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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文丨莫怨东风当自嗟

 玉稻筱麦坊米 2016-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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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子居蘅芜苑

一段仙草,以草胎,以木质,本于离恨天外,灌愁海上。如果作书史上有七大奇迹,那么雪芹在而今的残稿中就已塑出黛玉如此精魄,则必居其一。如是我闻“作书人欲摹一人物,须处处险峰,却不可唐突;亦则处处佳境,却不可失真”。黛玉一角,天然的幽咽旋转出冰山的轮廓,我们不妨且从黛玉一探《石头记》。我曾说,黛玉的泪与身体也是此书一大线索,系前述后阙之文也,影射一段兴衰。为了永恒的林黛玉,“莫由芙蓉当自嗟”。

零陵香串

两段白事,生尽奇崛之文,曲毕时世之叹,虽宝玉神伤至极,一段至情彻底铺排。黛玉奔丧,可卿发丧,一个暂别,一个永别。前八十回最有情之二女悉皆别去,方遗宝玉以惺惺之意。前有秦钟,今再出一人,身份之尊甚于贾府,受皇家恩泽绵延数世,年纪亦不甚大,人称“北静王”水溶。秦钟,音同“情种”,莫此“水溶”,亦有微义?路祭棚前,宝玉、水溶二人初会,郡王颇喜宝玉之人品,乃赠宝玉一御赐手串,较为名贵。后宝玉也欲转赠黛玉。文章也在这时陡然出现。此串之名存两种异文,一曰“鹡鸰香”,二曰“零陵香”。此方是热闹关键处:且谈前者。鹡鸰,一种鸟类,性格急躁,故人谓之“张飞鸟”。凡读文至此者,惑由心生,就像法国人把拿破仑写成华盛顿。再说后者。零陵,古地名。《史记》语,“(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且零陵乃湘江、潇水所汇之地也,“潇湘”本义。舜之双妃娥皇、女英寻夫于九疑,直至泪尽泣血而亡。泪留竹上,是谓湘妃竹。唐人刘梦得有两篇小令《潇湘神》(实则此两篇对黛玉一生交际命运极为重要),写道“零陵香草露中秋”。由此,豁然开朗。是谓“零陵香”(蕶苓香)乃零陵香草所制也。香草,莫不三生石畔之绛珠草也。零陵恰潇湘之地也,黛玉之诗号亦云“潇湘妃子”。《题帕三绝》有句:“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秋窗风雨夕》也低转,“疏竹虚窗时滴沥,已教泪洒窗纱湿”。此暗合“湘妃竹”也。我之前人多证黛玉系沉湖仙遁,实我是极力赞赏的。北静王名为水溶,细考究去,莫不“水中溶而化之”(遇水而溶)。“零陵香草露中秋”,中秋者,时令也;黛湘联诗亦有“冷月葬花魂”之谶句。于此而思,极顺极当。或可简为“潇湘妃子绛珠仙草林黛玉于中秋之夜溶于水中而化”。又一例,论证了“黛玉沉湖”之说乃极通之语。这是中国“湘文化”的一小缩影,《红楼》中之湘文化所染处甚多,犹待说讲,以慰作者情衷。

西昆酬唱

西昆体,乃宋人师法李义山诗风所成之诗派。其众多效李义山之工饰、典雅,遂成宋诗一重要流派,曾于宋初大行其道。元好问有诗曰:“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义山诗才,《石头》多有提及,“雏凤清于老凤声”“留得残荷听雨声”等秀句频出,且总与黛玉相关。而深思此道,则意韵更是深长,所藏智慧更是幽远。四十回,刘姥姥游大观园。宝玉尝欲去湖中残荷,黛玉嘲而止之,又极有韵道地提出“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目前且不思含义,单是这般光景足以令人神往。残荷之语,非黛玉不能知。雪芹狡猾,上之行文亦用“欲扬先抑”法。云山雾障,叫人难以识脱。所云之最不喜李义山,方是最喜李义山。若是不信,可待我例证引援。《葬花吟》黛玉哭出此语,“梁间燕子太无情”;而义山《无题》诗亦云,“梁间燕子闻长叹”;前云水溶送宝玉一零陵香串,且附送一句诗“雏凤清于老凤声”,后宝玉欲使此串归于黛玉;黛玉雅号潇湘妃子,而义山终身与潇湘一地颇有渊源;义山名诗《锦瑟》有秀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而雪芹又为十九回黛玉正传定下回目标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佐证还大在,今且略提几语。我曾认为,该书《十二钗之簿册》中每一钗俱有其影射,或是相类。有影射诗人的,相类古代女子的,或是各钗间的对应等等。如香菱之王维,探春于明妃。从诗人这一面来看,我独认为黛玉系李商隐。李商隐,晚唐著名诗人,后人多称之李义山。其一生政治旅途颇为不顺,适逢牛李党争,其存于两党夹缝之中,深受其害。后于四十六岁身故,英年早凋。黛玉念“留得残荷听雨声”之句,是与彼时李大诗人同病相怜的。二人皆身处他乡,寄人篱下,深陷权力斗争夹缝之中。感时伤事,故此声极为凄绝。黛玉寄居贾府,面对着贾母为首的贾氏固有封建宗族势力与以王夫人、薛姨妈、阿凤为核心的王氏外戚宗族势力的残酷激烈斗争,作为两党皆非的黛玉自然深感不安。她预见“风刀霜剑严相逼”,她的存在,或者说她与宝玉爱情的存在,在那时,可以算是公然走私的。俄国著名汉学家艾德琳,曾有一著名论断,“曹雪芹的书告诉我们,即使一对互相爱恋的青年男女得以结合,也未必能得到幸福。在这个生育他们的腐朽、自私、贪婪的世界里,他们是无能为力的。是孤立无援的”。他们固然与尘世相迥,却皆希望自己能在各自的“政治”旅途中收获自己梦想。李商隐一生在两党中徘徊挣扎,无奈时运不济。而黛玉外表冷艳,但也有一颗渴求成功的本心。她的潇湘馆题匾为“有凤来仪”,非单指元妃省亲初到之所,而却有深意相存。她渴望“雏凤清于老凤声”,对名利厌弃却又不得不依存。她的内心孤苦与长久的寂寞和恐惧逐渐改变了她的名利观,但她很单纯,她惟愿保全自己的爱情。所以她是绝对的弱者,却又是如此奇崛,所谓“木怪虎狼蹲”,很显然,她是一段天生的悲剧。戳进万千读者之魂,透入无数看官之神。她的美是不完美的完美。她是一个矛盾的最佳体现,恪守自己本真,还是适应生活?就像哈姆雷特一样。她的殒灭与仙逝,也正因那只“凤”。她正如崔鸳鸯《哭李商隐》中所写,“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竹已凋敝,黛玉的命运已定,但她依旧单纯。她竟希望元妃帮助自己。正如第二十九回所写,元妃视宝钗为佳,她抛弃了黛玉。而李义山的诗也常以“凤”作为自己的意象,或许他们都在等凤,却折射出封建官僚势力的不情与势利。不得不说,这两人全是封建势力争斗的牺牲品。他们同样可怜,却又同样壮美。这正如黛玉不可称之为“俗”,义山不可称之为“艳”。黛玉之于义山,乃作者精心安排。原文中此处甚多,还待后人发掘。书中各女子,更是具天地之精,细讨过去,方知十二钗意味。潇湘意境,亦有此间,非个中人不得知。“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袍未曾开”。黛玉已矣,虽万人何赎!

根并荷花

我曾说过,《十二钗》簿册每一册人物排序都是相互照应的。正如黛玉对香菱,宝钗对袭人。故既云黛玉,则黛玉之影香菱怎可不书几笔?亦可证黛玉之神。

黛玉四十回所咏,“留得残荷听雨声”,非但可证义山诗骨,也可论述黛玉香菱之系。黛玉于占花名中占得芙蓉,则为荷花。菡萏衰残,是乎九月,彼时恰是菱盛之时,采菱之女不绝。残荷,则应指黛玉殒亡,恰香菱受夏金桂虐待之时。听雨声,则为贾府衰落之过程。所谓“留得残荷听雨声”则可解为黛玉仙逝,香菱尚存,亲眼并亲身经历了这段没落史。她是见证者,也是归宿。一部《红楼》大书始终归于甄家,方是一段奇缘。四十二回,黛玉、香菱直透情根之处。香菱意欲学诗,师黛玉,其以摩诘五律诲之。前人多有猜摩诘之意,或有论佛理者,或有论风骨者,然终不尽然。我前刚说各钗影射各诗人,黛玉为玉谿生,香菱即是王维。王维,字摩诘,后人称之“诗佛”。《旧唐书》载云,“禄山陷两都,玄宗出幸,维扈从不及,为贼所得。维服药取痢,伪称瘖病。禄山素怜之,遣人迎置洛阳,拘于普施寺,迫以伪署”。王维在安史叛军攻陷长安后,逃之不及,被安禄山所擒,供他一个伪职。这也是所谓的王维“晚节不保”之事。所以,据此我们可展开探佚:贾府没落后,薛家自然也连同没落。香菱出走薛家,或入贾府敌对势力,成为政治牺牲品。然其心自是还在贾府,故而与王维相类。她经历了贾府衰亡,自而应得上文“留得残荷听雨声”之语。但后来她还是逃出贾府敌对势力,返乡(或与妙玉同回)。继而方有“食尽鸟投林”之煞尾结局。我们也可以试着思索,黛玉《五美吟》或也写了香菱,可以进行一番考证。然已证探春乃明妃,其余四美也可缓缓考证。“根并荷花一茎香”,菱与荷花本一茎,黛玉香菱归于同宗。故而我们可以顺藤摸瓜,依着香菱这条线索,可对黛玉展开新一番研究,以期获得新结果新发现。当然还有晴雯可引证,此又再次论证各册名目相对之论。

世界著书史上的一大奇迹,我手捧它已尽感颤栗。作为林黛玉,一个永恒的生命。或许她在每个因眼泪而湿润的夜里,就已获得了一种叫做“前世今生”的东西。我似乎也只记得某片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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