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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杜牧《题宣州开元寺水阁》赏析

 共同成长888 2016-08-19

《题宣州开元寺水阁》

                杜牧

    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
  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
  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
  惆怅无因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
  
  宣州,即现在的安徽宣城,城东有宛溪流过,城东北有著名的敬亭山,风景优美。开元寺(本名永乐寺),建于东晋时代,是宣城的名胜之一。唐文宗大和二年(828),26岁的杜牧进土及第,同年又考中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授弘文馆校书郎、试左武卫兵曹参军。冬季,入江西观察使沈传师(字子言,也是著名的书法家)幕,后随其赴宣歙观察使任,为幕僚。这是他第一次到宣州(今安徽宣城)。大和七年(833),杜牧又被淮南节度使牛僧孺(字思黯,牛李党争中是牛党的领袖)辟为推官,转掌书记,在扬州过了几年放浪形骸的生活。开成二年(837),他入宣徽观察使崔郸(后成为宰相)幕,为团练判官。这是他第二次到宣州。
  
  开成三年(838),36岁的杜牧故地重游,他在开元寺的水阁上俯瞰宛溪,眺望敬亭。只见两岸民居错落,四围景色苍茫,诗人不禁感慨系之,写下了这首《题宣州开元寺水阁、阁下宛溪、夹溪居人》——
  
  “六朝的遗迹已渺不可寻,唯有连天的草色依旧;天淡云闲的景象,自古至今从未变化。飞鸟来去,在苍翠的山色之中出没;人歌人哭,和水声一起随岁月流逝。深秋时节的密雨,象给上千户人家挂上了层层的雨帘;夕阳掩映的楼台,在晚风中送出悠扬的笛声。再也无缘见到范蠡了!惆怅远望五湖,只见一片参差烟树而已……”
  
  诗首联对比写景,渲染气氛:“六朝”,指吴、东晋、宋、齐、梁、陈这六个建都南京的朝代;“空”,即是天,也隐含“无”的意味。六朝的繁华已成陈迹,放眼望去,只见草色连空,那天淡云闲的景象,倒是自古至今,未发生什么变化。若此句只写“草连空”的景象而无“六朝文物”,则显空洞;以“六朝文物”开头后接“草连空”景象为证,语气强硬、更有兴衰之感。接着,诗人以“天淡云闲”的悠然、永恒对比“六朝文物”的兴衰刹那、短暂。古今联想、对比,人世变易的感慨油然而生,为全诗渲染出一种浓重的沧桑意味。
  
  颔联紧承上句,写景用典:“人歌人哭”,语出《礼记·檀弓下》:“晋献文子成室,晋大夫发焉。张老曰:‘美哉轮焉!美哉奂焉!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意思是,群居的人们生老蕃息于此。这两句似乎是写眼前景象,写“今”,但同时又和“古”相沟通:飞鸟在山色里出没,固然是向来如此;而人歌人哭,也并非某一片刻的景象。这些都不是诗人一时所见,而是平时积下的印象,在登览时被触发了。写鸟写人,鸟飞不出山色、人逃不出水声,山水如一个巨大的牢笼把鸟、人锁住了,而现在这晚唐恐又是另一个“六朝”,走不出一只无形的手。写得深刻、看得透彻!一“色”一“声”,写出了朦胧之美。而“人歌人哭水声中”句融眼前景象、典故、言外意为一炉,以一歌一哭写人的一生,虽用典却不隔,写尽了历史的轮回、时代的更替,堪称“神来之笔”也! 
  
  颈联继续写景,融合特殊景象:深秋时节的密雨,象给上千户人家挂上了层层的雨帘;落日时分,夕阳掩映着的楼台,在晚风中送出悠扬的笛声。两种景象:一阴一晴;一朦胧,一明丽。在现实中是难以同时出现的。但当诗人面对着开元寺水阁下这片天地时,这种虽非同时,然而却是属于同一地方获得的印象,汇集复合起来了,从而融合成一个对宣城、对宛溪的综合而长久性的印象。深秋、落日、雨和笛风,从句外看来何等纤丽,骨子里的是凄凉:在这片天地,在时间的长河里,“六朝文物”不见、风景依旧的感慨,自然就愈来愈强烈了;客观世界是持久的,歌哭相迭的一代代人生却是有限的,这使“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晚唐诗人,在自觉不自觉间透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历史沉重感,精神是无奈的寂寞、痛苦的苍凉。痛苦到了极点了,只好转而说景了。此联为传诵千古的名句,一写所见之景物,一写所闻之声音;而“千”与“一”对,以多与少相映成趣;“雨”与“风”对,以自然现象构成秋天情韵。宋代人魏庆之在《诗人玉屑》中称赞为“双句有闻”,并与温庭筠的名句“羌管一声何处笛,流莺百啭最高枝”一同誉为“锵金戛玉”。
  
  尾联抒怀,融情于景:“无因”,没有机缘;“范蠡”,春秋时越国大夫,曾助越王勾践灭吴复国,功成身退,泛游五湖;“参差”,长短、高低不齐的样子;“烟树”,云烟笼罩的树木;“五湖”,太湖及其相属的四个小湖。诗人心头浮动着对范蠡的怀念,无由相会,只见五湖方向,一片参差烟树而已。“见范蠡”,即诗人实现自己抱负的愿望,既感到失望悲观又不愿轻易放弃;“参差烟树”,写得既真切又朦胧,“参差”是真切的、“烟树”是朦胧的。整句诗像全笼在烟里雾里,亦真亦幻。诗人仿佛已经感觉到了晚唐王朝的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但又希望自己能像范蠡那样“挽狂澜于既倒 ,扶大厦之将倾”,这是何等苍凉又让人深深感动的抱负啊! 
  
  全诗八句无一不是景,无一不是情;八句皆是眼前景,又皆非眼前景。明是风景,实是一层套一层的感慨:首联以大笔“六朝文物”起,配以小景“草连空”为佐证,接着以“天淡云闲”对比,又借“今古同”承上启下。于是颔联尽写人生(此人生非个人之人生)无奈之状,无限悲凉之际转而说景,最后落于遥想范蠡上。诗人将“六朝文物”、“天淡云闲”、“鸟去鸟来”、“人歌人哭”、“深秋雨”、“落日风”、“参差烟树”,真实的、虚构的、幻想的、古典的披着“眼前景”的模样一一入诗,但并未按由近及远的一般顺序去写,而是根据诗人的言外意安排。“山色”“水声”“参差烟树”以及“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的昏暗色,都给全诗笼罩了一层似明似暗、如真如幻的梦幻感,这一切都暗示了诗人的理想与现实的距离。这层朦胧是美丽的,也是不安的。
  
  杜牧的七言律诗,在其全部诗作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不仅数量多,而且在思想艺术上亦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吴乔《围炉诗话》云:“杜牧诗,唯绝句最多风调,……其七言律亦极有佳致。”这就明确地指出其七律的成就仅次于绝句。这首诗语言清丽,主题沉重;情景交融,气魄壮伟,沉雄劲健而不失于木质枯直,有韵致而不流于柔弱无力。明朗、健爽与低回惆怅交互作用,体现出了杜牧诗歌的“拗峭”(杨慎《后村诗话》)的特色,表现出一种劲直峻峭、气力健举的气势,从而更增强了雄浑豪宕的意境。所以,清代薛雪(字生白﹐号一瓢)在《一瓢诗话》中说:“杜牧之晚唐翘楚,名作颇多,……如《题宣州开元寺水阁》,直造老杜门墙,岂特人称小杜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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