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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里最后一碗菊花脑汤

 圆角望 2016-08-17

徐棋楠(深圳)·果下马

有一个问题,所以打了电话给妈妈。如今交流起来,和父母,通常也改为微信了,一般情况下妈妈待在群里,回复总是很及时。怠惰的我难得打电话。我问,南京人吃菊花脑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愣了一下,答:“一直都吃啊,差不多每年清明前后,野菜多起来,菊花脑、芦蒿、野芹菜这几样,南京人最爱吃了,菊花脑可以从春天一直采到夏天,等到秋天开花,叶子老了就不吃了。”

南京话“菊花劳”被写成了菊花脑,何以如此,无人知晓。我记忆中,小时候只有夏天的餐桌上才有碧幽幽一碗菊花脑汤。春天并没有。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为什么春天我们家没吃过?她有一点尴尬:“因为叶子嫩,产量小,比较贵啊。”想起我自己也播撒过菊花脑细小的籽,在花盆里最后长成了野草,却没能在华南的春天里及时采摘一握,因为太幼嫩了,舍不得掐,怕掐死。深圳超市里偶尔也能见到透明塑胶袋包装好的菊花脑,粗壮的梗子混迹碧叶之中,聊胜于无地买过几回。回来重新细致拣择,颇费时间,掐剩的嫩叶却少得可怜。倘若不做这一番工夫,勉强烧汤的话,老叶子是会糠喉咙的,此物不大为广东人所嗜,便在情理之中。

菊科菊花脑和所有草本野菊花一样,在春天生发,不掐尖采摘的话,容易徒长。定期采摘,则叶茂滋荣,大而肥嫩的菊花脑叶子下少许油略作翻炒,加水烧至滚开,撒盐就行了,是清凉境的一款宽汤。汤色会有变化,由烫放凉,青翠渐至幽绿,叶子更为柔软,入喉清美,丰腴而不寡淡,上火长痘的人喝一碗,第二天痘痘就平服下去了。

如此,坐落于长江中下游的三座“火炉”:重庆、武汉、南京,于暑热蒸腾的炎夏,是格外需要菊花脑的吧。作为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妈妈嫁到常州,也带来一些秦淮河边的饮食习惯。孩子放暑假了,她就回过去的家住几天,通常选某个下午,巷子里紫茉莉花开到七八分之际回到常州,我有一次瞧见她拎一只沉甸甸的行李打巷子的东边而来,那时,弄堂里霞光遍地,性急乘凉的人家已经快要烧好晚饭了。她可能带了一只烧鹅回来,伴随一整可乐瓶的卤汁,也可能是芦蒿、菊花脑、小龙虾,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前,后三样,当时的常州人是不吃的,但受到了我们欢快的迎接。

南京之南,众所周知,江南最有名的食用野菜是荠菜、马兰、草头。难怪苏南人普遍认为,长江穿石头城而过,只有长江以南的一半属于江南,另一半在长江以北,自然属于苏北。地域之外,这种认定并非全无道理啊。

妈妈在楼下,所住小区的草地边缘,靠墙根播了一溜菊花脑籽,每年夏天在我回家前一天采摘最嫩的叶子。一年一次,“今年最后一碗菊花脑汤啊”,是我每次喝的时候,真切剔透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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