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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洪才 | 厦门大学高等教育研究中心教授、教育理论研究所所长 本文系“探索与争鸣杂志”公众号专稿 本公众号特邀厦门大学高等教育研究中心教授、教育理论研究所所长王洪才撰写评论。王洪才教授指出，博文学院管理方在挑战人们的基本常识，甚至拒不执行法院判决“开除违法无效”，敢于挑战法律。在一个缺乏安全感的组织中，人情肯定是非常冷漠的，人性肯定也是向恶的，因为人得学会自保，不然就失去了饭碗。博文学院的管理，让员工相信自己仅仅是一个能够被榨取剩余价值的劳动力而已，如果没有剩余价值可以榨取，就会被一脚踢出去。之前博文学院被开除的教师因为没有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人们也不太关心了。只有当一个生命的案例出现后，人们才发现不能再麻木了，因为再麻木的话，说不清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大学的办学伦理不该是“生意人的经营法则”。 一则关于“身患癌症的女教师被兰州交通大学博文学院开除”的报道打破了炎炎暑期的沉闷空气，虽然报道发生在里约奥运酣战期间，人们对它的关注度丝毫未减，因为人们的良心扎实受到了刺激，发现做人的底线受到了挑战，发觉如果再保持沉默就代表心灵已死，所以人们透过各种缝隙表达自己的意见。这个报道借助微信群不断地扩散着，似乎不转发这个事件自己就不配做人了。虽然不少人仍然表面上选择了沉静，但心里确实在挣扎，都在不停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啊？究竟是为了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这么多的不理解，随着报道的深入逐渐地露出了真容：兰州交大博文学院，原来是一个独立学院！毫无疑问，这马上使‘独立学院’这个符号再度蒙羞。这让人们对它本来就有的质疑心思更加重了几分。似乎人们也感到有点释然：毕竟不是兰州交通大学的所作所为。但人们马上就发现不对劲：难道这不是兰州交通大学的所作所为吗？人们不禁要问：这个独立学院究竟是真独立还是假独立？如果是真独立的话，为什么前面还带走着‘兰州交通大学’的标牌？既然带着这个标牌，那么兰州交通大学就必须为此承担责任！如果不是真独立的话，兰州交通大学的责任更大了。所以无论如何，兰州交通大学无法逃脱干系了。 不过，话说回来，兰州交通大学一下子从一个国内寂寂无名的学校变成一个国内“著名”大学了可谓是因祸得福了。而且很可能，借助“互联网+”的优势，它可能会漂洋过海在国际上都变得很知名，说不定还能进入《时代周刊》标题新闻呢！这一下子就走向国际知名行列省去了不知多少广告费用啊！如果按照娱乐圈的惯例，无论什么名，只要出名就好的话，那么兰州交通大学可谓“一夜爆红”。真不知道兰州交通大学对此会不会高兴。 教育的现实很骨感 真是拜互联网所赐，我们了解到一个真正的教育现实，因为在身边还真难了解到有这样事例！当然，我们不难发现博文学院管理者的思考逻辑：招到这样的教师可亏大啦！刚工作两年，就生病啦！这不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啊！工作这么短时间就让我担负医疗费，我不亏本啦吗？！我是干什么的？我岂能做这个亏本的买卖？不如假作不知，开除了事！这样神不知鬼不觉，难道我还怕你纠缠不行？即使纠缠也是可以轻松打发的。你告到法院又怎样，我也完全可以不睬你！ 这样的思考逻辑对待农民工可能就成功了。没想到，一则网络报道打掉了博文学院管理者的悍气。博文学院管理方只好推说不知女教师病了。这个推脱理由太牵强了，因为不符合常理：难道员工生病可以不管不问？请假人去北京治疗，人事部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员工的身体状况吗？因为即使是一般的熟人还会去问候一下，难道请假不及就可以按旷工论处？这是最基本的人之常情，遗憾的是，博文学院管理方在挑战人们的基本常识。从这一点看，博文学院这种自作聪明才是它最终声名远播的根源。 当患者母亲求学校人事处别开除和继续交医保，被回复“别给我哭，这种事情我见多了”，读者此时即使再无情也会感到心酸的。当看到患者母亲不得不去摆摊来缓解经济压力时，即使铁石心肠也会泪流满面的。要知道，即使在农村，都已经实行‘新农合’了，看大病基本上不需要个人承担了。一个做了大学老师的人，生病之后就被开除了事，真让人感到有点发指。特别是法院判决“开除违法无效”拒不执行时，也感到这个学校根子很硬，敢于挑战法律。不过再想想也很自然，本来就无诚意，怎么好轻松就范呢？ 博文学院的管理， 让员工相信自己仅仅是一个被榨取剩余价值的劳动力 许久没有听到因为生病而被开除的事件了。以前只知道在万恶的旧社会，包身工们被压榨得再无劳动能力后就被老板们扫地出门，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事件会在21世纪再版。何况此时还不是发生在隐蔽的地下工厂，而是发生在以育人为天职的学校，而且还是高校，是具有本科教育资格的独立学院，于是人们的思维速度再也跟不上时光隧道的变化了。显然，这是一种逆向的流转。这可能创造了大学发展史上的一个经典案例，估计也会为以后的大学管理学者们津津乐道，因为在讲授大学管理原理时，要找到一点典型案例太难了。这个案例无需费力就撞来了，所以这对大学管理学界而言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估计无论是谁，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满是心头的沉重。这与资本论所讲的“棺材铺老板希望多死人”不同，大学管理学界还是希望大学不发生此类事件才好，因为这是最基本的大学办学伦理。但无论如何，麻烦就是麻烦，案例就是案例，无论是正面还是的反面的，都有意义。 从管理学上讲，当一个员工生病之后，确实会增加投资方的支出，降低效益。如果按照“成本－效益”理论而言，博文学院的举动一点都不算稀罕；但从一个组织而言，一旦员工生病就被开除的话，谁还能够有安全感？因为谁能够保证自己不生病啊！在一个缺乏安全感的组织中，人情肯定是非常冷漠的，人性肯定也是向恶的，因为人得学会自保，不然就失去了饭碗。这样的话人心里负担就更重了，这反倒增加了生病的几率。无数管理学案例证明，在舒心的环境中人的潜能价值可以发挥到最大，而在抑郁的环境中会致使人的生理机能下降，当然生产效率也会大大降低。也是这个原因，才出现了人本主义心理学和人本主义管理理论。而教育学则直接把‘人性善’作为自己基本命题，换言之，如果不相信人性是善的，就无需什么教育努力了。正是对人性善的坚信不疑，才出现了因材施教和循循善诱及教学相长。博文学院的管理，让员工相信自己仅仅是一个能够被榨取剩余价值的劳动力而已，如果没有剩余价值可以榨取，就会被一脚踢出去。这样才出现了 “因为生病被开除的员工不是个例”的情况。 教育管理不该是“生意人的经营法则” 博文学院管理方为什么会挑战现代管理的基本原理呢？这也是一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兰州交通大学难道不需要考核合作者的办学资质吗？难道只要收取足够的管理费之后就可以一了百了啦吗？博文院长的身份透露出了一些机密：北京师范大学并未授予此人博士学位！而且从未有此人入学注册的痕迹！这个学历的幌子似乎撒的谎太大了。许多的荣耀头衔，也不知花了多少钱购得的，总体是比较廉价的，因为毕竟是缺乏含金量的。如果太贵了，博文学院院长会觉得做了冤大头，当然这不符合生意人的经营法则。像这样的头衔履历，也不知兰州交通大学知道不知道，究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完全闭上了双眼。 那位被开除的教师，虽然生命短暂，但的的确确为教育发展做出了贡献。她的生命代价让人们感受到真实的教育存在，颇有一种杀身成仁的味道。之前只知道一些民办学校对教师比较刻薄，但仍然没有见到过如此典型的报道。之前博文学院被开除的教师因为没有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人们也不太关心了。似乎人们已经习惯了人情冷暖，许多不公也都见多不怪了。只有当一个生命的案例出现后，人们才发现不能再麻木了，因为再麻木的话，说不清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如果没有法院判决支持，不知道逝者的陈情能否得见天下。如果没有媒体的传播，谁会想到在大学里竟能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没有媒体的进一步追踪，谁能够相信办学者身份也可以造假。这一切都是生命的代价。如果逝者发现这么多人在关注她，在替她鸣不平，也许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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