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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座祠堂是广西保存最好的祠堂，乾隆年间建的，两百余年了，厚庵公是吕仁敦，官田公五世孙。原住上官田中间屋，其子在洞心置地产，孙及曾孙才建这祠堂，一连几代出举人约二十名，武举多，文举也有好几名，有知县、七品小京官，族大人多，民国出了两名中将（吕国铨，军长）几名少将（吕春琯、吕谷荪等）。我从小跑到洞心看元宵烟花，只见祠堂门挂有两个大红灯笼，一个写“广西财政厅”（厅长吕清夷）；一个写“桂东师管区司令”（吕国铨）；有持枪警察守门，我们这些小孩是进不去的。在死者头后面点一盏油灯，俗称照其在黑暗的“黄泉路”前行。两手掌中抓米饭团，“路上充饥也”。用纱布盖脸，“不要哭也”。子孙在两侧旁守孝，入殓，做“道场”，道公挂三清、地藏王菩萨、十殿阎王画像，一宵斋是24小时，超度死者，“功德”做完，出殡，前头人举“魂竹”先行，吹锁呐打锣钹的随后，四人抬棺，亲属随棺送上山。坑已挖好，落葬、回泥，送葬人不走回头路，另走别径回家。大门插上树叶，有“当大事”三个黑白大字，以示本家居丧谢客。按遗嘱，一次葬，不许动他的墓。次年冬，曾祖母82岁去世，丧葬与老太公相同。日寇1944年占了广西大部分城市、县份，属于敌后的大户人家丧葬也只能悄悄进行，只有两个孝子送丧，孙辈外出，回不了。我是十岁儿童，只戴个小白帽，跟着送殡，第二年夏天，迁葬到四十里外的博白黄村山上，也跟着送葬，来回两天，属于二次葬。我有个九十岁的“老契爷”，阿纪四公，他是“五爪手”（抬棺葬死人的）。高大，赤铜色肌肤，八十岁还犁田。他经手埋葬的死人超过两百人。他给我讲“没有鬼魂的，人死了，埋三年，只剩骨架，二次葬十年后，骨头也朽没了，只剩牙齿，一二百年后，连牙齿也变灰了。”这位客家老人是无神论的实践者，是他教我“不用怕鬼，我一生跟死佬、骨头打交道，没见过鬼。是心里有鬼的人才讲鬼怕鬼”。他93岁去世，除了他两个儿子外，我是送葬的契孙子，跪着送他老人家的薄棺材上山。这样切入客家人的丧葬风俗，深刻一点吧，王守仁的“知行合一”、“良知”，是客家人讲的“本心”。就不必再考究道公佬喃的是什么经？人死了是否“过奈何桥”，有没有“上刀山”、“下油锅”和转世变猪变狗或投胎到富贵人家等等宗教神话了。提倡改革丧葬风俗，火化，保骨灰时间长得多，好记念。这是前景，人类会进步，客家人更会与时俱进的。 五、讲风水看日子求平安的习俗有商量从上杭到陆川，530年间，客家人经 历多次改朝换代、大小战争、天灾人祸。初来祖先千里跋涉，跸路襤缕，披荆斩棘，忍饥受冻，终于草创家院，勤耕苦种，抚育后代，更能耕读传家，允文允武，出举人，中进士，创家立业。一代代传下来，客家人信风水，住宅求吉宅，阴宅也求鬼福。“一命二运三风水，阿公骨头黄”是客家人的口头禅。我少时有老师是学风水的，有会看日子卜凶吉的。启蒙老师吕冠群是佛教的同善社会首。我陪他住书房，他夜间打坐，我也学打坐，“五岁沾点佛气”就是这个样。六高村覃和谐老师是地理先生，有“罗经”的，几个老辈讲风水，讲杨公青囊经，背峦头歌诀，听多了，识得峦、穴、沙、水，寻龙点穴要领。离休后，接触过七八十岁的地师好几人，易经大师郭扬与我深交，帮他出了《易经求正解》等五本书，我是出版社长又兼责任编辑，作者在南宁住了十三年，成了莫逆之交，又两次到河南安阳参加国际易经学会，郭扬也去，我两次大会发言（每次5～10分钟），受到喝采。于是对客家人讲风水、看日子、求平安的习俗有所理解。既不陷入，也不超脱，按科学发展观，商量一下，老地师和专家教授都和我友好就是。我不能打别人的饭碗，又不能自欺欺人。有人说“你是卧底七十年的先生”，不敢当，仅是不受骗，也不骗人的客家普通学者而已。作主迁葬先人，对人家的坟，只能评点出主意，当个顾问，诚心的。先说阳宅，开放改革30年，客家地区的农舍几乎都改建成新屋了。洞心村，是我工作十二年的点，解放前，我到洞心、安宁活动，临解放两个月，是武工队的兰村工作组长。“山中无老虎，马骝当大王”，我十五岁入了党，搞得几支枪，什么老爷、民团副司令家都敢闯，野火秋风斗陆城，不怕死，敌人深乡搜捕，我一个人敢在挖过的死人坑里睡过夜，一个人夜过有千百坟堆的河背坡。人叫我天不怕、地不怕、死不怕。剿匪时，子弹穿胸过背，三天复活，是洞心的土改队长，又管泗里、中兴土改，复查管万丈、中屯、长河三个小乡。这样的小党员会信风水吗？洞心村当时四百户，两千人，现在一千余户，五千多人。阳宅不好，能发这么多人吗？五座祠堂是广西保存最好的祠堂，乾隆年间建的，两百余年了，厚庵公是吕仁敦，官田公五世孙。原住上官田中间屋，其子在洞心置地产，孙及曾孙才建这祠堂，一连几代出举人约二十名，武举多，文举也有好几名，有知县、七品小京官，族大人多，民国出了两名中将（吕国铨，军长）几名少将（吕春琯、吕谷荪等）。我从小跑到洞心看元宵烟花，只见祠堂门挂有两个大红灯笼，一个写“广西财政厅”（厅长吕清夷）；一个写“桂东师管区司令”（吕国铨）；有持枪警察守门，我们这些小孩是进不去的。谁想得到，1949年11月30日陆川解放，我们从安宁出来接收了这乡公所，次早，我带两个武工队员到半里地的马江壩，缴得白崇禧残部的两挻轻机枪，六支冲锋枪，一支20响快放驳壳。我在祠堂门口打机枪20发，庆祝解放。土改办小社、县委农村部迁洞心，我都住在这里。讲风水，祠堂出人才，但大磨垅、高门楼、石子塘头大户的风水没了。人民当家做主六十年了，但还没到小康，贫困户还不少，只有两户养猪算是富了，多数青年人靠出去打工（六百人外出），收入不高。住宅讲门向，千斤门楼四两屋，当然讲阳光、通风。土壤、环境、水源、食物，这四大因素决定人的命运和性格。我看洞心的百年变迁，过去、今天清楚了，明天呢？百年兴旺，和谐就好。治安、精神文明都是先进村。解放前，只有几个地下党员，现在有党总支，60多位党员，会引领洞心客家人走上富裕和安康的。官田村的塘壩二队，五百年前，从福建上杭迁来的吕家叔侄三户人，就住在一门两座狭小天井的泥砖屋里，现在这三支人发到十万人口，陆川、博白、廉江、吴川，远至钦州防城，不少出了国。解放前这间屋横匾是“陆川吕氏始祖纪念堂”，又称小三族祠。门向北，右是狮子岭，已劈开挖掉，大河绕万丈、长河南去，右前方有蛇子地，是迁善支二、三世祖坟，迁善六子，只留第四子吕章在身边，其余数子外迁。蛇子地一支现在近三万人，是拜二、三世祖坟的。从分居的阳宅看，凤山（三世）十子八传，我这一支是九房政吾公，只生一子吕建，是明亡后的参将，保土安民有功，也是吕家振兴的好汉子，住酒房下，其四子三传，我的六、七世祖均二十来岁病故，八世活到四十岁，有四子，长子教书，活到八十岁，就是九世祖，他的五个儿子安、蔚、康、官、惠，以十世祖官岩（相教）最富，有租千石，居下官田荔枝木根，他的五个儿子，长子重恒，迁到上官田大屋，就是我十一世祖，任县教谕，活到95岁。修族谱，这间大屋150多年了，后靠塘姑岭，面前大河环绕，门对“笔架”辣蓠嶂。子孙有迁龙河同心的，有留在下官田的。出了两名知县，现在有一位少将（吕强）。2009年夏，有两万燕子夜夜飞聚大屋，塘边屋边、电线树梢全站满。为时近一个月，多人来观看，人事声喧嚣，燕群再也不来了。专家考察是该屋气流、水土、人性，适合燕子聚落，才有此现象。在两广甚至全国都少有这一奇观。老夫高兴诗曰：万只归燕恋客家，莲塘夜雨响西沙。皆因陆川已和谐，国富民安鸟也夸。建屋的静斋公重恒高寿95，其子孙八九十岁的不少。客家人老了唯求静，麻烦事不太关心，封笔、息游、谢客，以养天年，这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习俗。说到坟山风水，不揣冒眛。我知道，中国商周是简葬的，无风水可言。秦始皇生前造大墓，中国第一座坟山就是葬头一个大皇帝的，他之前只称王，连炎黄二帝都是后代美称的。秦陵最大，却落得断子绝孙，赵高与胡亥杀光秦始皇的二十余个儿子。兵马俑和未挖掘的地宫，标志着千古一帝的骂名。汉帝陵被历代挖得干净，要找一文五株钱也难，瓦珰、破砖有一些。汉代有了地舆学，直到三国曹操还是简葬的，出土只有罐、盆日用品，无金银珠宝。他十二个妻妾，除两个是元配、续娶的外，十个是杀夫夺妻占有的，其墓葬也说不上风水。但唐太宗路过时还去祭拜曹操，可知是宋以后才丑化他成大奸臣，唱戏把他搞成白灰脸八字眉的。准确地说，是唐朝才大兴风水学，本家学者吕才奉旨批堪舆是邪说，几十支派都是欺骗世人，妄说阴阳，害人欺世的。（见《唐本》吕才论）。唐末，黄巢陷长安时，钦天监杨筠松把库藏的秘本带走，到江西，在兴国县城南60余公里的三僚村隐居，传弟子刘江东、曾文迪、廖瑀。曾、廖两姓迁到村里，分布在两仪之位，杨公居太极之中，分别三处搭棚为寮，三僚因此得名。这是纯客家村，后来出了二十四位国师，三十六位钦天监灵台博士，七十二位明师。现在，家家有罗盘，户户子承父业，有三百余名地理先生在国内外揾钱看风水。明、清两朝，南方数省几乎都奉杨筠松为祖师爷，叫“江西峦头派”，清末又出了杭州的沈竹礽“玄空派”。陆川五百年来，“土师”多多，又兴高州“本地姜”说。“土师”或在邻近村活动，或在一乡一区活动，兜卖其术。有谚语说：“一等先生看水口，二等先生跟龙走，三等先生哄死狗。”会看的从水口上寻穴，很快选到好地；“半桶水”要走两三天，寻龙找不到穴；根据不懂风水的，把罗经放下，狗以为先生拉屎，哪知先生东猫猫西蹦蹦，哄得狗团团转。我与七八十岁的老地理先生是知交，他们相信我脑子灵，记性强，见多识广，懂易经和风水学一些奥秘，愿意把胸中所学传授，甚至罗经也送给我。我也随他们跑名塚，找好穴，深知几百年来，稍好的地都有坟了，多数人家葬的是“搭头”地，靠正穴但偏了，有好地葬下几百座坟，但确是“十山葬来九山穷”（杨公语），如按“玄空学”，只要对着旺向，就会得益，哪有凶穴也可吉葬了？飞星之语也玄乎。一般取龙正，砂环、水抱，水法对，无凶砂，无凶水，择日安葬谨慎，不犯冲杀，求平安。近20年知行合一，只做自家先人的，还平安，大家满意，就算好了。有的人家葬山后，失火损人，查坟向、砂水都好，就赖到用时辰不对，犯了火星。盖了某房，损了某房。还是俗师胡说，扯不清。日课可以算，但万一出了事，事主非骂死先生不可。所以劝告客家兄弟姐妹，尽心事做好些，不要偏信土师花言巧语。我是不替人家看地算日子的，出了事，责任难推，不如封笔、谢客，自家的事也是尽心探讨，求稳为上，要对得起兄弟子侄。看了七十年世态的人尚诚恐惶恐，一知半解、不学却特有术的人，三等先生也够不上，哄死狗不用他赔命的。怎样避凶就吉呢？跟外科医生手术刀一样，要准、稳！我是多次万幸死里逃生的客家人，医生说：“你十六岁挨的一枪，是八分之一的心脏收缩时得命的，八分之七是死亡，八分之一活下来了。用尺量，则只差0.5公分。”大难不死后，60年来我是深知生死只隔薄薄一张纸，一戳破就成千古恨。人要有警觉，有迸发力。因此，游泳抽筋，我还漂到岸边被人救起。翻车时绑紧了安全带，车翻滚四轮朝天，我没损一根汗毛。“文革”有人五次谋杀我，我都一一逃脱，该跑就猛跑，冲倒一二个人免不了；该躲就躲，叫凶手找不着目标；该镇定时别慌逃走，歹徒在埋伏等你跑呢。王阳明被贬到贵州龙溪，住山洞，睡石棺材，体验死亡滋味，大悟出“本心”——“良知”在自己心上，从此学问大增，做大事皆成，一生受诽谤、诬陷，却能平赣、闽之贼，灭南昌反王之乱，和广西团州之壮族，扫五寨之敌。死了四十年，才给他平反，追封。我们客家人，九死一生悟出什么呢？生命捏在自己手中，自强不息，就活下去，最危险时可脱险，转危为安，只要有一线生机时，不言放弃，物理化学构成的大脑，要你起死回生。这是我封笔后，勉为其难给客家乡亲的一片心声。2010年12月22日冬至应约而写。作者简介：客家人吕梁先生，广西人民出版社原社长，广西作家协会会员、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广西客家海外联谊会常务副理事长。奇特的韵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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