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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 德国'狂人大导'赫尔佐格:青年电影人要找到自己的语言与方式

 leee68 2016-09-07

来源:时光网 飞鸟凉 / 文  Aska / 编辑


所谓大师,在当今世代,大抵是个有些尴尬的存在,一方面,有过往的经典打底,将他们托上了“神坛”,另一方面,在漫长的创作生涯里,要一直续写传奇,又何其难?


而伴随着新一代电影观众诞生和成长的,又更多是好莱坞娱乐化超级英雄大片的轰炸,那些盗版碟刚刚盛行,令人如饥似渴的迷影年代,如今看来,似乎已经翻篇了。


就像德国著名的电影大师沃纳·赫尔佐格来到中国,竟然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声浪,要知道,这位德国导演在当年是与维姆·文德斯、赖纳·维尔纳·法斯宾德、沃尔克·施隆多夫并称“德国新电影四杰”的代表人物,但媒体对他的兴趣,甚至还不及对任何一位网红的追逐。



沃纳·赫尔佐格在上海电影节期间接受时光网专访


很难想象,曾经在三大电影节斩获荣誉的赫尔佐格竟然会带着作品来到上海电影节参加竞赛,他的新片《盐与火》依旧关注自然与环保主题,以科考队员考察发生在南美的生态灾难拉开帷幕,女科学家遭遇绑架,但在这绑架背后却埋藏了对灾难更深刻真实的体会。


影片于6月13日在上海电影节期间进行展映,观影过程中不乏看得昏昏欲睡者,也有提前退场者,不出意外地,映后该片遭遇观众恶评,在之后的金爵奖颁奖典礼上,影片也毫无斩获,而赫尔佐格早早地就离开了上海,回到了印度尼西亚片场继续拍他的火山新片。


不过在此之前,赫尔佐格接受了时光网的专访,与我们谈到了他一直以来在创作上对于自然、真实环境的迷恋,他甚至想过来中国拍一部《陆上行舟》。对于中国影迷送给他的“狂人导演”称号,他则笑着奉劝大家,不要试图通过他的电影角色来寻找其中对于他本人性格的映射,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偏执、疯狂,在他看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为电影服务。


虽然近些年,赫尔佐格鲜有佳作问世,去年与妮可·基德曼合作的《沙漠女王》甚至还被评为职业生涯最差作品,不过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继续创作的步伐,他也以自己的孜孜不倦来鼓励年轻电影人,不管是去抢银行,还是到好莱坞工作室工作,总要有自己的方式,总想着等大公司或国家来资助,那在他看来,是不健康的。这番话也令人想起,当年19岁的赫尔佐格,为了拍摄自己第一部短片,甚至到学校偷了一台35毫米摄影机。


如今坐在我们面前的这位电影大师已经74岁,他从19岁开始拍电影,至今作品超过70部,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作为德国电影代表人物的他曾创作出了如《卡斯帕尔·豪泽尔之谜》、《阿基尔,上帝的愤怒》、《侏儒流氓》、《诺斯费拉图:夜晚的幽灵》、《史楚锡流浪记》等诸多留存于影史的经典作品,这些都曾是影迷入门必备的教科书电影。


正如赫尔佐格自己所说:“虽然我变老了,但是我的电影却并没有老去。”


沃纳·赫尔佐格在中国

“如果有一天来这里拍部《陆上行舟》也不错”



赫尔佐格带着他的新作《盐与火》来到上海电影节参赛,可惜该片最终毫无斩获


时光网:你会参加今年上海电影节金爵奖的竞赛,让人感觉有点意外。

沃纳·赫尔佐格:其实,我也是来到上海之后,最近才知道我的电影会参赛,之前只是单纯受邀来上海,我对中国的风景很感兴趣,那么就来咯。


时光网:来了后知道自己要参赛是什么心情?


沃纳·赫尔佐格:还挺兴奋,这是我的电影第一次正式来到中国,开放给中国的观众,中国市场是一个全新的区域和国家,可以让我去继续开拓。《盐与火》这部电影主要是关于人的内心和灵魂的探索,我希望它能够接触到更多人。对我来说,仅仅是知道它未来可能会在中国公映,就很满足了。


时光网:你是否也会有来中国拍电影的愿望?


沃纳·赫尔佐格为什么不呢?当然,首先我需要有一个合适的故事。比如,我很喜欢徒步旅行,如果有一天我能在中国实现徒步行走,然后把这段经历拍成像我的作品《陆上行舟》那样,听起来不错。


时光网:你之前也做过柏林电影节的评委会主席,伍迪·艾伦说他不信任一小撮评审团对电影的判断,你会怎么看评审制度和电影节?

沃纳·赫尔佐格:我可没啥问题,因为这些奖项根本不是特别必要的。就像在狗狗竞赛当中,他们也会给狗狗颁奖。奖项并不能决定电影本身什么。虽然我之前在柏林电影节做过评委,不过,我觉得人一生来讲,不要做评委超过一两次,没什么意思。



影片在玻利维亚盐湖拍摄,要面对很多自然气候的考验


时光网:电影在玻利维亚拍摄,自然环境的实拍这次给了你什么挑战?


沃纳·赫尔佐格:那里的海拔有13000英尺(3960米左右),山的高度大概也有4000多米,我们提前两个月就让演员进行高海拔训练,玻利维亚盐湖的拍摄荒无人烟与世隔绝,我的女主角维罗妮卡可惨了,她既没手机也没网络,我就还好,我本来就不用手机,哈哈。


时光网:《盐与火》的主题依旧是你一直以来关注的自然和环保,你对世界范围内的环保措施最想吐槽的是什么?


沃纳·赫尔佐格:就像电影里说的,女科考队员被绑架,因为人们认为,科考队对世界环境只有数据上的认识,这些数据远远不能等同于个人真实的体验。如果科考回来后仅仅是数据记录和观察,怎么会有人性层面的亲身体验来得真实?希望他们能真正认识到很多灾难对世界环境造成的危害。


“狂人导演”热爱自然厌恶棚拍

“我不是偏执,只是看得比较清楚”



赫尔佐格觉得棚拍非常造作,他热爱在自然环境中的拍摄,应对自然变故让他觉得自己一直在状态


时光网:你拍电影一直喜欢自然环境的实拍,这也意味着会有很多不可控的风险,拿最近的例子来说,拍《沙漠女王》的时候就因为沙暴毁了几个镜头。


沃纳·赫尔佐格:在摄影棚里拍摄,我真是觉得不舒服,那个环境太造作了!在自然环境当中拍摄,的确像你说的,会有很多难以预料的状况,尤其是在这些难以预料的状况出现的时候,我们需要处理,我大概就是挺享受这种及时的、对预料之外状况的处理,那会让我感觉自己一直在最佳状态。


时光网:当年的德国新电影四杰里,你是最高产的一位,从19岁拍第一部电影,到现在你拍了70多部片了,这种状态怎么保持的?


沃纳·赫尔佐格:实际上我可以随时准备停止做导演,我的兴趣多了去了,大概它们也反过来给我很多热情。我还写作,还会去徒步旅行,有时候我还会演个角色,比如说在《侠探杰克》里面演一个大坏蛋。你不要看我现在在生活当中蛮温和,到银幕里面的时候,我可以变得很吓人。



赫尔佐格兴致勃勃地谈及自己在《侠探杰克》中令人印象深刻的大反派表演


时光网:没错,我们在《侠客杰克》里面见识到了你的反派表演。


沃纳·赫尔佐格:你知道吗?当时我接到这个邀请的时候,他们说我会非常擅于恐吓,还有镜头的表现比较吓人,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所有跟电影相关的事情,我都非常愿意做,写剧本、做导演、制作、编剧、演出,这对我来讲都比较容易。


而且对于我自己而言,自己在镜头前面的时候,我就能够更深地了解在演员的脑海当中是怎么样的情况,这样我就可以想清楚,如何让我的演员去进行最好的发挥。


时光网:不止你的真人演出,你的声音也在《马达加斯加的企鹅》里有表演。


沃纳·赫尔佐格:还有《辛普森一家》,在《盐与火》这部片子里,我的声音也出现了,就是飞机上一位乘客声音的客串。我的声音还会在我自己做的纪录片当中作为画外音,网上也有三十几个人在模仿我的声音。大家在Facebook和Twitter上面都可以找得到,但那些都不是我。对我来讲,他们就像我免费的保镖一样,让他们自己去竞争好了。



赫尔佐格和克劳斯金斯基当年一起创作了许多经典电影,金斯基的疯狂角色也被影迷认为是赫尔佐格本人性格的投射


时光网:你早期的经典影片《陆上行舟》《阿基尔,上帝的愤怒》,都是跟德国著名的电影明星克劳斯·金斯基合作,他演的大多角色都很偏执疯狂,很多中国影迷觉得这样的角色是你本人的化身,大家还给你起了一个外号叫:狂人导演,你怎么看?


沃纳·赫尔佐格:大家如果想从角色当中找到对于我个人性格的映射,要非常小心了,因为我做了70多部电影,如果有70多个不同的人格出现在我身上,哈哈,那就麻烦了。而且,我并不认为我自己偏执,是我看得比较清楚,除此之外,我只是作为电影界一个好士兵而已,就是在为电影做服务。


'德国新电影四杰”大师的现在时

“我自己变老了,但我的电影却没有老去”



虽然赫尔佐格2000年以后来到美国拍片,合作了诸如贝尔、凯奇、妮可等多位好莱坞大明星,不过他却觉得自己和好莱坞并不真正彼此需要


时光网:我们知道2000年以后,你在美国拍戏,你可以谈谈这段美国经历对你在创作上有什么改变吗?


沃纳·赫尔佐格:我住在LA主要是因为我在那里结婚,大家也都知道我的妻子在那儿,拍电影的时候,我仍然是保持自己的风格,实际上我自己并不需要好莱坞,另一方面,好莱坞也不真正需要我。在这样互相不需要的前提下,我们在好莱坞拍电影产生的沟通都很舒服。


好莱坞的优势主要在于它的数字化效果,还有大明星等等,但是今天大家都非常专注,也需求于讲故事的过程,而我自己本身就非常擅长去讲述这些故事,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好莱坞还对我有点兴趣。


时光网:好莱坞对全球范围内的电影市场都有影响,其中也包括德国电影市场,你怎么看好莱坞在全球造成的冲击?


沃纳·赫尔佐格:最重要的是在我们自己的电影中去创造自己的文化特色,中国的电影目前这么蓬勃,电影院文化也丰富,像印度和中国这样文化特色很鲜明的国家,你们有比较大的任务和责任去这么做。


时光网:你一直提倡自然主义,拒绝科技,但你也拍过一部3D纪录片《被遗忘的梦之洞穴》,你怎么看3D技术给电影带来的革命?


沃纳·赫尔佐格:就像你说的,我只做过那一个有3D效果的电影,当时没有其它的选择,非常被动,没办法,只能够用3D来表现这样的形式。其实在现实当中有很多3D电影也没有必要非要做成3D,在美国,每个人都以为几乎所有的电影都是3D电影,实际上只有4%。


时光网:你早年用很少的资金拍出过很多优秀的作品,你也鼓励年轻人大胆创作,你能具体给他们什么建议吗?


沃纳·赫尔佐格对于青年导演,他们有职责和任务,要找到自己是谁,要找到自己的语言,而且要找到自己的愿景,自己的方式和方向。


如果说非得要等上十年,让一个大公司或者是国家来资助,这样的想法是很不健康的,应该是慢慢地从小处起步,先有两三个可以展示的作品,这样之后就会好很多。


因为现在这些拍摄的镜头尺寸越来越小,焦距也越来越远,很多电子设备都有内置的录音系统,还可以用我们的笔记本去进行剧本的编剧,所有的这些都让我们可以很廉价甚至不花钱去做这些电影。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方式来筹集资金,不管是去抢银行,还是到好莱坞的工作室去工作,他们需要有自己的方式。



赫尔佐格感叹自己变老了,不过他觉得自己的电影并不会老去


时光网:现在全球电影市场的格局都发生着巨大变化,无论是作品还是观众。对你来说,会不会怀念当年那个理想主义的、迷影的“新德国电影”黄金时代?


沃纳·赫尔佐格:现在有互联网,很多年轻人都在网络上看我的电影,甚至15岁左右的年轻人也会看,他们所看的电影,都是我在70年代拍的。而且我最近拍了一部新的纪录片《你瞧,网络世界的幻想》,它也是关于互联网的,很快就会在电影院上映。


现在也有观众给我写信,是12岁的年轻人,实际上他们是在想办法联系到我,网络上他们所看到的电影,都是70年代的电影,很奇怪它们对这些年轻人非常有吸引力。你也看到了,经过这么多年,我自己变老了,但是我的电影却没有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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