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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的阴影:持续2万年的危险

 xlbjyn 2016-08-12




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不是历史事件,是活生生的现实——彻底消除弥漫在那里及其周围的放射性物质不知还要持续多少载



4月26日,很多人参加了在乌克兰斯拉夫蒂奇的守夜活动——那里是1986年4月26日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重大事故后,用来安置本来住在核电站附近的工人而建起的城镇。


30年前的那天,切尔诺贝利4号反应堆发生爆炸,辐射物质流向俄罗斯、白俄罗斯及北欧,事故定级为7级,这是国际核事件分级表中的最高级。


关于多少人因此丧生、多少人因此患上重症(尤其是癌症)的争论一直在持续。2005年,由联合国支持的切尔诺贝利论坛总结称,近50人直接因暴露于核辐射而丧生,大多是事故发生后赶赴现场的工人。论坛还估计,最终会有9千人因核辐射导致的各种疾病而死,非政府组织绿色和平则称,这个数字会高达9.3万。


30年后的今天,切尔诺贝利核事故造成的后果仍需大量资源和社会支持来应对。“我们尊敬那些牺牲了自己健康的人,这需要政府和社会的特别关注,”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在纪念活动中说。



4月22日,从新的安全保护盾看不远处的被“石棺”罩住的4号反应堆


对于搬离家园、与家人分开的人,悼念死去亲属的人,约180位还生活在核电站30公里内“禁区”的人,每天进出这里建造大型保护盾以控制辐射的工人来说,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不是历史事件,是活生生的现实——彻底消除弥漫在那里及其周围的放射性物质不知还要持续多少载。



持续2万年的危险




1986年5月,从切尔诺贝利疏散的居民来到基辅附近,医护人员在检测人们身上的辐射水平(IC图)


普里皮亚季的圣伊利亚教堂仍向信徒敞开着大门,尽管乌克兰政府至今认为由铁丝网隔离开来的“禁区”是受污染的,不适宜人类居住,仍有人出入教堂。


在2011年被指定为旅游区后,游客出示证件即可短暂访问“禁区”的某些地方。想要深入到“禁区”的游客数量支撑着几个旅游公司在这里的业务。


接受了安全检查及有导游带领下,乘坐旅游巴士来到“禁区”后,游客需签署一份免责声明:警告他们不要触碰任何物品或蔬菜,甚至不能坐在地上。离开禁区也严格受到管理:要接受身体扫描仪测试辐射程度,如果扫描仪警报响起,就说明身上的辐射超标,要先解决这一个问题才能离开。


来到“禁区”,人们可以感觉到时间似乎被冻结了:河里飘着生锈的船、学校里还有学生的书籍等等。



2月,游客来到普里皮亚季的一个已荒废的游乐场,这里距离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现场不到3公里(IC图)


一个让摄影师青睐的拍摄对象是普里皮亚季游乐场,本来其正式开张日期定为1986年5月1日,如今,碰碰车、锈迹斑斑的摩天轮等几乎成了标志。


除了流浪汉之外,来到这里的乌克兰国家科学院的动物科学家玛丽娜惊奇地发现,这里有很多物种:驼鹿、海狸、猫头鹰、狼等。报告显示,在无人狩猎、栖息地不被破坏的情况下,动物的数量在增多——即使辐射依旧严重。目前,科学家们对这里的动物受辐射影响情况仍有分歧。


乌克兰官方曾称,再过2万年,“禁区”内也不会完全安全。不过,除了那些动物,与辐射做伴的还有回到这里的居民。62岁的瓦伦蒂娜在被疏散后很快回到了原来的家,和她一样回来住的人有一百多人。



双城记




切尔诺比利核事故纪念碑


走在切尔诺比利核事故中死去的消防员、工人的纪念碑前,扎比钦科摸着一块块冷冰冰的花岗岩念叨着:“这是瓦列里,这是弗拉迪米尔、亚历山大、阿纳托利……我认识他们,我曾与他们共事,他们是同事和朋友。”


核事故发生30年之际,扎比钦科是回到切尔诺贝利的诸多前工人之一。因在事故中第一时间的抢险表现,他获得了“苏联英雄”的称号,而他挥挥手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英雄。”


曾经的工人、消防员及罹难者家属们不仅怀念着死者,他们还怀念留在普里皮亚季的一切——如今的“鬼城”曾是他们的家园——普里皮亚季距离切尔诺贝利事故现场不到3公里,是苏联模式的城市,曾有约5万居民,核事故后被抛弃。


30年前事发当天,孔德拉季耶夫与妻子娜塔莎、女儿们走上为核电站冷却水池提供水的河流上的一座桥,他们想看看发生了何事情。


“我可以看到反应堆的废墟,完全被毁了,还有一股烟从中冒出。没有人给我们通知,不过我们知道事情很严重。”孔德拉季耶夫说道。


当时在普里皮亚季过30岁生日的肖明为了拍照将其“苏联英雄”奖章别在衣服上。他曾是切尔诺贝利的修理工。他说那是个很热的晚上,“我们把所有窗子都打开,随后看到空中升起烟雾”。第二天,肖明给核电站打电话询问,“我打通了,但对方告诉我他们没有权力透露什么,就挂了电话。”



事故发生36小时后,苏联官方命令居住在普里皮亚季的民众撤离,接下来4个小时里,包括孔德拉季耶夫家人在内的近5万人撤离家园。起初,他们被告知会暂时离开家两三天,官方建议他们只携带必要的证明、文件、食品和衣服。然而,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肖明、孔德拉季耶夫等人被指定为“重要工人”,被告知留下执行清理任务,他们被称为“清理工”。


“每年4月26日,我们都与普里皮亚季的邻居朋友相聚纪念,但我们回不去了,所以要往前看。”肖明说道。


在斯拉夫蒂奇的整洁平房小屋里,孔德拉季耶夫说:“看到电站时,我就知道回不来了。”


事故发生6个月后,苏联宣布在核电站东北约48公里之外建立新城市,这就是斯拉夫蒂奇,它在毁灭中再生、替代普里皮亚季。


当时,来自苏联8个加盟共和国的建筑师、工人分别建设城市的8个区域,最终形成每个区域有自己的独特文化和民族特色。


如今,每天早晨,来自斯拉夫蒂奇的火车搭载着像孔德拉季耶夫这样的乘客,50分钟路程过后是火车唯一的目的地: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每天下午约4点半,乘客被送回斯拉夫蒂奇。所有人都接受每日辐射量检查,包括火车本身。


33年前,孔德拉季耶夫开始在核电站工作,他现在工作是负责检查辐射测量仪器。


每年的复活节前后,一些前居民会回到“禁区”探访亲人的墓地。


建于1970年的普里皮亚季曾被赞为苏联城市规划的成功典范:简朴的混凝土风格建筑上是色彩艳丽的壁画和口号,船只在河上通行,被视为“沙滩”的河岸上经常有享有阳光浴者。娜塔莎还记得家园的美好:“从住在那里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想过要离开。那里就是天堂,到处都是玫瑰和果树,可以在河里垂钓、在林子里采蘑菇。”


今天,杂草丛生的普里皮亚季辐射量在每小时62.3微伦琴(0.62微西弗),短暂停留尚算安全,长久居住则存在风险。


对于辐射的影响,社会各界一直在讨论。


事故两年后,娜塔莎本来健康的大女儿塔蒂阿娜开始哮喘,当她19岁倒在斯拉夫蒂奇的街道上时,救护车来得太晚了。“谁知道是不是切尔诺贝利导致她的哮喘,我们只知道此前她是健康的。”娜塔莎说。


娜塔莎的小女儿现年39岁,她记得在事故发生前,母亲给她买了件红色的雨衣,而事故后,雨衣被认为是有辐射的。“我喜欢那件雨衣,很时髦,但我们的衣服都被拿走了,我的长发也被剪掉了,就像个男孩子,头发也被认为有辐射性。”


除了对儿童的影响,今年,绿色和平组织称,受污染地区的居民仍在食用有放射性的食物。“辐射存在于他们的饮食、他们用来建房子和取暖的木材。”绿色和平的报告中写道。


不过,很多人担心的不是持续的辐射危害,而是失业问题。到现在为止,斯拉夫蒂奇还是个依靠切尔诺贝利的城市。人们担心,随着新的安全保护盾完成,很多人会失业。



12分钟用完一年“配额”




4月22日,工人走过新建的安全保护盾


4月26日,总统波罗申科就站在这个巨大的保护盾下面讲话,它即将用于罩住事故现场以保障安全。


保护盾有如大型飞机棚,重约3万吨,完工后大小和巴黎圣母院差不多,它将是世界上最大的可移动结构。


目前这一安全保护盾的任务之一,即为替代原有的“石棺”——1986年,60万苏联“清理工”付出巨大代价,用半年时间赶制出“保护罩”,以抑制辐射物外泄。当时,“石棺”设计使用年龄20-30年,不过它早已开始出现可见的损坏现象。


1992年,乌克兰政府发起一场国际比赛,征集替换现有“石棺”的方案。他们从提交上来的几百个方案里进行筛选,之后对入选的几份方案做了详细研究,最终确定了可滑动的拱形保护盾的方案。然而,建设项目几经推迟,从最初预定2005年完工,直到2008年预计完工,一直才到了如今的“胜利在望”。


保护盾目前已经达到设计的长宽高:150米、250米、110米,计划寿命为100年,“给乌克兰留出拆除4号反应堆、让这里更安全的时间,”建筑保护盾的法国公司安全负责人德里斯科尔说。


在约15亿欧元(约合人民币111亿元)国际捐款的支持下,保护盾的建设工作基本未受乌克兰政治动荡影响。主要捐款方欧洲复兴发展银行核安全负责人诺瓦克称,2014年乌克兰前总统亚努科维奇逃离后,美国承包商一度停工一星期,不过法国等国承包商未停止工作。



预计在今年11月,分开建设的保护盾两部分将通过轨道系统相互推进300多米,由116个遥控千斤顶同步操作,此过程要不间断进行33个小时。两部分合在一起后,最终的封闭工作预计明年完成。保护盾设计有综合通风系统,并配有桥式起重机——旨在拆除现有“石棺”。


在保护盾施工现场,有来自多国的工人、材料和设备。高峰时期,同时有来自27个国家的1200多人在现场工作,用着来自意大利预制的保护盾材料、美国生产的起重机等等。


“它不仅仅是个棚子,”诺瓦克介绍,“它也是工作车间,为人们处理废物提供环境。”新的安全保护盾的第二项任务即为核废物处理。持续的国际捐款支撑着项目的进行,目前,多个废物处理设施在建。


建设过程中,工作人员的安全问题是重中之重。现场安置了可容纳1430人的医疗和防辐射设备,随时有急救车待命。1997年,欧洲复兴发展银行设立的切尔诺贝利保护盾基金提供培训、辐射监控、医疗设备、医疗筛查等。


在这里工作的两千多名工人工作15天、休息15天。他们的健康被密切监控:工人每年可接受的辐射量有固定的“配额”。工人们在现场某一特定区域的时间是不同的,总的来说,在现场办公室待5万小时、在4号反应堆的控制室待2000小时、在“石棺”顶待12分钟均可达到年“配额”,而在原有核电站烟囱周围进行拆除的人,几个小时便会用光一年的辐射“配额”。每年的辐射量限额用完后,工人就要暂时离开施工现场了。



资金是未来最大的问题




2015年2月,一位导游与生活在切尔诺贝利隔离区的老人聊天(IC图)


“(保护盾)一旦启用,将交由乌克兰制定接下来几十年的核废料安全战略。”欧洲复兴发展银行在一份声明中说。然而,如何解决这一问题,乌克兰还没有定案。未来最大问题就是资金,一些人不免为此担忧。纳蒂亚就是其中之一。


到我们被疏散的时候,我们已经暴露在辐射中36个小时,我们家人都因此生病了。”纳蒂亚说道。如今,她需要定期治疗,抱怨乌克兰政府每月发放的补贴只有60美元,而且这个钱还总是不能按时发放。


今年初,在距离切尔诺贝利核电站180公里的俄罗斯城市布良斯克,绿色和平组织的核污染专家阿里穆夫手中的盖革计数器(用于测量放射性)计数依旧在升高。


对于500万居住在乌克兰、白俄罗斯及俄罗斯的受污染地区的切尔诺贝利幸存者来说,看不见的辐射是现实。不管是否出现症状,他们都收到某种形式的补偿。


阿里穆夫称,事故发生时,布良斯克很多社区本该疏散但并未疏散。而且,现在,俄罗斯政府在削减辐射保护措施及支持计划的开支。去年,未经公开咨询意见,俄政府将一些定居点的状态改变为安全区,令30万人失去了政府补贴。


来自附近城镇新济布科夫的外科医生维克托称,其病人还吃着当地受污染的食物,他们没有足够钱财来购买较贵的进口食物。“农村地区居民难以拒绝这块土地和菜园上种植出来的菜,尤其是官方给的资金补贴又很少。地方政府想要有所作为,但没钱的话都难以实现。”官方划出处于安全状态区域后——包括新济布科夫——这里的居民补贴每月变为原来的一半,1000卢布。


“我们不关心这个地区叫什么区,我们需要实在的补偿。我们需要的是干净的森林、洁净的食物等,国家应给予援助,但却没有。”维克托说着。


今年4月,布良斯克50多人到俄罗斯最高法院寻求推翻政府取消社会支持项目及居民重新定居权利的决定。


原告娜塔莉亚称:“我们是活着的人,他们并没有证明我们的村镇是干净安全的。”


但最高法院最终驳回了他们的诉求。


此前,在2011年4月17日,几百名“清理工”在基辅抗议乌克兰政府试图削减补贴。面对类似的抗议,政府中止了相关福利计划改革。


2012年,《连线》杂志报道,乌克兰对“清理工”支付补偿金数额估计为该国GDP的5%。因此事故,200多万乌克兰人在卫生部的名册上,可获得福利补贴。


切尔诺贝利幸存者支持组织、切尔诺贝利联盟新济布科夫分支的马克西姆称:“我们将上诉,要到欧洲人权法院来保护我们的健康。”(艾兰\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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