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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昆德拉《帷幕》摘录

 百城主人 2016-08-17
1.小说的人物并不要求人们因为他们的德行而敬仰他们。他们要求人们理解他们,这是大不相同的。史诗中的英雄总能获胜,或者虽败也能将他们的伟大保持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堂吉诃德失败了,而且毫无伟大可言。因为,一切突然变得清晰: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一种失败。
2.叙述是一种回忆,也是一种概括、一种简化、一种抽象(何谓描写?就是对暂时性的怜悯,对易逝之物的拯救)。传统的写作者(如菲尔丁)将他的读者视为听众,巴尔扎克把他的读者变为观众,现代的作家把读者当做朋友和讨论者,当代的作家(如果还能称之为作家的话)把读者视为顾客。
3.小说家的雄心不在于比前人做的好,而是要看到他们未曾看到的,说出他们未曾说出的。
4.在戏剧中,一个重要的情节只能衍生于另一个重要的情节。惟有小说发现了无意义的琐事的巨大而神秘的力量(如《红楼梦》)。
5.长久以来,有那麽多人已习惯于在陷阱中生活。而安娜.卡列尼娜之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托老对安娜死前种种思绪的高妙处理。在某种神奇力量的操控下,安娜的脑海中出现了(正如如同生活中的某种时刻)众多纷繁复杂情绪不可思议的交汇,让她在迷乱中陷入不能自拔的沉醉,并最终做出无可挽回的选择---卧轨自杀。
6.商业的愚蠢应经取代了意识形态上的愚蠢。历史在重复,而要重复,就必须没有廉耻,没有智慧,没有品位,正如历史糟糕的品位让我们笑了。
7.卡夫卡小说有个共同的主题:人产生冲突,并非是与另外一个人,而是与一个转化为巨大行政机构的世界。卡夫卡笔下的人物(通常叫K),究竟有过幸福的童年还是悲惨的童年,究竟是妈妈的心头肉还是在孤儿院长大,他是否经历过伟大的爱情,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他的命运,也改变不了他的行为。
8.卡夫卡将逼真的面具放到不逼真上,从而赋予他的小说一种不可模仿的魔幻魅力。
9.卡夫卡时期的官僚主义和今天相比,简直像个无辜的孩子,然而正是卡夫卡发现了它的可怕,到了后来,它就很平凡了,不再让人感兴趣。在20世纪60年代,一些杰出的哲学家对“消费社会”进行批判。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批评已经如此可笑地被现实超越,以至于今天人们都羞于提起它。因为还必须提到另一个普遍规则:现实总是没有任何羞耻感地重复着,然而思想,面对现实的重复,最后总是缄默不语。
10.在历史和哲学意外,关于人的生存还有一种东西是惟有小说能表达的东西。比如托尔斯泰和乔伊斯让我们听到安娜或者莫莉头脑中闪过的东西。吸引我们对他们笔下的人物怀着爱恨交织的心情长久地注视。
11.《堂吉诃德》小说的末尾,我们的主人公竟然遇到了另一个作者所写的续集上的人物。这是小说人物与他们自身的幽灵的令人窘迫的相遇;是对一切事物虚假的最后证明;也是一个笑话忧郁的淡光,也就是永别的笑话。
12.与包法利夫人没有任何生活交集的伟大作家,福楼拜说:“包法利夫人就是我”。这就是伟大作家的现实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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