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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尔的美丽与哀愁

 执卷绨素 2016-08-30
伊斯坦布尔的美丽与哀愁  撰文/王淼  每个人脑袋里都会有一些怪东西,这些怪东西有可能是盘亘内心的情结,也有可能是稍纵即逝的念头;有可能是对某些事物的敌视,也有可能是对某些人物的不满。这些怪东西可以是自私的,也可以是狭隘的,甚至可以是猥琐的、猥亵的——尽管人们的脑袋里常常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怪东西,但在现实生活中,这些怪东西却都没有逾越正常的范畴,而且也并不妨碍他们做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在他的新作《我脑袋里的怪东西》中,塑造出的正是这样一个脑袋里有着很多怪东西的、平凡、卑微而又善良的小人物。
  帕慕克是土生土长的伊斯坦布尔人,他喜爱伊斯坦布尔,因为它是一个让很多有趣的事物在同一时间上演的地方,而且一个比一个值得观看。帕慕克是伴随着小贩们的各种叫卖声长大的,从幼年时期起,他就熟悉伊斯坦布尔的每一座楼房和每一条街道——那些如同涂鸦一般的墙上的布告,巨幅的广告牌,闪烁的霓虹灯;那些老旧的公寓楼,弥漫着取暖炉烟雾的深深的小巷;那些走街串巷的勤劳又辛苦的小商小贩;那些在街边小巷中频繁出没的各色人等:上班的成人、上学的孩子、家庭主妇、退休老人……正是这些构成了伊斯坦布尔多彩多姿的市井图像,构成了一种丰富而多元的城市生态。在帕慕克的笔下,以卖钵扎为生,脑袋里有着许许多多怪东西的小贩麦夫鲁特,正是生活在伊斯坦布尔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麦夫鲁特本人、以及与麦夫鲁特相关的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的命运,也都与这座城市息息相关,可以说是伊斯坦布尔的历史与现实,构成了他们每个人生活的广阔背景。
  麦夫鲁特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从十二岁来到伊斯坦布尔,高中肄业之后即继承父业,成为一名卖酸奶和钵扎的街头小贩。身为外乡人,麦夫鲁特对于伊斯坦布尔既有一种深刻的疏离感,有时即便处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会感到孤独,同时又有着一种深深的依恋——麦夫鲁特了解伊斯坦布尔的每一处细节,深谙这座城市的语言,他热爱伊斯坦布尔的一切,并把这座城市当作自己灵魂的栖息地。麦夫鲁特固守传统,他不愿进入新的时代,总是对旧事物充满留恋,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达到了顽固不化的状态。对于麦夫鲁特来说,每夜在街头长久地行走、吆卖,既是一种职业习惯,又是一种心灵需求,他甘于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方式,喜欢在城市的阴影里发现自己的内心世界,他把劳作当作一种礼拜,把走街串巷视作一种医治孤独的良药。而发生在麦夫鲁特身上的颇富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也同样带有一些民族传统的意韵,应该说也同样属于这座城市传奇的一部分。
  在麦夫鲁特以充当小贩为生的数十年间,伊斯坦布尔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长满青苔的老城墙,雕刻着漂亮字母的老饮水池,饱经侵蚀而彼此斜倚的老木屋,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摧毁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窗户硕大的劣质高层公寓,街道歪歪扭扭,建筑工地随处可见,广场和墓地再也找不到一棵绿树……“城市仿佛不再是一个他熟悉的地方、一个宽敞的家,而变成了一个没有神灵的地方”。有些事物消失了,就再无还原的可能,麦夫鲁特虽然明白这是时代的交替与自然的规律,他也清楚传统小贩的职业已是夕阳西下、越来越不合时宜,但他依然固守着这份职业,因为祖先留下的古老东西都是神圣的,人们只要明白钵扎是祖先留下的饮品就够了,卖钵扎的叫卖声能够让他们想到这一点,麦夫鲁特就会感觉良好,他就能够体验到善意和幸福。如果说每个人的一生都需要有所坚守,那么做一个卖钵扎的小贩,感恩地接受人生赋予的所有幸运,其实正是麦夫鲁特的坚守。
  从小说的角度来讲,帕慕克显然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作家,但他所讲的故事,并没有简单地停留在单纯的故事层面上,历史的回声,时代的喧哗,无不在他的小说中留下鲜明的印记——其中既包含着他的政治倾向,他的宗教信仰,他对世间万物的认识,同时也蕴涵着他对伊斯坦布尔爱恨交加的复杂感情,蕴涵着他内心深处难以遣怀的“呼愁”。帕慕克有着深深的伊斯坦布尔情结,尽管他平生从未远离过这座城市,但他迷恋这座城市中时常回响的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怀念那些铺着鹅卵石的古老街巷。而他之所以将麦夫鲁特的小贩生涯写得如此细腻、如此动情,说白了,麦夫鲁特的感伤就是他本人的感伤,麦夫鲁特的乡愁就是他本人的乡愁。帕慕克其实是以小说的方式,为古老的伊斯坦布尔建立起一座文字纪念馆,为这座城市日渐消逝的传统文化谱写了一首最后的挽歌。
  《我脑袋里的怪东西》(土耳其)奥尔罕·帕慕克著,陈竹冰 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1月出版。定价:4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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