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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

 建老真人图书馆 2016-08-29

 

怀念父亲


          ---为纪念逝世三十周年而作


 尹仁璞

 

 

父亲在他的人生旅途中只度过了短短的四十七个春秋。至今,离开我们整整三十年了,他过早的去世,常使我感到锥心刺骨一样的疼痛难受,无数次止不住的泪水潸然落下。父亲年纪还轻呀!他走得太早呀!

我的父亲病逝于最热的大暑。那天早上,他不该带病去挖坑里的土粪,而诱发心脏脑血管疾病,猝死在脏臭的粪坑里。父亲从发病到医院折腾了四个小时,是舒服让他们步行七八里把父亲抬到公路边,等了好长时间很不容易才拦住一辆货车,颠簸二十多里路被送进医院的。做人工呼吸仪器检查施药抢救都为时已晚,他的心脏已停止跳动,耳边鼻口还有淤血。父亲在一年多以前,到广东海康县出差时曾突发心脏病,当时情况就十分危险,幸亏及时被送进当地医院,经抢救才脱离生命危险。这次犯病是在远离医院交通不便的家中,错过了紧急抢救的时间,酿成悲剧的发生。

我得知父亲病危的消息最晚,当骑车几十里赶到县城已是中午。见父亲静静地躺在土产公司住室的地上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只看到父亲身旁围着冰块,抬头看看他那浓重的双眉清瘦的脸庞,我真后悔,没能在家和父亲说上一句话,为什么不能早点替他把土粪挖出来呢!第二天,在亲人们的痛哭声中,父亲被运回直接按葬在村南山前。

 

父亲没有给我们留下多少物质财富,而精神财富是车载也载不尽船也装不完的,仅是他留在我心中的那些父爱就足以终生享用。在那个年代,父母养育我们姐弟六个很不容易,还供我们上学读书。可想而知,仅凭父亲每月只有三十多块钱的工资,靠母亲起早贪黑挣工分来养活我们,他们肩上的担子该有多重啊!

生活极度困难的时候,父亲在昭平台水库的杨家岭商店工作。我经常在星期天饿着肚子走六七里路,为的是到父亲那里的职工伙房吃顿饭。回来时,再按父亲的嘱托带回两个蒸馍让妹妹吃,那简直就是妹妹的救命馍。在路上,不仅我不能多啃一口,到家后就连五岁的弟弟也不敢让咬一口,而是在妹妹饿得哭闹哄不住的时候让奶奶嚼嚼喂几口。那时候,娘和多数妇女同男劳动力一样,要经常参加没日没夜的“大跃进放卫星”劳动。妹妹就留给双目失明的奶奶照管。记得有一次,我偷偷去杨家岭,不知道杨家岭门前那段路在下过雨后黄土泥很深,走着走着脚也拔不出来。十分艰难才走到父亲那里,他看到我饥饿的样子和满身的泥水,心疼得眼圈都红了。那时我不知道,父亲每月只有24块钱和29斤粮票。而我每去一次,他就要减少一斤多口粮,我哪会理解父亲为了儿女每天都在勒紧腰带,同样忍受着饥饿的痛苦啊!

后来,父亲调到梁洼工作。我趁村上的拉煤架子车到父亲那里。而一次穿上人字呢制服是父亲买的布料,母亲拿到缝纫社做的。我们穿的都是娘纺线织布做的衣裳和千针万线做成的布鞋。在我更早的记忆中,还穿过一双小球鞋和一件红绒衣,已经想不起是几岁时父亲给我买的生日礼物。从梁洼回来,父亲特意带我到城西关照相,那是我第一次站在父亲身旁留影。这张保存至今的照片也成为唯一的父子合影留念。照片的背面依稀可辨出父亲熟悉的笔迹“一九六三年元月份于鲁山”。

第二年我考上初中,当时农村生活很苦,经济非常困难,有的孩子因交不起学费而辍学。我可以每个星期得到一块钱的生活费,就是从父亲的工资中省出来的。要知道有的学生每星期连五毛钱的换饭票钱也拿不出来,别说每顿有2分钱的菜票了。那时候父亲每月工资也只有三十多块,要供三个学生,赡养老人,我深知父亲肩上的担子很重,在校从不乱花一分钱。记得有一次,父亲骑车送我去学校。在路上对我说,“你可要好好学习为家里争光啊!”时隔两年文革开始,停课闹革命,继而学业中断。在校混了四年之后,于1968818日,在县城一片敲锣打鼓和热烈的欢呼声中,我们一中二中和高中的三届学生都成为首批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踏上了回乡之路。

父亲并没因我学而无成放弃对子女成才的希望。在以后的岁月里,仍以他微薄的工资把弟弟妹妹们都供到高中或是初中毕业。赶在那个年代,我们这辈人不争气与大学无缘,这恐怕也是父亲生前的遗憾。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不仅生活困难,住房条件普遍很差,住的多是低矮的草房。我家八口人也只住两间草房,而且差不多需要年年割草修补。每年冬天,父亲爷爷带我和弟弟要到三十多里外的深山割草。看着我们都快长大了,一家人住在两间破草房里,父亲心里也很着急,开始筹备要盖新房。一九七一年冬,我家终于盖成三间土墙瓦房。为此没福气开始背上外债,加上土产队的缺粮款,父亲身上的担子更加沉重。此时,我已在父亲的努力下参加了工作,以微不足道的收入开始分担父亲的重任。一九七七年,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又脱坯接了两间瓦房,住房情况才得以改变。这五间瓦房,凝进了父亲的心血和汗水,成为全家人的安居之处。

在父亲逝世十年后,房屋因当时施工质量不好,漏水非常严重而被拆除重建。弟弟也于一九八七年在另一处新宅盖起五间混砖瓦房,时值现在,由父亲的经济支撑和他付出艰辛劳动筑起的那个家仍留在我们心中。

 

如今三十年过去了,我们弟妹都长大了。我和弟弟大妹几年来先后步入爷爷外公和做外婆的行列,最小的四妹也年过四十。现在,父母的十四个孙子女,外孙子女有半数已经成家立业。他(她)们当中最小的也在读初中,大些的都分别读到或在读大专本科。读研的二孙子前年已经参加工作,今年五月从上海带回了研究生孙媳,并在家为他们完婚,是他(她)们这代人实现了父亲寄托在我们身上的梦想,登上了高等学府神圣的殿堂。

三十年来,值得告慰父亲并令我们欣喜的是,娘的身体尚好。她一直保持着勤劳的生活习惯,种花种菜和晨练成为她近年的所好。去年七月,子孙三十多人围坐在她的身旁,迎来母亲的八十大寿。如果父亲在天看到这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定要现出会心的笑容。

在纪念父亲逝世三十周年之际,我还想向父亲说一声,去年爷爷诞辰百年之际,由叔父操办,我们为爷爷竖起一座纪念石碑。 在碑文后的上行,刻下用方形圈着父亲的名字,这是我不愿提及也不忍看到的。

父亲比爷爷早逝11年。虽然我很早就从这悲剧的阴影中走过来,但每次想起总有一阵扎心的痛感。父亲的一生是平凡而又短暂的,可他留给我们的记忆却是永恒而又值得回味的。父亲作为计划经济时期的一个商品采购员,十多年间,他的足迹差不多走遍南方各省,也曾到过海南岛,参观过毛主席故居,瓷都景德镇,烟花之乡浏阳以及湖广的山林中都留下了父亲的身影。浙江的竹林中也曾洒下父亲的汗水,当年经父亲他们从浙江移回的毛竹,至今仍然茂密粗壮的生长着。前几天,我专程跑到通往熊背乡的公路边和南子营村的山脚下举目仰望,看到这两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似乎又看到了父亲当年的身影。

时值父亲逝世三十周年,他的音容,他的英子日夜在我心中徘徊,无限的情思,深深的怀念时刻萦绕在我的脑海里而久久挥之不去。这情这景所思所念无声唤起我提起钢笔,记下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写下这篇对父亲无尽思念的短文,心中才得到稍稍的宽慰。

      

 

                                   作者:尹仁璞 

                                        二零一一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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