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说说胆囊结石的故事

_七品郎中_新浪博客

本周二上午，雅舍和风先生给我出了个《胆结石》的作文题。难度还是有的，其一，我是中医出身，学医时，西医知识只读到了一点点皮毛，后虽然经过不断修行(自学)，也毕竟塔建沙丘，装样而已。其二，眼下医学科学突飞猛进，知识在不断更新，我的“肚里货”陈年隔宿，拿出来了既会贻笑大方，亦怕会误导别人。其三，虽不属学术论文，还免不了枯燥乏味，更怕扫大家兴。不写，不恭！写，仅一家之言。就说点我看到、听到的东西，权当讲故事。

1961年版的《内科学》(此书好象是抄了美国的，编者名已忘。那书是七十年代末，在我们卫生院看到的，遗憾地未据为己有，否则可一抄了之)上说：胆囊结石病人的男女之比为1：2，也就是说，100个胆囊结石病人中，女性66个，男性33个。而女性的胆囊结石，大多是在妊娠期内生成的，这与其体内所分泌的孕酮有着相当重要的关系(当然也有其他因素)。有些女性在妊娠后期或产后，由于胆囊结石症状发作，作出了明确的诊断。其中有大部分人的胆囊结石为隐性结石(没有症状)，几年、几十年后才因各种原因而发现了(包括体检)。

男性的胆囊结石大多由胆固醇结晶构成的，质坚且大。有些胆固醇结晶小，附着于胆囊壁上，与胆囊瘜肉很难分辨。碰到这种病人，我一定要病人跟踪复查，3-6个月作一次B超。若确定为瘜肉，且有增大趋势，一刀了之，以免后患无穷。看过一个资料，好像说胆囊肿瘤的发病率是17万分之一。把所有的17万分之一归在一起，其中由于胆囊瘜肉引起的，比例高得吓人。我虽然不赞成胆囊结石病人动手术，但对胆囊瘜肉患者，决不姑息养奸，希望他早日把那个定时炸弹拿掉。

肝脏分泌金黄色或棕桔色的胆汁，其中大部分交于胆囊储存。胆囊里的胆汁经过浓缩而颜色变深，呈弱酸性。胆汁内除了水、钾、钠、钙、碳酸氢等无机盐外，还有胆盐、胆色素、脂肪酸、胆固醇、卵磷脂、粘蛋白等有机物(这些都定构成胆石的材料，看以什么为主)。胆囊自身的收缩，调节、分泌，从胆囊颈部排入胆总管；在十二指肠壶腹部开口(开口处称奥狄氏括约肌)，流入肠道。如果胆囊石病人正巧有小结石在胆总管出口处，下泄的胆汁受阻，又恰恰流入位于旁边的胰管中，就会引起胰腺炎。

有人认为胆囊生不生结石，与肝脏所分泌的胆汁有关。那是“泾渭”学说。我认为此也有一定的道理。你肝脏所分泌的胆汁比较“浑浊”，那末，在胆囊的浓缩、滚动(收缩)过程中就像做中药丸子一样，石子就生成了。如果肝脏所分泌的胆汁“清彻如水”，不管你胆囊如何提炼，石子永远也不会生成。用这样的理论去解释为什么有人不生胆囊结石，为什么有人因为胆囊结石而几年里动了两次、三次手术的原因也就清楚了。用这个理论去指导防治疗胆囊结石，那就是正本清源一一用些滋阴、养肝、清火、利胆的中药。

有人的胆囊结石是泥沙样的，细小而多；有的人的胆囊结石仅一枚、两枚。结石细而多的人，其胆囊结石症状的发作就比较频繁，且易并发胆囊炎。一旦小结石堵塞了总胆管，就会出现阻塞性黄疸；如果因此而感染了，出现上腹部剧痛、寒战、高热(当然也有黄疸)，那是化脓性胆管炎了，极有生命危险。细小的胆结石，其自然排石率可达20％，所以我反对这样的病人轻易动手术，一旦胆囊摘除了，其肝内、总胆管内照样会再生石子。

胆囊在收缩与排空的过程中，也会把其中的石子排出。当由于石子堰塞，应响正常的排泄，或石子刺激了奥狄氏括约肌，疼痛的症状就出现，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疼痛是排石的信号；有的属于好现象。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借用天津南开医院的“总攻疗法”，治疗镇五金店徐亚娣女士的胆结石。中药加上西药硫酸镁溶液服后，半夜其丈夫老周敲我家门，说：“老徐又在发病了。”我立马去医院拿了阿托品给其注射，并交待将大便解于痰盂内，明日淘洗(因为胆石从奥狄氏括约肌排入十二指肠时会剧痛。书上说服排石汤后病人出现腹痛，是排石的征兆)。第二天，老徐果用瓶子盛着两粒小石子高高兴兴地来找我了。经过几个回合，老徐共排出了十余粒石子；以此为标本，替我扬名。当时我非常自得，现在想想也属偶然，因为我以后所治疗的胆结石病人，都没有像治疗老徐那样有显著效果。当然，这其中重要的一条在于病人愿意配合与否。有些病人服排石药后出现腹痛，不相信那是排石的信号，也不愿去淘洗粪便，反而认为那药方不对症，明日换个医生治疗了。

胆囊里仅仅只有一枚、两枚石子的人，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没有症状的。当石子嵌顿于胆囊颈部，胆汁下泄受阻，就会出现疼痛、作胀，其发作的时间大都在黄昏以后。嵌顿得越紧，疼痛的程度就越剧烈，持续时间也长。如果解套而回落到胆囊内，疼痛也随之缓解或消失，因此说，越大的胆石，嵌顿的概率越小。最头痛的是石子在1-1.5公分之间，其嵌入胆囊颈的机会亦多，反复发作成了必然。一般来说，存在于胆囊内或底部的结石，除了偶有烧心感、上腹部有时稍胀外，大都没有其他症状。

有胆囊结石病人前来询问我要不要动手术时，我总会问她：“石头生了几年了？”“X年。”“现在痛不痛？”“不痛。”“石头还在不在里面？”“在。”“那末好了，开什么刀！只要让它老老实实地呆在里面，不许它乱说乱动，不就可以了吗。”那怎么样让它按兵不动呢？篇幅关系，下次再讲。

 

 

我来说说胆结石的故事(续一)

对于由胆囊结石而引起的急症，如阻塞性黄疸(保守疗法又无效)、化脓性胆管炎，手术是一种快捷、有效的治疗方法。但对于所有有胆囊结石的人来说，手术并不是唯一的选择，需因人因症而定。我以为胆囊内结石不多，又经常、反复而发病的病人，可以考虑手术，抑或能一劳永逸。1963年我在实习时，半夜很着业师去镇南杜家庙出急诊，庙祝的妻子因腹痛在床上翻滚；打支阿托品，开几副疏肝理气的中药了事。过十天半月她又犯病了，我们又去。我工作后，轮到值夜班，庙祝也来唤过我出诊，我用师父的老一套治疗，亦有“效”。1965年，市医疗队来我们公社，庙祝陪着妻子找到了他们，诊断为胆结石；介绍去县医院，请他们在那里工作的同事给她动了手术，从此“作怪鬼”不再作怪了。当初，庙祝妻由于病每发于上半夜作，辄以为有鬼。发，则击鼓请“大老爷”，竟有效，遂益信神灵。后，神灵不灵，便投医；我等草医不知所以然，“就事论事”，“问题”依然。手术，才使她拔去了病根。

197X年，我们公社的组织部周部长(当时已靠边，在生产队劳动)来找我看病，说上腹部隐痛、作胀。在体检时我发现她脐的右侧有一皮球状的肿块，怀疑是不是肿瘤什么的，便请她马上去市医院作进一步确诊。周部长夫妇虽都是市区下来的干部，市医院并无熟人，便住进了县医院。当时县医院条件也非常简陋，一时无法确诊。外科余永庆主任力挺那个块是肿大了的胆囊，需及早手术。剖腹一看，该胆囊足有500毫升的盐水瓶那么大，胆囊内有三枚大小不一的结石。其中一粒正位于其颈部，成了活塞，胆汁可进而不可出，故遂渐增大。所以，当胆囊结石导致了胆囊肿大，为防止其破裂，这样的病人是必须要及早动手术的。

有些有胆囊结石的人可终身不发病。“文革”中有个70多岁的“四类分子”因胃出血在我们卫生院作胃切除急诊手术。手术中发现其胆囊内有东西，打开一看，一枚鸽蛋大的结石在其中，顺便帮其取了出来。事后问他，他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生出来的。如今，这样的便宜货没有了。一旦有这种情况，主刀医生会向病人或家属征求意见。同意取出，胆囊手术的钱，一个铜板也不能少。也是在“文革”中，上海某大医院的外科大夫傅某(前卫生部部长的公子)因要调任某医学院当领导，指名外科医生、麻醉医生帮他取出从不“兴风作浪”的二枚胆囊结石。那知手术后莫名其妙地感染了，而且这感染竟无法控制而一命呜呼，成了当时医学界的一大新闻。与其几乎同时的另一件新闻是，任上海某医院领导的张春桥之妹妹要开个什么刀，点名让沪上最有名气的外科大夫主刀；沪上一流的麻醉师给她上麻醉。那知麻醉师手忙脚乱，把新进口的麻醉机的开关开反了，以致被手术者死于手术台上。春桥同志闻讯，改变了原定去机场送小平同志赴联大开会的行程，气急败坏地赶来上海，追究此事，结果那麻醉师为此锒铛入了狱。有鉴于此，所以我通常对没有症状，或偶而发作的胆囊结石者说，能不开刀，就不要开刀，让它安静地睡在里面，你也一点事也没有。你去激惹它，它也会还你颜色，让你不得安宁。

我把胆囊比喻为630车床上的那只壶。车床转了，它就注“水”；车速越快，它注得越多。胆囊亦然。食物进了胃，胆囊的分泌会增加；胆囊要分泌，必然要收缩、排空，而剧烈地收缩会使里面的石子变动位子而引发症状。胆囊的分泌量视食物的不同而有多有少。高蛋白食物引起胆汁的排出量最多(所以有些人吃了蛋后即会发病)，高脂肪或混合食物的作用次之(有的人吃肥肉而不发病的原因就在这里；有些人吓得一丁点肉也不敢吃，似乎因噎废食了)，糖类食物次之。

我的另一个歪论是：当胃里胀气时，也会加重胆囊的负担，所以凡能使胃肠产气的食物，我主张不吃或少吃。至于什么东西可吃，什么东西吃了会发病，每个胆囊结石者或有不同。全凭你自我感觉，自我发现，而且要列入食物黑名单，长个记性，以免重蹈覆辙。20多年前，县印刷厂的一位女病人因胆囊结石症发作，找我看病。我开了方，她吃了药；我下了医嘱，她很听我的话，该忌口的都忌了，然而还是经常发病。在再三的追问下，我才知道了原因。她每晚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习惯；一边看，一边尽吃葵瓜子(当时2毛钱一小包)。吃了葵瓜子的那个晚上，必是会去急诊室。让她忌了瓜子，她的胆囊结石也就伏而不动了；她也不为此而来找我了(即使找，那是其他的小毛小病)。尽管我不知道葵瓜子为什么会引起胆囊结石发作的原理，但我还是以此为据，告诫来找我看病的胆囊结石病人，不但葵瓜子要忌，连西瓜子、南瓜子、花生都不吃。听话的病人，发病的概率少了；嘴馋的病人却依然自讨苦吃。又譬如马铃薯，不少胆囊结石的人吃了容易发病，什么原理？我翻了不少书，没找到，就把它归到易胀气的一类食物中去。由于胆囊结石的发病大多在上半夜，所以我极力规劝有胆囊结石的人进晚餐时面食、豆制品等易产气的食物尽量少吃，适量地醮点醋吃，或吃一根罗卜干消消食，帮助帮助消化，苏州人有句顺口溜：“早姜，夜卜(萝卜)，医生看见倷(你)要哭(没生意，故哭)。

除了饮食外，有时恼怒、忧愁、郁闷等等也可引起胆囊结石症发作，因此善自珍摄，自我调节情绪也非常重要。(故事还未讲完，待续。)

 

 

我来说说胆囊结石的故事(续二)

依靠手术取出胆囊结石是不得意而为之的救急手段，有利也有弊。有些人术后会出现胃肠功能紊乱，如果处置不当，自己又疏于养护，落个慢性结肠炎也极有可能。我这个搞了几十年慢性结肠炎专科的医生在诊疗过程中，对于初诊病人总会问病人，动过胆囊手术吗(包括兰尾)？因为那是该病的原因之一。有人说过，眼下结肠肿瘤病人有增多的趋势，与动辄就作胆囊取石手术有一定的关系。对于这种耸人听闻的一家之言，我宁肯信其有。为此，我对于隐性结石、泥沙样结石的病人，总劝他们切不可轻易手术。

对于有胆囊结石的人来说，多么希望有一种药物，服后能使结石溶解。而“溶石”，也是国内外医药界全力攻克的世界性难题。好多年好多年前看到过一个资料，说“去氢胆钠”有一丁点儿溶石的功效。似乎光明即在眼前，可惜的是没见到下文，相反地说一一出现了黄疸的胆囊结石病人，此药必须慎用。难题依然，而能“解”难题者不少。过去一段时间里，有些专家、药厂敢为人先，借中药优势，钻监管不力的空子，利用广告的威力、促销的手段，开发出了既能够使“胆石溶解”，又能满足病人需求的药物。别的不说，就说那用薄荷油做的XX胶囊，让很多病人乐此不彼地吃着。有位病人拿着前后两张B超报告单告诉我：“吃了那药，我的胆结石确实小了一点。”我说：“胆结石是个多面立体，由于位置及视角的不同，略有出入是极有可能的。不信，你再去作个B超。”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碎石”成了时尚。我们医院也开设了“碎石门诊”，用一只小型电动震动器固定在病人右胁部(大致于胆囊部位)，震上20-30分钟，说可震碎胆囊里的石子。上门的病人不少。时间一长，效果全无，病人气叹，医生也就收场了。后来听说，国外有大型碎石机供应，也想购置一架。由于价格昂贵，审批手续繁复，正在筹钱与打通关节之际，又听说那家伙不行了，因为胆囊结石比较坚硬，不可能轻易震碎，而过大的冲击力，会不会造成覆盖在胆囊上方的肝脏内出血呢？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这桩生意便熄火了。

中药有利胆排石的作用，但仅局限于小结石、泥沙样结石，或者胆道淤阻、胆囊增大之病人。胆总管是胆囊结石进入十二指肠的必经之地。而胆总管的内径只有0.6厘米，即使扩张，也只有1厘米左右，所以直径在1厘米以上的胆囊结石是通不过去、排不出来的。三十多年前，我在卫生院工作时，药房里有青岛中药厂生产的排石片配，效果不错，我就成了他们的推销员。后来，药房里没有这药了，我让病人向该药厂邮购。药厂说：上海市北京东路有一药房在代销，我就告知病人去那里买。印象最深的是一位30岁左右的女病人，因胆石充斥胆总管，不得不动了手术(开出的结石犹如马粪，把胆总管堵塞了)。术后，我请其丈夫购买此药让病人服。服后，不但胆道术后综合症没有发生，胆结石也没有再次生成。该药厂过去从不做广告，就靠它的疗效，凭医生的推荐，病人的信任，才能在市场上立足。我与此药已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不知还在世否？如今有些药物，疗效不咋的，由于促销有方，成了热门货。所以说还是应该相信疗效、相信自己，不轻信广告和道听途说。至于气功排石，针灸排石，很多人信它，我则一笑了之，因为我有一个开不了窍的黄鱼脑子。

有隐性胆囊结石或很少有症状出现的胆囊结石大都为胆固醇结晶所致，既然胆固醇在胆囊内结为石子，同样也可使心脏的冠状动脉发生粥样硬化，而导致冠心病。胆心综合症正是在胆囊炎、胆结石的基础上心脏出现问题的。因此，上了年纪的胆囊结石者必须有所警觉，不要以为是原本的老病复发而掉以轻心。我对于这类病人，除了中药方中加入宽胸开窍药之外，一定要病人口服射香保心丸。即使心脏没问题，其同样也有开窍理气止痛的作用。

生了胆囊结石，不必耿耿于怀；没有胆囊结石的人也不必怕生胆囊结石而在饮食上有所顾忌。我以为：一日三餐不可少(进食有利于胆囊排空，而排空亦具有清洁胆道的功能)，荤素搭配营养好；适当运动莫烦恼，身体健康精神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