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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本《带阁楼的房子》: 每个人都以某种特定的方式告别青春

 李灏 2016-08-22



带阁楼的房子
每个人都以特定的方式告别青春


油画家何多苓于1986年根据契诃夫小说《带阁楼的房子》,用地道的俄罗斯画法创作了一套44张连环画。 


《带阁楼的房子》不是严格意义的小说,更接近于散文诗,原型人物是契诃夫的好朋友列维坦。它叙述了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青年画家,在乡村偶然遇到纯真的小女孩——米修司,她忧郁而诗意,充满梦想,有着青春期的迷茫。在田野乡间,他们一起漫步,她看着他画画,他与她畅谈人生,开始了一场短暂而浪漫的精神恋爱。由于女孩姐姐的阻止,画家不得不独自离开回到彼得堡。在孤独降临时,回忆往事,画家仍无法停止内心的思念……


何多苓说这是对一个理想主义时代的记忆,同时也是为了和自己的过去告别。理想主义交织下的青春梦想就如初恋一般令人着迷、难以割舍,却又让人神伤。恍惚间,在突然觉察到时,才发现她已飘然而去,青春在不经意时悄然流逝。

5:46 You In My September 来自每日意图


《带阁楼的房子》

文/契诃夫   图/何多苓

出版社:吉林美术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6年1月


六七年前的夏天,我住在乡下。 

我命中注定经常闲散,各处徘徊。




有天傍晚,我偶然走上一条林荫道。

安静而黑暗,树梢上有光颤抖。

金莺勉强唱着,它大概也老了。



林荫道到了尽头,我走过一座带阁楼的白房子。



门口站着两个姑娘。 

年纪大些的那个不看我;另一个惊奇地瞧我。



那两张娇美的脸仿佛早已见过,我走回家去,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好梦。



从此我就常上那白房子去了。

我的心越来越沉重;我的生活过得这样快,这样没意思。

我听见她们的声音。



她们是已故柜密顾问官沃尔恰达尼诺夫的女儿。 

虽然广有家财,但她们与母亲无论冬夏都住在乡下。



姐姐莉达在乡村教书,每个月挣廿十五卢布的薪水。 

她漂亮,忙碌,永远严肃。



她不喜欢我。 

因为我是风景画家,在图画里没有表现人民的困苦,而且对她坚定信仰的事业漠不关心。



妹妹任尼亚跟我一样悠闲无事。

家里人当她是小孩子,叫她“米修司”。她成天看书,热切地看下去。



我们一块儿去散步,到田野上去。 

我画画,她就看得出了神。



乡村别墅的早晨总是迷人的。 

我知道就要这样没有事情地过完一整天,整整一个夏天。



我在花园里,任尼亚拿着篮子走来,仿佛她知道会在这儿找着我。



她跟我讲村子里的新闻,谈到奇迹。



“这算不了什么。”我说,

“生活本身不就是奇迹吗?

凡是不能理解的东西就是奇迹。 


“难道你不怕奇迹吗?”

 “不,我比它们高,人应当认定自已比任何奇迹都高,要不然他就算不得人。”


她认为我既然是艺术家,就一定知道得很多。

她谈到上帝和永恒。我说:“对,人是永生的。”

她听着,相信了。


如今大自然显得那么温和,正在沉思:我感到一种亲切的热爱,好像小时候那样。



田野上黑麦花开,秧鸡鸣叫,仿佛生活正在开始,美丽,神圣,那是软弱的俗人所不能了解的。



任尼亚信赖我,我的艺术征服了她的心。

她盼望我领她走进永恒和美的领域,

走进依她想来我必定十分熟悉的、高一等的世界中去。



我呢,满心想要单独为她一个人画画,跟她一块儿占有这迷人的大自然——这以前我老觉得自已是个多余的人。



她问我为什么老是和莉达争吵。

我说:“因为她的话不对。”

“这真叫人不懂!”她摇摇头。



天热,风早已停了。 

悠闲的白昼好长、好长啊,同时还有一种忧郁的感觉:这世界上的事不管多么长,总要完结的。



也许因为我始终和她在一块吧,总之我舍不得离开她,觉得那可爱的一家人对我来说是那么亲近。



我感到一种平和的激动心情,仿佛在恋爱似的;在整个夏天里我第一回想到要画画了。



晚上莉达又谈起学校,谈起设立乡村医疗所。
“对不起,”她转身对我说:
“我忘了你是不感兴趣的。”



“不,我很感兴趣。”我生气了。
“我认为建立医疗所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要紧的不是某一个农民病了,而是他们这一生从没功夫想到自已的灵魂,就跟动物一样。 您的学校和医疗所只是巩固他们的奴隶地位罢了。”



“要做的应该是把人从奴隶地位上解放出来,给他们自由,和我们一起献身给科学和艺术, 而不是只让他们看懂酒馆的招牌和灵书。”



“我只跟您说,”莉达说,
“人不可能坐着不动。

固然我们没有拯救人类,但尽力去做,那就是对的。”



“你自相矛盾,你连教育也反对,可是又谈科学。”



“科学与艺术不是为了暂时的需要, 而是为了永久的目标——探索真理。可是我们的智慧全为了满足肉体的需要而消耗了……”



 “真理还远得很,人类仍旧是最残暴的动物。我们的才能只是给罪恶凑趣,

(“米修司,出去。”)

我不想工作。还是叫这地球掉到地狱里去才好!”



“别说了。”丽达说,“我们永远也谈不拢。你瞧不起的药房与学校,在我看来比全世界一切风景画的价值都高。”



那是八月间一个忧郁的夜晚——说忧郁,是因为有了秋意。 门边站着任尼亚,等着送我一程。



“我觉得你的话对,”她说,由于冷而发抖,“要是大家都能把自已献身给精神活动,人就会变成神。”



她不敢去看陨落的星星。
我爱她。
我一定早已爱上她了。
“再陪我一会儿,”
我说,“求求您了。”



这当儿,我搂住她,吻她。 “明天见,”她低声说。

“这真可怕!我喜欢您,可是丽达呀!”



后来,我想再看一看她居住的那所房子。
窗子里灯光变成柔和的绿色。



我满腔柔情,对自已满意,因为我还能够入迷,能够热爱。 

但想到莉达,又觉得不自在了。



第二天,我没有见到任尼亚。
莉达告诉我,她和母亲旅行去了,
花园里一个小男孩交给我一个纸条:
“姐姐要我跟您分开。
我不能伤她的心。
求您原谅我!”



想到原先在她家说过的话,我不由得惭愧起来,而且又觉得生活乏味了。

当晚,我就动身回彼得堡去了。



我已渐渐忘记了那所带阁楼的房子。

有时,孤独折磨我,我就模模糊糊地想起往事;我觉得她也在想我,等我……



米修司,你在哪儿啊?


作者简介

契诃夫,俄国主要剧作家和短篇小说大师,世界短篇小说之王之一,以语言精练、准确见长,善于透过生活的表层进行探索,将人物隐蔽的动机揭露得淋漓尽致。他的优秀剧本和短篇小说没有复杂的情节和清晰的解答,集中讲述一些貌似平凡琐碎的故事,创造出一种特别的,有时可以称之为令人难以忘怀的或是抒情味极浓的艺术氛围。


何多苓,四川美术学院“伤痕美术”的代表人物,八十年代初以《春风已苏醒》、《青春》等作品为代表奠定了他在中国当代油画史上的特殊的地位。画面神秘、耐人寻味、灰色的色彩微妙而复杂,灵动性的笔触准确的把握了造型,细微的层次感,微妙的灰色和彩色交织,无形中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背景音乐:伊戈尔.克鲁托伊 - You In My Septe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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