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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项脊轩志》

 小莫哥6012 2016-07-27

读归有光的《项脊轩志》,起初看的是可悲者甚多,感怀的是手植的枇杷树,是亲爱的吾妻,是往事只能回味的无奈落寞。后来重读,终于看出了温情,看出了坦然:看的是那些老房子,新了旧,旧了新;看的是泣涕的老妪,说着念着的都是亲门故旧,陈年旧事;还有那不怕人的鸟,夜半来访的风月和花影,更有练就的足音辨人的特异功能。丈方小室,俯可读诗书,仰可啸长歌,倒还是可喜者更多!

 

于是想起自家老屋。老屋在村西一座高台上,台高五米有余,坡度很陡。父亲告诉我说,台子最初是打仗时村子的土墙城垣,后来公社时期又在垮塌的土墙堆上用人力一簸箕、一车车堆成高台,为的是闹洪水的时候村子不至被淹。在我儿时看来,书本里说到的高原地形也就如高台这样吧。经年长大后再看时,台子边缘已经被冲刷出深深地沟壑,坡度也缓和了很多,不再高大了。

 

老屋有北屋正堂四间,西屋四间,南屋两间,朝东一扇铁门,院子还算开阔。自我稍大时,两个姑姑已经嫁往外地,父亲和叔叔各自成家,叔叔在邻村做生意定居,剩下我们住在村北,爷爷奶奶多住了几年,也搬到村东,老屋就此人去屋空。老屋平时极少去,只在每年春节时必去一次,和弟弟们拎着浆糊和红红的春联去贴春联!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贴春联时也会趁机打量一番院子,门窗院墙年年相似,只是一年比一年陈旧了。

 

院门是两扇铁门,银灰的漆已脱落斑驳,经年的红春联被雨水洗白,层层叠叠着有十几层了。推门进院,杂草参差,已不见路。自东门入院,经过南屋,南屋木门虽已朽坏却也未倒,一直半掩着关不严实,现出里面布满灰尘的板车、桌椅、灶台,那扇木门真像是一位衰朽的老人家,满不在乎的亮着自家家底,懒洋洋的姿态却又透着拒人门外的意味,让我们这些来客别去自讨没趣,不请自入。转入西屋,西屋倒是干净的彻彻底底,潮湿的水泥地面对着芦苇杆编制的屋顶,中间空荡荡的连灰尘都不起,人进去了更是无端的显得多余和突兀。走到北屋,北屋最是整洁,留下来的家具用布盖着,有床,有圆桌,有木柜,都是蒙着灰色,印象最深的是洗脸架,洗脸架上的镜子蒙着厚厚一层灰,已看不出镜中人的样子,却也无人去拭了。

 

回看院子里,最多的就是杂草,中间长着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花树,因是无人栽培,枝杈纵横,东南西北的伸展,发的毫无章法,互不相让,想来春天时开出花来定也是俏也争春,锦簇一团了。我站在一旁去看,他们虽然不是挺拔俊秀,倒也开的热闹,长的自在,白天夜晚,春秋冬夏,历雨雪寒霜,享暖阳清风,总是各有姿态,各有精彩,忽然有种偌大的院子它们是主人的觉悟。

 

只是我还记得,花树这里是当时我们围着爷爷做木柜的地方,爷爷做木匠活是一把好手,家里很多家具都是爷爷用墨线、刨刀和锯子做出来的,我们看着一段段木头在爷爷手里变成方方正正,结结实实的家具,帮着递些锤子、钉子等工具,夏天傍晚的日头照下来也不觉得热,全神贯注,乐在其中。北屋的里间柜子里是叔叔藏了很多小人书的地方,叔叔不经常回来住了,但是那些画着小人,写着小字的连环画一直藏在柜子里,我如同寻宝一样翻箱倒柜搜罗每一本画着无论是长袍佩剑的公子还是跨马背枪的骑兵的书,为简单勾勒的线条和言简意深的文字所深深着迷,至今也认为那些画出小人书画面的老师们是顶好的画家。西屋里有爷爷做活剩下的边角料,长而直的木条是我们这些小小剑客最好的宝剑,刨刀刨下来的木屑是最好的暗器,从里间闹到外间,在每个角落,一招一式,来来往往,不知疲倦。

 

那时的我们也是自在的长,无心留意寒暑交替,不知变迁别离。苏轼说天地之间,物各有主,我们曾经是老屋的主人,如今人去屋在,老屋又归谁所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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