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围炉夜读原创出品 他文质彬彬,才华横溢,一手好词道尽人间悲欢;他一生极尽荣华富贵,却情路坎坷,满腹忧愁,最终英年早逝。 他就是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字容若,是康熙一朝的重臣纳兰明珠之子。正是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学士父亲,给了纳兰性德人人歆羡不已的优越出身。 他几乎拥有了世间的一切,但快乐的时候却是极少的。这个多情而又深情的男人,31岁便黯然离世,而他的坎坷情路和因情而作的诗词却流传至今…… 1与表妹: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减字木兰花·相逢不语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 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 这首词讲述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天,故事中的女子就站在容若的面前,冰雪轻盈好似当年,却咫尺天涯。 这个女子就是他的表妹。 幼时的他和她,是最好的玩伴。那是一段无比快乐的时光,快乐是因为在一起。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两小无猜的两个人,逐渐成长为默契无间的诗友。表妹抚琴,表哥作词,高山流水,琴瑟和谐。 当他深深沉浸在这幸福之中的时候,一道圣旨将两个甜蜜的人儿阻隔开来。她被选为秀女,须即刻入宫。 这位显赫的公子哥第一次感到了刻骨的无助,他无法留下她,无法夺回她,更无法向夺走她的那个男人复仇。 庭院深深深几许?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在这紫禁城内,却一步也迈不进这个戒备森严的院落。他辗转反侧,内心焦灼。他的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要见一见她,一定要见一见! 终于,机会来了。适逢国丧,皇宫要大办道场。他买通了进宫诵经的喇嘛,混迹于僧人行列中,进了皇宫。混入皇宫,偷见内眷,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何等罪名?但他还是去了,义无反顾。 为了这次见面,他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他穿戴着僧人的装束,走在人群中,近近地望了她一眼,两人相顾无言,泪在心间。 那偷偷的一望,宛若被秋雨打落的红叶,在飘摇入土前,无力地挣扎。 雨打芙蓉,也打在两人的心头。想要轻声低唤,一诉离愁,又唯恐他人听见落人口实。只能等到渐渐走远,拔下玉钗在回廊轻叩栏杆以表深情。 回廊九曲,心思九曲;玉钗恩重,你我心知。就这样,千言万语,只化作颊上红潮、钗头脆响、眉眼无声。这便是他们最后的相见,最后的别离… 2与卢氏:一生一代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一年,他19岁。一场风寒让他错过了考取进士的最后考试。但也是在那一年,他遇见了她,成为彼此一生的眷恋。 她是两广总督之女,生而婉娈,性本端庄。两人无论从兴趣、品味,还是门第、教养都是天作之合。不久,便喜结连理。 嫁到明珠府后,卢氏与容若日日相伴。他在案前专心作诗,她在一旁煮茶研磨。二人也时常吟诗作对,以茶赌书,颇有雅趣和情调。 春日里,他酒后微醺,倚在卧榻中睡梦沉沉。她唯恐将他惊扰,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为他盖上薄毯。看着他孩子般熟睡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面颊。 斜阳下,她与他依偎在回廊,耳鬓厮磨,嬉笑玩闹。两人互相凝视,含情脉脉,仿佛时间也凝固了。 然而,这样恩爱美满的生活,却出奇地短暂。 两年后,他再次报考,金榜题名,成为御前侍卫。深受皇上喜爱的他,频频跟随皇帝出游,陪伴妻子的时间越来越少。 卢氏怀孕期间,他仍身在关外。虽思念万分却也无可奈何。终于,他解甲归来,可她却没能撑到见他最后一面,留下一个儿子难产而去。 又是一年深秋,西风刮得格外紧,隔着严丝合缝的窗户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而今,却再没有佳人为他添衣温茶。欢乐往事郁结于怀,想起那段奔波的日子未能与爱妻朝昔相伴,悔不当初。 卢氏已经去世三个多月了。昨夜,他又梦见了她。梦里她淡妆素服,握着他的手,久久哽咽。 一觉醒来,他只记得她说了这样两句诗:“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从此,那天边皎洁的圆月就成了他对她的情感寄托。 在卢氏死后的四年里,他都没有续弦,终日以酒消愁,以诗寄情。 1685年春,他官进一品。可不久却身体抱恙,回到家中休养。 他七天七夜没有发汗,就连皇帝派来的御医都无能为力,最终不治身亡。那一年,他才31岁。 3与沈宛: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梦江南·昏鸦尽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那一年,那段刻骨铭心的伤痛已渐渐随风淡去,封存在了记忆的最深处。那一年,一个如她的女子又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她叫沈宛。 容若有一个至交,长住江南。在与至交的书信往来中,容若早就听说了她的才气和芳名。今日一见,更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命运的捉弄就是这么让人哭笑不得。很快,容若便作为皇上的贴身侍卫护驾巡视江南。 在江南的湖光山色间,他感慨,生活本不需要太多。两间房,一片月,半壶酒,满床书,一个知心的女子,得此足矣,夫复何求? 终于,他回来了。归来的他急不可耐地想要迎娶沈宛。 矛盾、争执、哭泣、咒骂……巨大的压力需要最坚毅的决心才可以看到希望。 为尝到一分的快乐,他们付出了一万分的代价。 容若又何尝舍得让沈宛离开!不,一分一秒也不!但他眼睁睁看着妻子形容渐瘦、笑颜渐少、眉峰常结、心锁难开,又怎能拒绝妻子的要求? 就这样,她离开了京城,返回了江南。 此时的容若该是怎样的心情?当她赶来京城的时候,他却匆忙南下;当他在她的家乡沉醉吟诗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家乡定定相思;而如今他已回到家乡,她却又不得不南下归去。 京城,失去了女主人的空空的小院,容若在这里呆呆地思念着遥远江南的昏鸦、暴雪、伊人…… 夕阳西下中寒鸦空掠。此时的江南似乎不再是那个草长莺飞,美人如画的江南。它变成了一座漫天飞雪的伤城。 京城,明珠府。容若已经躺了整整七天七夜,他最终还是没能够重新拥有他的宛儿。 江南,他的小小骨肉从她的腹中凄凉地降生。 婴儿的哭声被昏鸦的哀啼所掩盖,泪眼朦胧中他看到窗外纷飞的白雪。一阵寒风吹倒了桌上的胆瓶,那片带雪的梅花瓣飘到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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