转换,要笔笔分得清,笔笔合得浑。所以能清能浑者,全在能留得笔住”。笔笔分明,又笔笔和合,离合之际,“功夫”存焉,入门起手时如是,从心所欲时亦如是。一句“能清能浑、留得笔住”又谈何容易哉!

十二、绘画“功夫”在用笔与用墨,然笔为墨之统帅。一树一石即为“功夫”,亦可以书法为“功夫”。此为中国绘画特异之处。黄宾虹先生一语道破中国绘画“功夫”之奥秘:“……(绘画)用笔之法从书法而来,如作文之起承转合,不可混乱。起要锋,转有波澜,收笔须提得起。一笔如此,千笔万笔无不如此。虽古有一笔书,陆探微作一笔画,王蒙一笔有长十余丈者,仍是用无数笔连绵不绝,非随意曲折为用笔。唐褚河南每写一点,必作‘S’,此真书画秘诀,用笔之法泄露几尽。积点成线,一画一直,无不皆然”。此言与石涛和尚“一画论”同一鼻孔出气。

十三、功夫在简不在繁,在平实不在虚妄。“摊、膀、伏”是咏春拳的“功夫”。“唱、念、做、打”是京剧的“功夫”。“仁、义、礼、智、信”是做人的“功夫”。《中庸》云:“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之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艺术之“功夫”亦然,虽庸愚亦可“起手”,虽天才未能穷尽。连美国的“篮球之神”乔丹也有类似的感悟:“篮球的最高境界,除了基本功,还是基本功”。

十四、“技进乎道”,是对“功夫”的最好解释。庖丁解牛、佝偻承蜩、卖油翁、纪昌学射,一部《庄子》,苦口婆心,反复譬喻。

十五、为什么古人强调绘画先要师古人,进而师造化、师心源?师古人是为了学习法度规矩,获得“功夫”的进阶,如此方可具备师造化能之力。否则,直接面对自然,如同“狮子吃天,无从下口”,只能“师心自用”了。

十六、法度用来塑造人,而非用来束缚人。能够继往开来,创造新程式,开辟新境界,固为艺术之“第一义”,而谨守矩镬,,克绍箕裘,维系斯文于不坠,亦为传统之功臣。你若是天才,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你;你若是不是天才,出规入矩、大方家数总比鲁莽灭裂、诞妄造作来的好。“泥古不化”一语,几误尽苍生矣。

十七、“功夫”的另一词义为“光阴、岁月”,古人云“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献身艺术者,“功夫”不可离身。“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十八、李可染说:“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此言脍炙人口,然以此理解传统“功夫”,尚隔一尘。“功夫”只有向上,不存在“进去”和“出来”。所以,冰雪聪明如董其昌,仍需“与宋元人血战”。才情富赡如王觉斯,“一生吃着二王法帖”,一日临帖,一日创作,“以此相间,终生不易”。他们都很清楚,“功夫”之道,舍此并无他途。

十九、李可染有“功夫”,但于“功夫”认识有偏,起手处不合古法,这一点只要看他的书法就可明白。吴冠中的“功夫”在西方色彩,于中国传统并无“功夫”,这一点看他的书法亦可明白。他之所以会喊出“笔墨等于零”来,也情有可原。

二十、“功夫”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功夫”没有速成之法。

二十一、当代从事书画艺术的,大有聪明人在。他们为什么不肯下决心练就“功夫”呢?除了认识上的问题,大约还有这么几层盘算:一是练“功夫”需要投入毕生的精力;二是投入毕生的精力也未必能够练成;三是就算练成了也未必有人赏识。

二十二、世人常言“功夫不负有心人”。须是有心。

繁与简

闲聊时,一位年轻国画家向笔者抱怨--如果不耗费大量的精力,把一幅作品画得很“细”很“多”,就别想进入美展。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假如齐白石活在今天而且还没有出名的话,他的画肯定也入围不了全国美展。我说,你的看法有道理,美展的机制和导向值得质疑。但是,今天,真的有齐白石吗?

画家还有他的另一个困惑--为什么放眼望去,看到的“艺术”无非两种:一种以“勤劳”取悦人,一种靠“忽悠”唬人?我说,艺术搞得不好,总是陷于两端,要么琐细,要么草率,要么匠气,要么江湖气。从来就是如此,只不过现在更突出罢了。

接着,这位朋友提出了一个比较“学术”的问题--一件艺术品,究竟需要多少的“信息量”,才是“足够”的?

繁与简,是艺术创作与赏鉴的一个重要“议题”,无论古今中外。

中国人似乎是以简为贵的,讲“空灵”,尚“萧散”,“以少胜多”,“惜墨如金”,“绚烂之极,复归平淡”。这背后有哲学的源头,如老庄所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

“简”是不容易的。对“简”的追求,实为一个概括、升华的过程。“简”不是“少”,不是浅薄与空洞。“一木一石”,当有“千岩万壑之趣”。“言简”的另一面是“意赅”。否则,“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连今天的广告词,都懂得标榜“简约而不简单”。

那么“繁”呢?真正审美意义上的“繁”,也不是堆砌和多余。“繁”与“简”乃一对相互参照、互为依托的辩证关系,而非雅俗之鸿沟。商周青铜器之繁复瑰奇,与宋代五大官窑之简澹素朴,你能说何者为高,何者为下么?

历代画论中谈及繁简的,不乏精辟之见。恽寿平的《南田画跋》中提到:“文徵仲述古云,看吴仲圭画,当于密处求疏;看倪云林画,当于疏处求密。家香山翁每爱此语,尝谓此古人眼光铄破天下处。”近人吴湖帆摹古功力深厚,他在《丑簃谈艺录》中的一段话讲得更为切实透彻,“学古人画至不易。如倪云林笔法最简,寥寥数百笔可成一帧,但临摹者虽一二千笔仍觉有未到处;黄鹤山樵笔法繁复,一画之成假定有万笔,学之者不到四千笔,已觉其多。”

繁由简入,简由繁出。不能简者必不能繁,不能繁者必不能简。“宋人千笔万笔,无笔不简;元人寥寥数笔,无笔不繁”。

学古人画为何“至不易”?正因其无论繁简,均以笔法之提炼与纯粹为前提,如龚贤所言,“一笔是则千笔万笔皆是”。合道者,简繁同视;不合道者,繁简皆非。

大凡大师杰作,必能在精微与浑茫之间调剂得宜。层峦叠嶂无非几个大的开合,难在脉络清晰,节奏鲜明。而疏林浅水正需笔意周详,层次丰富,所谓“元人幽秀之笔,如燕舞飞花,揣摸不得”。

从理路思辨而言,“繁”与“简”相反相成,殊途同归。从创作的角度来看,宜“繁”宜“简”,其旨有二:一曰心性之倾向,一曰表现之需要。

金农的梅花繁枝密萼、琼瑶满纸,却能雅逸冲和,不觉烦闷琐碎。八大的鸟、鱼,笔迹至简可数,不惟精气逼人,就连空白处都有一种“充满感”。

古人造器之妙,凡突出色彩纹理者,则造型单纯;注重造型表现者,则色彩单纯。要在不令作品主题冲突,“信息过量”。

文学上亦是如此。刘勰曰:“句有可削,足见其疏;字不得减,乃知其密。”繁简只是风格的分野,“无可削”、“不得减”则是共同的标准。白居易《长恨歌》、《琵琶行》铺陈排比、渲染备至仍不嫌其“多”,苏轼《记承天寺夜游》仅八十多字却神味隽永,“尽得风流”。鲁迅的文章以简炼著称,他曾经说:“写完后至少看两遍,竭力将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然而,他的散文名作《秋夜》的篇首是这样的一句:“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作者在此处不惮重复,易简为繁,正是出于意境营造的需要。

设想一下,假如把这句话改为“在我的后园墙外有两株枣树”,则顿时变得平白乏味,思致全无,又谈何“繁”与“简”?

谈艺千字文(之七)——“制作”潮流与写意传统之冲突

通过“制作”手法,以追求整体效果之强烈,似乎成为近年来涉及所有艺术门类的一种风气和潮流。

有位朋友对笔者说,在书画印等传统艺术中,篆刻的“探索实验”是走在最前沿,也是最有成绩的。他所提及的“探索实验”,主要指的是在篆刻创作中普遍强调印面视觉构成和特殊效果的倾向,也就是常说的“做印”。“流行印风”之下,作者们为了在印面上达到与众不同的视觉“冲击力”,章法构图苦心求变,制作手法花样迭出,可谓“不择手段”。

在笔者看来,书法与绘画的“制作”之风也“未遑多让”。对特殊工具、材料和技法的使用,对冷僻题材、新鲜花样的追逐,对作品“装璜”形式的刻意出奇,只要翻翻历届书展美展的集子就明白了。

自然,与此相对应的,是传统笔法、刀法的逐渐退缩、弱化与丢失。

实际上,“做印”法自从明清流派印发端之际就已出现,例如以敲凿、刮削、打磨来增强线条的金石味、残破美等。然而在以往,这些“制作”手法从未“喧宾夺主”,取代以传达笔意、情感为主旨的刀法的主导地位。

在中国的艺术传统中,能否表达情感、风神与意象,能否“写”“意”,是区别艺术行为与“工匠之事”的分水岭。

清人袁三俊《篆刻十三略》中说:“……写意若画家作画,皴法、烘法、勾染法,体数基多,要皆随意而施,不以刻划为工。图章亦然,苟作意为之,恐增匠气”。袁氏从篆刻谈到绘画,认为皴烘勾染等用于再现形象的具体技法如果过分追求,妨碍了情与意的表达,则流于“刻划”,是“作意”的制作行为,与随“意”而施的写意原则相违背,自然容易招致“匠气”的恶评。

唐代张彦远在《论画》中,也对当时的一种“吹云泼墨体”的“制作”之风表示不以为然----“……古人画云,未为臻妙。若能沾湿绢素,点缀轻粉,纵口吹之,谓之吹云。此得天理,虽曰妙解,不见笔踪,故不谓之画。如山水家有泼墨,亦不谓之画,不堪仿效。”

依他的观点,凡是“不见笔踪”者,都属于“制作”,“故不谓之画”,“不堪仿效”。这句话说得很严重,等于把所有与用笔无关的技法,排除在绘画的大门之外。我们暂且不去深究此一观点的正确与否,却应当对其中所提示的中国绘画传统倾向,引起足够的注意。

中国艺术历来注重精神性与表现性。反映在绘画上,“画虽状形而主乎意”,不以真实再现事物的外在形象为目的,而将表现自然万物内在神韵,抒发个人理想、情怀作为最高的艺术境界。与这种“表意”的特质相关联的,就是对用笔,以及作为用笔结果的线条的执着追求。写意之所以为“写”“意”者,“非“写”则不能达意也。这种写意精神,纵观整个西方绘画史,只有后期印象派曾经一度触及。荷兰画家梵高以内心情感表达之强烈为世所称,而其善于表达之奥妙,亦不外乎用笔与线条。

用笔与线条在中国画中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塑造形象的要求,而成为写神、写性、写心、写意,表现作者品格意念和思想感情的的核心手段。笔笔生发,笔笔得意,作者的天机才华,在其间自然流露。透过用笔,可以看到作为艺术家的这个“人”。

文人画的理论“旗手”苏轼,在一段题跋中写道:“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乃若画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枥刍秣,无一点俊发,看数尺许便倦……”。画工的作品为什么让人“看数尺许便倦”?,原因就在于不能“写”出胸中“意气”,“无一点俊发”,而他们对“鞭策皮毛槽枥刍秣”的如实描绘皆属于“制作”的范畴,与艺术的本意无关。

“制作”与“写意”之间的冲突,是一种无法回避的客观存在。

那么,我们究竟应该怎样看待当前来势颇盛的“制作”潮流?

“场面越做越大,离艺术越来越远”。三年前,中国舞蹈家协会副主席冯双白针对表演艺术界的“制作”之风进行了批评:一方面是舞美上崇尚“大制作”,依赖宏大场面吸引观众;另一方面,“即使专业演员,也不是靠真正的表演去打动人,而是过分强调外在的身体技巧”。

任何一种现象能够成为潮流,一定有其深刻的社会根源。我们今天生活在一个视觉的时代,一个图像极度丰富发达的世界,人们的视觉习惯和审美趣味已经发生变化。在发达国家,大到公共空间,小到生活用品,都需要视觉效果和“设计感”的介入。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能够赢得全世界的掌声,一个重要的因素就在于她为世界提供了一场“视觉的盛宴”。对于张艺谋和蔡国强来说,“小桥流水”、“杏花春雨”的含蓄风格显然是不够的。

艺术家不可能完全超脱于时代之外,他不可能不受到时代的影响和限制,也不应该无视时代的社会需求。书法的“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都是社会发展与时代精神在艺术上的反映。明代后期资本主义萌芽,南方园林兴起,大空间要配大作品,大作品要有大效果,于是,大幅立轴出现,以往文人书札作为书法作品唯一形式的格局被打破,个性张扬、雄奇恣肆,讲求激情和气势的晚明草书应运而生,为艺术史贡献了新的风格样式和审美资源。

艺术的创造,只能建立在文化精神和民族根性的基础之上。每一位当代的中国造型艺术家,都同时面对着“写意”之传统和时代之视觉需求,而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冲突?能否实现深层次的调和与融合?如何在吸收借鉴新的艺术理念、手法的过程中,实现传统的创造性复兴?这是一个必须予以思考和解答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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