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我的父亲

 彩缤 2022-07-22 发布于陕西

文:河水清清

我的勤劳勇敢、质朴聪明的父亲于二O一四年农历九月初五上午十点左右,不幸离世,终年八十六岁。

几个小时前,他还卧病在床,神色跟以往差不多,我给他洗好脸、喂完早饭,告诉他今天想去批发市场买厨房里的洁具,他点点头,嗓子里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得到他的首肯,我才敢去买洁具。

平时也是这样的,如有事离开一下,总和他商量,谁知道这次出去一个多小时,他就走了,走得这么突然,这么急促,要不是他的好友带着礼物来看他,发现他已经不行了,急忙打电话给我,我还要多耽搁一会,等我飞快的赶到家,跪在他的床前,拉着他的手,摇晃着他的身体,哭喊着我的父亲时,他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眼泪象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籁滚落下来,抓着父亲逐渐冰冷的手,舍不得放开,想拚命挽留他,想再让他多看我一眼,可此时,我才知道我的力量是多么的薄弱,是多么的渺小,就那么眼睁睁看着父亲一动不动,我却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父亲终究离开了为他养老送终的唯一的最疼爱的儿子。我非常后悔,在他咽气时没能陪在他身边,听他的临终吩咐,虽然他己经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但听人们说,人死之前可能有回光返照,万一能说话,能给我留下只言片语,我也不抱憾终生啊。

我是多么痛悔啊!父亲啊,请您在天之灵原谅你的不孝儿女,象我们小时候做错事您从来没有动手打,只是轻轻的责怪我们几句一样。看着父亲清瘦的面容,我的心情极度悲痛,无尽的思绪一下子蔓延开来⋯⋯

父亲曾经告诉我,他是一个农家苦孩子,九岁那年,我的爷爷因病去世,是我的奶奶含辛茹苦,节衣缩食把他们兄姐四个人拉扯大,不幸的是我的伯父,虽然结了婚,不知道什么原因,年轻轻出外打工却死在旧社会的上海,没有留下一子半女,伯母改嫁他人。

父亲只上了几天的私塾,记得在我小时候,看见他在生产队干活用的挑粪粪桶上,拿着毛笔,醮着墨汁,恭恭敬敬写上“瞿志淸”三个正楷大字,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留在我脑海里的唯一的父亲写的三个大字,后来再没有写什么,他没文化,也不能写什么。

父亲挑着这对粪桶,在生产队争工分;在家里,用它挑粪浇菜上池水。长年累月,挑着粪桶,压破了父亲双肩厚厚的老茧,穿坏了一件件被汗水浸湿又被烈日烘干、背心上一大片白花花盐渍的衣服。

为了六个子女的温饱,其中一个是我的二哥,在他四岁的时候,得了一场急病夭折了。父亲和我的母亲,风里来雨里去,起早贪黑辛勤劳作,从两间面东的土坯垒成的破草房,没用几年就翻盖了三间面朝南的砖墙房。虽说当时的房子和现在的房子相差太大,但能遮挡风雨,冬暖夏凉。

我们五个孩子虽然吃的差,但能吃得饱;虽然穿着旧衣服甚至打着补丁,但能穿得暖;虽然穷,但除了我姐姐没能供她上学外(父母当时家里确实困难,另外父亲可能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其他四个人都先后上了学。

哥哥上到小学毕业,虽成绩优异,但因生活所迫中断学业,弟弟和妹妹对学习没兴趣,小学毕业就不想上了,只有我上到高中毕业,虽说自己发奋努力,但在刚刚恢复高考八十年代初,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还是被刷了下来。

在我童年和少年时代,印象最深的是,母亲每天起的很早,煮好早饭先盛给父亲吃,父亲在堂屋吃完热乎乎的稀饭,为了魚鹰多捉鱼,马不停蹄打开后门,就直奔放有鱼鹰紧靠大房搭建的的小窝棚,赶出鱼鹰,来到河边,撑着一叶小舟去放鱼鹰。

父亲冬天顶着刺骨的寒风,裹紧身上单薄的衣服,一双祼露的红肿开裂的大手,抓着在冰水里浸泡的竹篙,上下抽动,快速向前,两耳、面颊、双手都是冻疮;夏天烈日炎炎,酷暑难耐,脸上的皮肤晒黑了,背上的皮晒脱了。

他的心酸、他的苦痛和委屈,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才有深切的体会,我们那时小,怎么体会到父母的艰辛呢!傍晚父亲把鱼鹰捉来的鱼,去集市上换钱,拿回来维持一大家的生活开支和年终缴清生产队的透支款。

晚上全家人就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围坐一桌吃粥时,我们才看到坐在桌旁晚归的父亲,看着黑黑的、瘦瘦的父亲,我情不自禁的低下头,闷闷地喝着稀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默默地发誓:等我长大,一定要发奋努力,挣更多的钱,尽我所能,减轻父亲的负担,减少父亲的烦恼,孝敬我劳苦的父母!

勤劳勇敢的父亲,也是聪明的。看着一个个孩子长大,三个儿子要娶亲成家,意识到家庭的负担更重了,他不敢懈怠,毅然决然卖掉鱼鹰,卖掉小舟,向亲戚朋友借了一部分钱,买了大魚网和一只能载十人左右鱼船,利用生产队农闲时间,请队里的青壮劳力到附近不是精养鱼塘的野河沟去拉鱼,这比自己单打独干要好得多。

通过起早贪黑、风雨无阻的辛勤努力,没几年就还清借款,拆掉老房,重新东迁,建了两幢座北朝南的大草房。从这时起,我看到母亲脸上开始有了笑容,父亲也开始喝点黄酒了,在亲朋好友、邻里乡亲面前父母能挺起腰板、笑谈家长里短了。

改革开放后,原来生产队统一劳动、统一分配制度彻底被打破,分田到户,家庭耕种,青壮劳力不再局限于一年到头除了田里劳作,空闲时间帮我家拉拉鱼挣点小钱贴补家用,他们开始走南闯北出外打工,只在夏收夏种和秋收秋种两季回家几天,帮助父母、老婆抢收抢种,当然打工挣的钱比在我家拉鱼收入不固定、只能维持日常零用、没有结余强得多。

父亲看到这种情况,没有埋怨、没有气馁,把心爱的鱼网清洗晒干堆放在家,渔船打好石膏,涂抹桐油,锁在河边大树上,这些料理好后,重操旧业放起了鱼鹰。哥哥原本协助父亲拉鱼卖鱼,现在只好拜师学艺,学成出门去南京建筑工地打工,后来结婚成家。

没几年姐姐也成了亲出了嫁。到了我结婚时,原来的草房落后了,父母吃尽千般辛苦,想方设法攒钱帮我盖了两间大瓦房,风风光光给我娶了亲、成了家。我结婚时,父母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来我家喝喜酒。

因为父母从小对我特别疼爱,再加上岳父母家比我家富裕,我找这样的人家,父母认为给他们脸上添光,所以特别高兴。

曾记得,哥哥作为父母的长子,结婚也没有我这般热闹,姐姐和弟弟妹妹结婚也只是走走形式而已,原因是哥姐结婚时家庭经济困难,弟妹结婚时父母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更重要的一点,当时我的弟弟婚姻大事很麻烦,弟弟象我母亲一样寡言少语、个头偏矮,媳妇难找。

为了他能娶上老婆,父母在花甲之年节衣缩食、拚命干活挣钱,在有生之年第四次建房,盖了楼房底层,那时我们这里已经流行建楼房,虽说父母为弟弟只建了个楼房底层,但已尽了两位老人最大的努力!弟弟结婚另立门户。

妹妹出嫁后,年迈的父母独自过着二人的世界,不让子女担忧,不让子女麻烦,自食其力,他们除了坚持种点责任田外,母亲在家负责一日三餐、料理家务,父亲年事已高,再无精力放魚鹰,卖掉了它们,留下一叶小舟,买了丝网,天气睛朗暖和时,撑起小舟出去撒网捕鱼,换取日常生活零用,有时捕的不多,就拿回来红烧,父母当下酒菜。

我多么希望他们二老对酒当歌,其乐融融,颐养天年的曰子长久下去!可是在父母离开我之前,他们的大儿子、小儿子、小女儿已经先他们一步,相继永别了生他养他的父母,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只有他们心里知道。

我只感觉到,每一个亲人的失去,他们总是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悲痛里,没几天,头上添了许多白发!我的母亲在小女儿离世没多久,因积劳成疾和长久悲伤,也离开了相依相伴的父亲,离开了她仅有的一双儿女一一我和姐姐,去和我的哥哥、弟弟、妹妹到了天堂。

但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疾病、没有悲伤、自由自在过着幸福无忧的的生活!我的父亲从此寡居一人,但身体还好。坚持一个人生活,农闲时出去用丝网捕鱼,阴雨天去乡邻好友家打打牌,喝喝酒,自得其乐。

他也知道,帮不上我们的忙,我们夫妻两人在镇上做生意,起早贪黑,孙子在县城上学,不需要他的接送。我们逢时过节买点他老人家爱吃的荤素菜,让我的儿子请他过来,一起吃饭,陪他喝酒聊天,享受天伦之乐;看他的衣服、鞋帽旧了、过时了,到商场买新的给他替换。

我只希望他:年纪越大身体越硬朗,自由自在安度晚年!二〇一〇年,我们世世代代耕种的土地,居住的地方,因政府的规划,需要征用开发,村民需要动迁安置。

听到这个消息,我笑得合不拢嘴,打心眼儿高兴,从此我们将永远告别脸朝黄土背朝天农村生活,搬进干净整洁的居民小区,走在两边既有绿化景观又有路灯照明的宽敝柏油马路,晚上到公园、广场散步、跳舞锻练身体,真正成了梦寐以求的城镇居民。

象我父亲八十多岁的老人,农田被征用,按照政策,每月都有几百元补贴,只要身体健康,基本生活得到了保障,我们感谢党和政府的富民政策,同时也祝福我的老父亲长命百岁。可是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我们二O一〇年拆迁,二〇一三年拿到安置房,经过几个月的装修,可以居住了,我急忙把父亲从租住房里接回来,让他住进了新房。

没住多久,父亲就对我说:“他还想住在农村出租屋里。”我跟他说:“你住在小区里,上午去商场、市场去逛逛,想要买什么就买什么,中午喝点酒,下午找人打打长牌,或者和别人聊聊天,都是老乡亲、知根知底。

再说这里环境不错,路又平坦,晚上灯火通明,一直到天亮,那里租住地能和这里相比吗?再一个我不把你接回来,让你租住地的邻居、亲戚朋友背后怎么议论我?”父亲听了我的话,默不作声。

我也知道,他舍不得那里的邻居和朋友,经过几年的相处,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第二个他还想撑上一叶小舟,出去撒网丝鱼。这些我能理解,但第二条我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虽说他身体尚好,但毕竟八十五高龄,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对得起从小对我恩爱有加的老父亲?对得起在地下的母亲、哥哥、弟弟和妹妹的梦中嘱托?怎么有脸抬头见我的亲戚朋友和邻里乡亲?可是他,我的一向要强的老父亲没多久却病倒了。

他象一条野鱼,离不开河水的拥抱,虽然你把它当金鱼一样供养在鱼缸里,但它不习惯那样的生活,用不着多久它会死去;他又象一株野草,离不开雨露滋润、风吹日晒,虽说你把它当作盆景一样栽在阳台花盆里,但不久就会凋谢。

我带他去医院检查,他却对我说:“我没病检查什么?”请小区里便民诊所的医生给他挂盐水,医生前脚刚走他后脚马上拔下针头不挂了。我拿他没办法,恰逢那段时间我为儿子毛坯房请师傅搞装修,没有外出打工,一有时间便过来陪他,问他身体哪里不舒服,今天想吃什么,要不要带你出去兜兜风?父亲总是对我说:我不要紧的,你忙你的去。

看到精神蛮好的他,我也略为放心,谁知道和我们仅仅住了一年,享受安居晚年生活刚开始,他就这样走了呢!天国把我的父亲硬生生的带走了,从此我便没有了父亲,再也做不成儿子了,再也看不到那个世界上最疼我、最懂我、也最在乎我的人。

人们说母爱似水、父爱如山。父亲在我脑子里、眼里、心里永远都是一个坚强的男人、风雨无阻,他以一个男人的坚毅,撑着一个原先八个人的大家庭,以一个男人的胸怀包容着太多的狭隘与偏见,以一个男人的阳光与自信从容面对人生路上的种种坎坷;同时他又不乏柔情的一面。

父亲他不仅是伟岸的山,更是漆漆黑夜里的一座灯塔,指引着儿女们坚强而自信地不断前行!

最后,我以歌唱演员刘和刚的歌曲《我的老父亲》来表达心中对父亲的思念:

想想你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你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不知不觉你鬓角露了白发,不声不响你的眼角添了皱纹。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爰的人,人间甘甜有十分,你只尝了三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听听你的叮嘱,我接过了自信,凝望你的目光,我看到爱心,有老有小,你手里捧着小手,再苦再累你脸上挂着温馨。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我的老父亲。

瞿士荣

瞿士荣,笔名河水清清,1963年5月19日出生,原来在工厂上班,现在从事工程预算,闲暇时喜欢写写文字!

河水清清老师是我在简书认识了半个多月的文友,瞿老师的文字朴实无华,感情真挚,温暖感人。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