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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是从哪里被连接起来的

 Moia藏经阁 2016-09-15

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序》里说:“陕西据天下之上游,制天下之命者也,陕西之在天下也,犹人之者头项然,患在头项其势,必至于死。河套南望关中,控天下之头项,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乱,天下乱。”秦汉时期的中原王朝都看到了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河套这把剑,将长城与世界最早的高速公路修到了这里,进而在河套定了中国北疆的格局。

文化是一种广度,也是一种深度。在巴彦淖尔今天的大地上,我们追寻着这种深度与广度。而当二千多年前,秦皇汉武的足迹从这方热土走过,我们看到在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激烈冲突与漫长融合里,农耕文明的首次胜利。两千多年前的轰轰烈烈变为今日的恬淡安详,而这,注定成为巴彦淖尔乃至中国的一种气质与高度。

清人顾炎武曾尖刻地批评过秦二世,这给我们透露了一些有关秦始皇与巴彦淖尔的“实情”: “始皇崩于沙丘,乃又从井陉抵九原,然后从直道以至咸阳,回绕三、四千里而归者,盖始皇先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若径归咸阳,不果行游,恐人疑揣,故载辒辌而北行,但欲以欺天下,虽君父之尸臭腐车中而不顾,亦残忍无人心之极矣。”(顾炎武《日知录?史记注》)

阴山明月是多情的,阴山明月也是阴冷的。人的一生不可能只干一件事,但让今人很难想到的是,中国历史上的千古一帝秦始皇一辈子干的两大国防工程,即筑长城与修直道,均与巴彦淖尔有关。秦始皇,统一了中国的伟大皇帝,活着时没能到达九原城,死后的尸体在秘不发丧的情况下到达九原城,并由直道运回咸阳,走完了他人生最后的一段旅途。狼山上的那一轮秦时明月,送走了他分明已经有些腐臭味的遗体。

今天,当我在巴彦淖尔的阴山秦长城之上,想起秦朝的那段往事,岁月仿佛是一轮明月,高高地悬在距我们很远也很近的天空,除了皎洁之外,一切都变得静悄悄。历史的烟云就这样在秦时明月的那片冷光里深深地隐藏了起来,让我这个追梦之人心里多出了几分忧伤与凄凉。这时,那曾经在历史书上见到的蒙恬将军的画像也在心中格外清晰了起来,最终变成了一个淡远的怀想。

蒙恬将军被誉为“中华第一勇士”,他是个儒将,据说他发明了毛笔,还制造了一种叫筝的乐器。更重要的是,他调动几十万军队和百姓筑长城,把战国时秦、赵、燕三国北边的防护城墙连接起来,并重新加以整修和加固,建起了西起临洮、东到辽东的长达五千多公里的万里长城,用来保卫北方农业区域免遭游牧匈奴骑兵的侵袭。

蒙恬将军在修筑万里长城的壮举中起了主要的作用,这延绵万余里的长城是人类巨大的文化瑰宝,以至于现在很多外国人说到中国首先想到的是长城。长城就这样变成了中国的象征,甚至代名词。但司马迁在《史记》中对蒙恬修筑长城的评价却是片面的,这个书生气很重的人,在他悲天悯人的情怀中,只看到了修长城对人民的劳役,却没有看到修长城对中原地区长久安定的重要意义。

也许,正是因为用了那份情,司马迁并没有看到蒙恬只是连接了秦、赵、燕三国的长城,工程量远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大。甚至,蒙恬和公子扶苏曾经多次上书秦始皇请求减免徭役,同时,和扶苏商议如何合理安排人力,来减轻徭役,他都未提及。

蒙恬将军在阴山一线将原有的长城做了“焊接”,今天的阴山依旧讲述着那个“明月照老墙” 的故事,作为老墙的长城因此而成为中华民族的骄傲。但是,这些都随着蒙恬吞下的那枚自杀的药丸,化作历史上的一个谜团,被后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公元前210年冬,秦始皇在出游途中患病,派身边的蒙毅,也就是蒙恬的弟弟,去祭祀山川祈福,但这福并没有祈来让秦始皇得以长命百岁。不久,秦始皇便病死在了沙丘。英武一世的他,也许根本没有想到他的身后之事会让人倍感心寒。

赵高担心秦始皇死后扶苏继位,蒙恬再次得到重用,对自己不利,便封锁死讯,扣住秦始皇遗诏不发,与胡亥密谋篡夺帝位。

赵高和胡亥的第一个目标是李斯,他们威逼利诱,迫使李斯与其合谋,伪造秦始皇遗诏,假传圣旨,指责扶苏在外不能立功,反而怨恨父皇,以捏造的罪名赐公子扶苏与蒙恬将军死。

扶苏自杀了。

在电视剧《秦始皇》里,有这样的一个镜头,即手握宝剑的扶苏问李斯,他死后秦还能存在多久。李斯给他的回答是:秦无二世。

扶苏流泪了,之后,喊了句“父皇我来了”便从长城之上一跃而下。

电视剧虽说有虚构的成分,在演戏,但扶苏手握的那柄宝剑的寒光似乎还在,告诉我们长城之上,不但有苦力、有战争,还有谋杀。

李斯随后在长城之上为公子扶苏磕了一个长长的头。蒙恬将军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他认为秦始皇派他率领三十万大军驻守边疆(据说,当时有这样一种传说“亡秦者胡”,而秦始皇认为胡即是匈奴),还派公子扶苏前来监督,是天下最大的事情,怎么好端端地又让他们自杀呢?于是,他选择了“上诉”。

李斯等人接替了蒙恬将军的兵权,将蒙恬将军囚禁在阳周。

阳周是个地名,有人说在今天陕西的子长县,也有人说在今甘肃正宁县。这个在两汉之间神秘消失的地名,成了历史上的一大谜团,从而引发了中国历史与地理的一系列错误,直到今天,仍然有学者各执一词,各抒自见。这个地方当然不在今天的巴彦淖尔,但可以肯定的是秦始皇令蒙恬将军北击匈奴,收复河南地,设北地、上郡、云中、九原四郡,镇守控制匈奴南下的通道,在阴山再修长城,把农耕与游牧的分界线推到了北纬41度线左右。

北地、上郡、云中、九原四郡中,最后一个是九原,北地是秦灭义渠后(公元前650年左右)设置的,最早,大致在今天的陕西、甘肃和宁夏一带;上郡是公元前328年,魏国献给秦国的一个地方,是秦初三十六郡之一,在陕西榆林一带;云中由赵武灵王置,九原最早也是云中下辖的地方,秦代云中治在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辖地包括今巴彦淖尔部分地区,公元前236年云中城被秦军占领。显然,九原的设置是在收复河南地(前214年)之后,是一个被赋予了新的地盘的郡。这个新郡在最初管理的只有两个县,一是九原(县治在乌拉特前旗三顶帐房村附近),二是临河(县治在巴彦淖尔市临河区新华镇,另有一说此古城为汉代古城,存在争议)。而蒙恬将军率兵阻止匈奴是公元前215年的事情。从中,我们不难看出,蒙恬将军最初的“重点工作”就在今巴彦淖尔的阴山一线,他在收复了南河地之后,自榆中(今内蒙伊金霍洛旗以北)至阴山,设三十四县,又渡河,占据了阳山。

关于这一点,《巴彦淖尔盟志》中也有明确记载:“秦统一中国后,分天下为三十六郡,边郡仍袭用赵之旧称,置代、雁门、云中、九原等郡。其时,巴彦淖尔现辖阴山以南地区属秦九原郡辖境;阴山以北属匈奴游牧地。秦始皇为使边陲之地得以安定,派将军蒙恬镇守边疆,并采取修直道、筑长城、垦北假等措施巩固北疆。”

秦汉时称阴山最西的一段为“阳山”,即今巴彦淖尔境乌拉特后旗狼山,东北~西南走向。狼山长约370千米,南侧以断崖临河套平原,北侧倾斜较缓,逐渐过渡到巴彦淖尔高原,西端没入博克台沙漠、亚玛雷克沙漠及海里沙带之中。地处干旱大陆性气候地带,山上几乎无植被,属荒漠草原类型。呼和巴什格坐落在狼山的中部,它东面和北面以陡坡形式临大坝沟,西南坡度较缓。呼和巴什格山峰是狼山的最高峰,也是内蒙古的最高山,高度2364米。

2364米,在西部算是一种普通的高度,但这却是蒙恬将军在这里取得的一个军事高度。随后,蒙恬将军迁徙人民以充实边县,并修筑起了东至辽东(今辽宁境内),西至陇西临洮(今甘肃岷县)的长城。这五千多公里的万里长城至此雄起于北方,成为中华大地上一道不灭的风景。这在当时标志着匈奴人退往700里以外的大漠以北,十余年不敢南下。而蒙恬将军的“实边”可能是赵武灵王之后,中原向边地的又一次移民,而且从史料上看,这次要比赵武灵王的那次规模大得多,也奠定了后来河套地区军垦与移民的基础。

蒙恬将军的移民地点是古籍中的“北假地”,因此地属于北方,官田假(租借)于无地贫民耕种,故此处为北假之地。按《史记》和《通鉴》准确的北假地域是:东起内蒙古固阳县下湿壕镇后脑包村,西至内蒙古乌拉特前旗大佘太镇,北至色尔腾山秦长城,南至大青山乌拉山(即阴山包头市石拐、固阳、巴彦淖尔市乌拉特前旗段)。蒙恬将军因此成为开发这片土地的第一人。

“为开发边地,秦始皇于三十六年(前211年),由内陆迁三万家至北河(现巴彦淖尔一带地区)、榆中(现鄂尔多斯东部地)进行垦殖。从此,巴彦淖尔市阴山南北的“北假”之地,始有从事耕种的农业经济。”(参见《巴彦淖尔盟志》)这是今巴彦淖尔地区农业生产的开始。

“北假”的土地租借形式说明在秦朝,封建生产关系开始在河套地区出现。而河套以南地区在秦时被称为“新秦”或“新秦中”。按照东汉应劭在《汉书·食货志》中的注释,“新秦”就是“新富贵者”的意思,这说明自秦统一后,当地社会经济得到了一定发展。

关于“河南地”,该词指河套以南之地,但并不等于今日之河套平原,因为古时黄河干流走今乌加河(时称北河),而非今日之河道。河套以南之地,魏晋贤《“河南地”地理范围试析》认为:“河南地,必是夹于昭襄王长城与河塞之间的地方,而且东西延伸于整个陇西、北地、上郡三郡的北境。把它局限于汉朔方郡,或朔方与五原,以及把它理解为仅指鄂尔多斯之地,便都是误解。”

蒙恬将军的上诉终于有了结果。

胡亥杀死扶苏后,便想释放蒙恬。但赵高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干了坏事的人总是害怕,所以,赵高把坏事干得很彻底。他怕蒙氏一族再次得宠,对自己不利,便散布谣言说在立太子问题上,蒙毅曾在秦始皇面前毁谤胡亥。

胡亥这二货就是个听信馋言的主儿,他囚禁并杀死了蒙毅,又派使者前去杀蒙恬。

使者对蒙恬将军说:“你罪过太多,况且蒙毅当死,连坐于你。”

蒙恬将军说 :“自我先人直到子孙,为秦国出生入死已有三代。我统领着三十万大军,虽然身遭囚禁,可我的势力足以背叛。但我知道,我应守义而死。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敢辱没先人的教诲,不敢忘记先主的恩情。”

使者又说:“我只是受诏来处死你,不敢把将军的话传报陛下。”

蒙恬将军长叹道:“我怎么得罪了上天?竟无罪而被处死?”

之后,他沉默良久说道:“我的罪过本该受死,起临洮至辽东筑长城,挖沟渠一万余里,这其间不可能没挖断地脉,这便是我的罪过呀!”

于是,吞药自杀。

这些,司马迁在《史记·蒙恬列传》里为我们记录了下来。当然,这个全程走过秦直道的人还说:“吾适北边,自直道归,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 ,堑山堙谷,通直道,固轻百姓力矣。夫秦之初灭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伤者未瘳,而恬为名将,不以此时彊谏,振百姓之急,养老存孤,务修众庶之和,而阿意兴功,此其兄弟遇诛,不亦宜乎!何乃罪地脉哉?”(《史记·李斯列传》)

这段话在我们今天看来最有良心的就是“何乃罪地脉哉”几个字,就是说蒙恬将军的死和地脉没关系。

那枚要命的药丸,甘苦自知。

巴彦淖尔境阴山长城的修筑者就是蒙恬,还伴有这样一个传说:

蒙恬的十三万大军开到河套之后,要与匈奴决心死战,头曼单于的部下匈奴左贤王提迪达拉急忙整顿兵马,占据有利地形,开挖战壕,严阵以待。当时的匈奴人认为,秦军远道而来,地形不熟不说,疲惫不堪的他们不善于野战,当以迎头痛击。

蒙恬的十三万大军一路北上,到了今巴彦淖尔市临河以南一带,和匈奴在黄河边形成对峙局面。夜晚,蒙恬下令军队点燃篝火,旁边放置着提前做好的假军人,装作烤火的样子。远处的匈奴士兵看到这种情况后,立即向提迪达拉作了报告,提迪达拉认为秦军不堪北地寒冷,烤火取暖,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决定派兵越过冰封的黄河袭击秦军。

然而,当匈奴兵到达河中时,埋伏在河边的秦军突然擂响战鼓发起攻击,匈奴人马闻声大乱,冰封的河面让他们的战斗力大降,而秦军则在冰面铺上芦苇和干草,冲上前来,让乱了阵脚的匈奴兵猝不及防,很快败下阵来,而汉军则连夜追至阴山脚下。

这样一来,双方的对峙地点锁定在了阴山一线,双方虽互有攻击,但并不能完胜对方。这时,蒙恬想到若于阴山之上修筑城墙,再派兵驻守,将会有效阻挡匈奴马蹄,不再使之南下侵扰秦土。于是,便有了阴山秦长城。

今天,我们看到在阴山这条祖国北疆的天然农牧分界线上,又被人类重重地添加了一笔,它仿佛一个分界线上的隔离带,让两种文化的冲突或者是交融在这里变得更加地剧烈或者响亮。当阴山明月送了走了秦始皇的背影,我们不能不说,收复河南地是大秦王朝西北边防的既定国策,匈奴北退阴山以外,在北方地区置郡设县,是秦王朝开疆扩土中所得的最大胜利的成果,使秦王朝得以实现对北方的统治与管理,尤其是把边境线推至阴山以北,打破了匈奴牧地楔入边郡的不利局面。

时间,应该是让我们更有选择地怀念一些事、一些人,而不是让有选择的那些人、那些事在你的生命里消失,凡做过的,都不要追问,没必要解释。因此,我对很多的事、很多的人都是微笑或者赞美。尤其是历史,就是再苛刻,它已是过去时,更何况,它曾经在太多的时候已经把美好的东西如大河一般奔流而下,或者,在欣赏的目光里升腾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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