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魏晋神仙道教奠定理论基础的道教学者,是晋代的葛洪(公元283-343年)。他字稚川,自号抱朴子,丹阳句容(今属江苏江宁)人,出身贵族,世代为官,从父葛玄之弟子方士郑隐学道。葛洪成年后又师事江南另一著名道士鲍靓,娶鲍氏女为妻。魏晋时期,社会上流行的道教大致可分为两大系统,一是注重斋祀厨会,符箓禁咒等民间群众性宗教活动的“符箓派”亦称“鬼道”、“妖道”、“左道”。一是注重个人清修炼养、服食炼丹的“丹鼎派”,又称“神仙道教”。葛洪所继承的是后一派的传统。西晋惠帝太安二年(公元303年)在扬州爆发了张昌、石冰起义,葛洪被任命为将军都尉前去镇压,后因平定有功,升伏波将军。但葛洪对功名不感兴趣,乃避居广州,后返丹阳乡里,潜心研究道教。成帝咸和七年(公元332年),葛洪听说交趾产丹砂,遂要求做句漏令(句漏今在广西北流县),以便得丹砂炼丹。赴仕途经广州,为刺史邓狱所留,于是停留在了浮罗山炼丹修道,一直到逝世。 《抱朴子》是葛洪的代表作,也是一部道教史上划时代的著作。《抱朴子》有内、外两篇,内、外篇各有一书。《道藏》内、外篇俱收,中隔《抱朴子·别旨》一种(为后人抄辑,不是葛洪自著)。其内篇论道,外篇谈儒。全面论述葛洪思想,须内、外篇合参;仅从道教史着眼,则应着重讨论内篇。《内篇》有20卷,专讲神仙方药,鬼怪变化,养生长寿,辟邪消灾这些道教内容。《外篇》讲儒家治国平天下的主张。在该书中,他称民间道教为“妖道”,主张对其严厉镇压,同时,他着力宣扬不违纲常伦理的神仙道教。他对战国以来的神仙方术思想作了系统总结,并提出了以神仙养生为内,儒术应世为外的主张,将道教的神仙方术与儒家的纲常名教相结合,建立了一套长生成仙的理论体系。其在道教理论上的贡献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1.论述了道教“长生成仙”的根据 葛洪用经验、归纳、比附等方面证明神仙确实存在。《抱朴子内篇》涉及面广泛,但大都是围绕世界上有无神仙、普通人能否修炼成仙、学仙修道的方法是什么等问题展开。他说,没人见过神仙,并不等于没有神仙。人一生吃的盐有限,过的桥有数,天下大着呢!怎么能说没见过、没听过就不存在呢?葛洪证明神仙存在的证据是他的师傅郑隐这些人都说有,一定不会错。另外,他说不少书都记载有神仙,像汉朝的刘向,写过一本《列仙传》,上面记载了七十多位神仙,都有名有姓,还记载了其成仙的事迹。要说没有,难道他会瞎编?很多人认为,普通人不能修炼成仙,神仙是天生的。如嵇康就说,神仙都是特受异气,禀之自然,“非积学所能致也”。葛洪反对此说。他说,松树和柏树冬天仍然不会凋落,龟和鹤寿命也比一般动物长。它们确实有一个树木品种和动物种类的问题。但像彭祖(古代传说中的神仙)和老子这些仙人,与一般人一样。他们通过修炼才得道成仙的,并非天生是神仙。一个人只要恒心修炼,就可以“知长生之可得,仙人之无种”。 2.论述了道教“长生成仙”的方法 首先,重视草木药物和金丹大药。在学仙修道的方法上,葛洪认为,仙人主要靠药物和种种办法养身延命,使身体内部不生疾病,使来自外部的祸患不能侵犯,从而达到长生不死。葛洪说:“古之初为道者,莫不兼修医术,以救近祸焉。”(《微旨》)又说,“先将服草木以救亏缺”(《极言》)属于“将服小药以延年命”。(《微旨》)在“内修形神,使延命愈疾”的仙道方术中,最重要的是“还丹、金液”之术。《抱朴子内篇·金丹》中说,还丹和金液“盖仙道之极也。服此而不仙,则古来无仙矣”。所谓丹,指的是丹砂,它是由硫和汞组成的暗红色矿物质。以火炼之,可得到白色的水银(即汞),继续烧炼,水银又变成氧化汞。这种物质的外观跟丹砂相近,也是红色的。这样,由红到白,又由白到红,最后回到了“丹”。所以,炼丹术士们叫它“还丹”。所谓金液,是设法溶解黄金而成液体。葛洪认为:“夫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百炼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服此二药,炼入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此盖假求于外物,以自坚固。” 其次,重视封建纲常礼教。他说:“览诸道戒,无不云欲求长生者,必欲积善立功,善心于物。”(《微旨》)所谓“善”、“功”,自然是以封建伦理纲常为依据的。他曾明确表明态度说:“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方术,皆不得长生也。”显然,葛洪把封建伦理纲常看成了修道成仙不可缺少的重要内容。他还极力为封建君主专制制度辩护,并猛烈抨击鲍敬言的“无君论”思想。他说:“夫君,天地,父也。君而可废,则天亦可致,父亦可易也。”(《良规》)这反映了道教徒对封建伦理纲常的维护。不过,在伦理纲常中,也包含着社会功德,具有普遍价值。他主张刑德并举,以刑辅德。他认为历代统治者“莫不贵仁,而无能纯仁而致治也;莫不贱刑,而不能废刑以整民也。”(《用刑》)他又说:“仁者,为仁之脂粉;刑者,御世之辔策。脂粉非体中之急,而辔策须”在这里反映了中国封建社会中阳儒阴法的思想实质。他还提出招贤用才的主张,把此看成“人主之要务也”(《贵贤》)。他提出用考试的方法选拔人才,文武官员必须经过考试方可就任(《审举》)。可惜这一建议未被采纳,但却为科举制度的出台起了舆论先导作用。葛洪的这些理论表现了封建社会中的道士一方面追求个人成仙,另一方面又关注社会发展的两重关怀。这些人在出世与入世中徘徊,在隐遁与现实中出入。 再次,重视屈伸导引和宝精行气。葛洪认为各种健身之术强壮气魄,也是修仙的必要条件。他说:“朝夕导引,以宣动荣卫,使无辍阂。”(《杂应》)又说:“调利筋骨有偃仰之方。”(《极言》)总之,修道学仙必须进行必要的身体锻炼。而宝精行气是身体锻炼和修道成仙的重要手段。他说:“欲求神仙,唯当得其至要,至要者在于宝精行气,服一大药便足矣,亦不多用也。”(《释滞》)而宝精的方法在于清心寡欲,不为外物所惑。其重点是戒慎房中之事。“又宜知房中之术,所以尔者,不知阴阳之术,屡为劳损,则行气难得力也。”(《释滞》)行气的方法则是用呼吸吐纳的功夫,使入气多,出气少,最后达到胎息而仙。虽然葛洪力主外丹之说,但这些说教与内丹派理论如出一辙,说明葛洪对内丹派的修养方法并不排斥。 3.论证了“玄道合一”的宗教哲学 《内篇》中提出“玄道合一”的宗教神秘主义思想,使道教教义更加富于理论色彩。葛洪把玄道都说成是感观不能直接认知的、具有神秘性、超越性的终极存在,并认为“道”是万物的本源,而与玄道相贯通的“一”更加神秘莫测,更是神通广大和无所不能的,这显然是发挥了《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思想。实际上是葛洪把《老子》哲学范畴的内容,改造成神仙道教的内容,使之成为神仙道教的理论基础。在这里,他借助于老庄道家和魏晋玄学的一些范畴建立了自己的哲学本体论。 葛洪的宗教哲学最终也是为追求“长生成仙”的宗教实践服务的。“玄道”就是宇宙中的无限者、永恒者,“其为玄道,可与为水”。“玄之所在,其乐无穷;玄之所去,器弊神逝。”(《畅玄》)人在追求肉体不死的同时,精神上也在追求与无限者合一,谓之“思存守一”。“守一存真,乃能神通。”(《地真》)“玄道”作为宇宙的本源,就是存在于人身中三丹田中的“真神”。人能时时默念,牢牢守住这一“真神”,就能实现与无限宇宙的合一,从而达到长生成仙。 总之,葛洪系统总结了初期道教的理论和汉魏以来神仙方术思想,充实和发展了神仙道教的学说,促使道教转向以追求不死成仙为最高目标,他在道教前期思想史上是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摘自《中国道教源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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