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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欲望以苦与乐驱动人的行为，但欲望是否给人带来更多的快乐，我们不妨看一些极端的现象，这样我们更容易看到表面现象背后的真相。”造物主站起身，踱到花园一角，看着远处的大海，那里还可以看到大片苍茫的云海，夕照的清辉给他的白发镀上一层淡金，天上的风轻轻拂动着他的发梢。我也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 “在欲望的面前，有两种态度极端的人群，他们对待欲望的态度和由此的反馈，实际上很好地说明了真相。 第一种人，是欲望机制的极端抵抗者，前面我们也说过，比如苦行僧，修道院中的修士修女，以及寺庙中的僧尼，他们只吃简单乏味的食物，禁绝性行为，控制意念，长年苦修，藉以获得精神上的清静与快乐，他们的确在长期克制感官享受（神经末稍的快乐）之后，获得了更多精神上的快乐（神经中枢的快乐），甚至于这精神上的快乐在片刻间集中释放时，给人以极其强烈的快乐与幸福感，仿佛到达一个极其欢乐的世界。这是快乐荷尔蒙的流量恒定的表现。 当禁欲者克制欲望，禁欲苦行，尽可能堵塞一切感官快乐的释放出口时，快乐荷尔蒙的存储逐渐变得满溢，因为感官的出口无路可走，最终在神经中枢，也就是心灵或精神层面，或集中或缓慢地释放，形成强烈短暂的幸福感或宁静持久的愉悦感。这也体现了快乐荷尔蒙的此起彼伏效应。你明白吗？” “嗯——应该是这样”我想了想,点点头。是呵，只有吃苦而没有快乐，谁又能长年坚持呢。 “当然如此，因为这一切都在设计之中。”造物主淡淡一笑。“但这种精神上的强烈快乐，实际并非开悟的结果，而是人与生俱来的快乐荷尔蒙在长时间的禁欲中，从精神层面集中释放的结果。 在一段时间艰苦的禁欲坚持之后，欲望的机制在这里失去了作用，人们拒绝服从欲望，仍然能够活得快乐，只不过绝大部分的人生快乐发生在神经中枢，以精神快乐的形式出现。 第二种人，是欲望机制的极端驯服者，比如吸毒者，花花公子。我们都知道，他们是喜欢钻空子的一类人，想利用欲望的机制，做一些超出生存繁衍所需，而只获得快感的事情。他们自作聪明，自以为能糊弄造物主，比其他人获取更多快乐。但最终也只是自欺欺人，被欲望所愚弄罢了。吸毒者相对花花公子而言，手段最为极端，也更高效，当然，结果也最为悲惨。 欲望的真实情形在吸毒者身上体现也最为明显。他们只是在持续吸毒的前期，可以比较频繁地获得快感，但持续时间稍久，就不再是为了快感而吸毒，而是为了中止毒瘾发作的痛苦而吸毒。从吸毒者身上其实不难看出，吸毒者只是把平常人细水长流的快乐集中到短时间释放而已，在那些短时间之外，他们会陷入更深的空虚，精神上缺乏愉悦，感官享受也比常人更迟钝和无味。这主要是因为吸毒消耗快乐荷尔蒙非常快，持续吸毒时间稍长，快乐物质的存储就被耗尽。他们在空虚中往往又本能地去通过毒品寻求快感，然而，这只是一种漩涡式的陷阱。 吸毒者跨越了一般的欲望满足过程，直接用药物作用于神经中枢获取快乐，他们榨取快乐效率最高，但结果和苦修之人仍然一样。只是苦修之人吃苦在前，把快乐集中到神经中枢/精神层面释放在后。而吸毒者集中释放快乐在先，集中释放痛苦在后。 所以，吸毒的人生阶段实质上根本就没有比未吸毒的人生阶段活得更快乐。只能说比 未吸毒的人生阶段，快乐释放更集中而已。可怜的吸毒者就这样在没有获得一丁点额外快乐的情况下，却因为毒品被愚弄得倾家荡产，众叛亲离，最后往往因吸毒过量或虚弱衰竭而孤独死去。 我们再看花花公子，他们一般采用的是常规欲望满足手段，如酒与色，在榨取快乐方面效率相对吸毒者略低。花天酒地，挥霍无度，是这类人的常见特征。在他们的纵欲生涯中，我们有必要注意一个细节，就是每当他们持续放纵欲望，从欲望中过度汲取快乐之后，精神易于陷入空虚，并往往进而变得颓废。我们知道，这是快乐荷尔蒙在神经末稍释放过多，导致神经中枢缺乏快乐释放，因而精神空虚的表现。当然，也有些花花公子纵欲是为了心理层面的满足。如同猎人喜欢将猎获物的头角风干挂在墙上向人炫耀，或女人喜欢用名牌皮包来表现品味，满足虚荣，这些花花公子的寻欢作乐更多是为了一种类似于成就感的自我证明。以其猎艳的多寡来表明其人生的丰富收获，而并不在意其高频次的交媾感觉淡薄与否。 持续的纵欲之后，无论快乐释放于心理还是感官，过度纵欲往往使快乐荷尔蒙因为存储愈来愈少而产生衰减效应，感官上的享受也越来越没有感觉。为了一再重复地享受快感，他们一再放纵欲望，钱没少花，收获的快感却越来越少，让人觉得淡而无味，但又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经常感觉到持续纵欲的行为到后面带来的快感却一次比一次缩水，好象是受到欺诈、得不偿失的交易，这常使他们面色阴沉难看，好象别人欠了他们二百钱。但他们的感觉是对的，他们有理由阴沉不快，因为欲望的确欺骗和愚弄着他们。” 我想了想，是那么回事，在花花公子和纨绔子弟身上，我们的确容易看见那种冷漠空虚，阴郁不快的表情。 “我们再看这两种人痛苦荷尔蒙释放的过程。 长期禁欲者的禁欲以及禁锢意念，会给人带来强烈的压抑之苦的感受。我们知道，人失去自由，被关在监狱里时，会给生命带来强烈的痛苦感受。而长期禁欲的修道士或僧侣，不仅在修炼心法时禁锢身体的自由，还要排除杂念，集中意念，这实质是在禁锢意识的自由。这些修身的苦行，实际上是对生命自由进行双重的禁锢，因而带来如同精神窒息般强烈的痛苦荷尔蒙释放。 当禁欲苦修者在禁欲与禁锢意识时，痛苦荷尔蒙大量释放于主动承受的压抑痛苦中，恒生的痛苦体验也会和快乐体验同样产生此起彼伏效应，在神经中枢层面因世事纷扰而带来的痛苦荷尔蒙释放会相应大幅减少，他们在情绪方面也就大幅减少了忧愁烦恼之类的负面体验。因此，长期禁欲苦修者不但在精神上的快乐多于常人，情绪精神上的烦恼也远远低于常人，这使得他们形成宠辱不惊的心理素质和宁静平和超然物外的心境。 再看对待欲望持极端驯服态度的吸毒者与花花公子。 大家知道，吸毒者在持续吸毒的后期，会因毒瘾发作不能及时吸毒而产生强烈的痛苦。这一点，和吸毒者在日常生活中不能有效地消耗痛苦荷尔蒙密切相关。 在吸毒者沉迷毒品的阶段，会对其他事情感觉变得极其淡漠而失去积极人生的动力。他们除了毒品带来的快乐之外，心无旁鹜。这使他们的生活容易沦入危险的无所事事之中，而无所事事即意味着人恒生的痛苦缺乏其他有效释放的通道。即便迫于生计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也完全心不在焉，不能充分地集中注意力。当人只是机械麻木地做事，却不能全心投入时，只能消耗很少的痛苦荷尔蒙。因此，他们的痛苦荷尔蒙在缺乏有效消耗时，集中到毒瘾发作时，吸毒者就会变得痛苦异常。 在吸毒的后期，吸毒者从毒品中获得的快感很少，而主要是为了通过吸毒来缓解毒瘾发作的痛苦。当吸毒者在毒瘾中愈陷愈深时，他们深陷颓废迷茫与悲观厌世，愈加无力去主动做任何积极的事情。但愈是无所事事，痛苦荷尔蒙愈是集中释放在毒瘾发作之时，其发作之痛苦愈加难以抗拒。这种恶性循环使吸毒者逐渐丧失理性和人格，如同被一条缠绕在身上 的大蛇缓慢绞杀。由于毒品价格高昂，吸毒者几年内往往倾家荡产，之后男性通过抢劫盗窃贩毒等犯罪手段来筹集毒资，而女性则往往通过贩毒或出卖身体来筹资。 毒品使吸毒者倾家荡产，变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丧失基本的人格，但实际上毒品即没有给他们增加丝毫的快乐，也没有增加丝毫的痛苦，只是把正常人生细水长流的苦与乐集中到不同的时间内释放。吸毒者只是被毒品残酷地愚弄，使自己的人生在苦与乐两极的摆动间，走向不归路。 而以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为代表的花天酒地，游手好闲，放纵欲望的这一类人，他们的痛苦荷尔蒙又是如何释放呢？ 由于经济条件相对宽裕，他们满足欲望的机会比较多，欲望所受的限制相对于大众要少一些。然而，由于他们的快乐荷尔蒙较多发生在感官的神经末稍与情绪中，使精神层面上很少快乐释放，他们的精神容易倾向于颓废虚无。由于衣食无忧，不需要为生存而奔波劳碌，他们的感官层面上所主动承受的苦累自然要少于常人（少数热衷于冒险运动或需要承担责任与工作者例外）。无需劳动而只需寻欢作乐，这实际并未减少纨绔子弟的痛苦压抑，只不过痛苦荷尔蒙通过感官神经末稍释放很少，而使存储常处于满溢状态，并最终主要流向神经中枢，在情绪与精神层面释放。这就是纨绔子弟虽然穷奢极欲，却往往情绪低迷晦暗，精神颓废抑郁，萎靡昏沉，眼神冷漠阴沉的缘故。当处于痛苦荷尔蒙满溢状态时，他们的烦恼或抑郁情绪也会变得格外敏感：无关紧要的小事，皆可能触发他们的烦躁情绪。当欲望不能满足时，他们也会感到格外痛苦压抑。 和吸毒者一样，花花公子一掷千金，纵情声色，实际上也是在对恒生的痛苦与欢乐进行一个重新分配的游戏而已。并没有增加分毫的人生快乐，也未能减少丁点的人生压抑之苦。虽然他们自以为聪明，但还是被欲望所愚弄，白白付出了大量的财富甚至健康，却没有从造物主那里多得到任何快乐，也从来没有少承受与生俱来的压抑之苦。 我们可以看到吸毒者与禁欲苦修者的心理生理体验恰好呈现相反的过程： 吸毒者，从前期吸毒带来的频繁而强烈的快乐，到快乐逐渐减少，转为间歇性短时间的强烈痛苦与吸毒时的缓解，伴随此外长时间心理生理的麻木。 禁欲苦修者，前期长时间禁欲和禁锢意识自由带来强烈压抑与痛苦，到压抑感逐渐消失，转为间歇性短时间的强烈心灵愉快伴随长时间的淡漠平静，或持续绵延的长时间恬淡宁静愉快。 从吸毒者与禁欲者的相反心理生理体验过程来看，人的正负面感觉与情绪表面上由日常生活中的事情引起，实际却取决于人体内按固有节律恒生的物质。吸毒者逃避痛苦，贪于享乐，只是把快乐集中到前期释放，痛苦集中到后期释放。苦行僧修道士主动吃苦，禁制感官享乐，而带来前期的痛苦集中释放，而后期却体验到更多精神快乐的集中释放。由此可见，无论人如何对待欲望，人与生俱来的快乐与痛苦还是对称而恒定地产生，只是释放的时机与方式不同而已。 产生苦与乐的体内物质恒定产生并存储，而外界引起情绪的事件只不过是诱发释放的导火索。 无论是长期禁欲者，还是吸毒者与花花公子，他们的经历都充分反映了快乐与痛苦荷尔蒙对称与恒生的机制，以及欲望的满足程度如何，既不能增加人固有恒生的快乐，也不能减少人与生俱来的痛苦压抑的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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