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的治疗原理,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辨证论治 —— 「辨」就是辨认,「证」就是证候,「论」就是推论、议论,「治」就是治疗;善用这些步骤,就能直接针对病人的临床症状。 中医不需要知道病人患的是什么病名,而是直接从生命体的表里寒热虚实下手,解除病人的痛苦,有呕吐的不再呕吐、有发热的不再发热……。产生呕吐或发热,如果想找出病名,可以报出很多病名来,而没有病名的呕吐、发热,则更多 —— 先找出病名再进行治疗的方法,实际是反临床倾向的。 有位老中医,妹夫的孩子麻疹痊愈后,又发热,被注射青霉素(盘尼西林),但热势不减,白血球不断升高。妹夫的叔公是当地有名的儿科大夫,认为只能继续照此治疗,但未见一丝好转。 患儿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老中医诊断这正是「少阴病,脉微细,但欲寐」之主症,当用〈麻黄附子细辛汤〉。然而,妹夫的叔公仍然认为白血球高,说明就是炎症,必须继续使用青霉素。老中医则认为此病再这样使用青霉素,必将危及生命。对中医稍有认识的人,或许都认为发热就是热症,使用〈麻黄附子细辛汤〉这样的热性药极其危险,但他却坚信此方必定有效。 当时妹夫正好出差在外,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这位老中医将病情变化、治疗理由、方法,以及用药等,均做了详细记录。按自己的判断,给孩子服方一剂,即见精神好转,体温退,但白血球未降,再继续用补气健脾调理的方剂而痊愈。他妹夫从外地闻讯赶回家后,站在家门口半天不敢进门,就怕听到坏消息,及至好久不见家中有动静,才大着胆子进门,听说已经痊愈,心中的一块千斤石才放了下来。 处方用药,必须顺应生命体的自控机理,千万不能自我损伤。我把此病此方和治法记录下来,是想告诉读者:疾病千变万化,治疗事关生死存亡,千万别只紧抓着枝节,也不可固执一种想法。 《伤寒论》的「六经」,实则是说明生命面对外来微生物的侵犯,根据自己的能力而组织预设的六道防线。案例中反应的「少阴病」,也就是《伤寒论》中所描述的「阳虚表证」,是指身体原本衰弱而又遇到比较强大的敌人,这时机体表现的虽是阳气虚弱(脉微细、但欲寐),似乎已经很难抵挡敌人的进攻,方略、方针就要像敌强我弱的时候,在敌人的包围圈里就必须得集中自己的力量,寻找突破口。 〈麻黄附子细辛汤〉「助阳解表」,也就是让生命的阳气得到支援,得以一举突破敌人的包围。 我们应该相信,生命只要未倒下,就有机会;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击败任何凶恶的病害,包括癌症(请参阅本书第五章)。凡是做临床医生的,都有可能见到过许多曾经被判过必死,而后却豁然而愈的病例。我就曾亲眼见到一位老太婆,已经断了气被送进棺木,钉上了棺盖,却活了过来,之后又过了四、五年才亡故。 张仲景传述《伤寒论》首创中医辨证论治,因此而被称为医圣。麻黄、附子、细辛三味,药性大热,尤其是在南方湿热地带,很多医师都害怕使用。但是,这些药方如果使用得巧,就是救命的圣药。 《伤寒论》的药方被称为经方,娴熟经方治病的中医师,则被称为经方家。《伤寒论》着成已经有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中国和日本的译注者有五百多家,说明此书有高度的价值,是学中医的必读之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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