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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他们听着探戈,清晰地回想起一段既禁欲又放纵的往事

 汉青的马甲 2016-09-15

明天就是中秋节假期哦

喜大普奔欢欣鼓舞的微信君和同事们

所以在今天的文章开头先发布一个

大!福!利!

大家期盼已久的《博尔赫斯全集》第二辑已经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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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今天要讲的主题是

博尔赫斯 “探戈”

(请尝试用第二声念这两个字)


如何?是不是立刻想到了赵丽蓉阿姨那句经典台词?

“探戈就是趟着走”

还有她那段魔性舞步


“探戈就是趟呀么趟着走,三步一蹭呀么两呀两回头,

五步一下腰,六步一招手,然后你再趟呀么趟着走。”

虽然赵老师这段台词是如此醉人以至于让微信君被洗脑一般无法自拔,但是,“Tango”这种舞蹈艺术,可绝对不是“趟着走”那么简单。

探戈(Tango)起源于阿根廷,十九世纪时盛行于南美洲。早期时舞蹈动作带有直露的性涵义,所以为上流社会所不齿。之后探戈以其自有的生命力流传到巴黎并风行一时,又于1910年代传回到阿根廷被广泛接受。1930年代后,进入主流社会的探戈渐渐远离卑贱的出身,歌词写作文人化,音乐也趋于浪漫和怀旧。贝隆执政时期,探戈在主流文化中发展到极致。



1920年时的一张探戈主题的明信片



探戈舞者

作为阿根廷乃至整个世界最著名的作家之一,博尔赫斯从小就对这种民间舞蹈有着浓厚的兴趣,并在之后的职业生涯中对其作了深入观察和记录。在最近的新闻中,根据博尔赫斯本人在1965年一次关于探戈的专题研讨会上的讲话录音整理而来的作品《博尔赫斯论探戈 》(El tango : Cuatro Conferencias)》,将由于今年秋季由 Lumen 出版。

在能读到这本博尔赫斯的文学遗珠之前,微信君和编辑特地从译文社已经出版的《博尔赫斯全集》中整理了一些相关的书摘,看看大文豪是怎么向读者介绍他心爱的探戈。



博尔赫斯,阿根廷诗人、小说家、评论家、

翻译家,西班牙语文学大师。

在随笔集《埃瓦里斯托·卡列戈》中,博尔赫斯有一篇文章专门论及他所理解的探戈历史、探戈的精髓所在,文章的名字直接就叫《探戈的历史》


《埃瓦里斯托·卡列戈》

收于 博尔赫斯全集第一辑



探戈起源于妓院而非郊区

对探戈的起源地,在博尔赫斯所作的采访中,不仅乌拉圭人认为蒙得维的亚是一处源头,即使是布宜诺斯艾利斯本地的舞蹈家,也有雷蒂罗区、南部的智利街、北部的坦普尔街或者胡宁街几种说法。如果问外省的拉普拉塔人或者罗萨里奥人,那就更多了。

对这几种关于探戈起源的描述,博尔赫斯都不能完全认同:“我的记忆(我已年过五十)和我进行的口头调查结果显然不能对此确认。

他认为,更准确地说,探戈来自于妓院,而非郊区。因为,首先,探戈需要钢琴、长笛、小提琴、后来称为标志性乐器的手风琴等等“奢华”乐器。郊区没有这条件,那里跳舞有一把简单的六弦琴伴奏就足够了。

其次,探戈中所隐含着的那种淫荡的意味,使得当时镇上的女人都不愿加入那些放纵胡闹的人群。妓院,显然就另当别论了。



Tango Dancers by Alicia Martínez


探戈的性意味与暴力意味

由于探戈一开始所具有的那种强烈的“性气息”(你觉得“嫩玉米”、“强劲”这样的音乐标题代表了什么?),正派的女性在那时是不会跳探戈的。于是博尔赫斯小时候看到更多的,是男人和男人在街头跳。而这种男人与男人搂抱在一起的舞蹈,具有强烈的、“伤风败俗”的同性挑逗意味。



“不如,我们重新开始?”

从这个意义上讲,王家卫将《春光乍泄》的背景放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以及张国人和梁朝伟跳探戈的剧情,暗合了探戈背后强烈的男人间的同性意味。

“街头围观的人们

啧啧称羡,起哄喝彩,

因为两个男人随着莫罗查的节拍

敏捷地在跳探戈舞步。”

埃瓦里斯托·卡列戈《异端的弥撒》

历史已经无数次地说明,争斗、暴力能够给人带来精神上的刺激,亢奋,欢愉。很多作家在作品中都写下了“争斗能成为欢乐”这一理念。

在博尔赫斯眼中,旧时的探戈从轻的方面来说,是“放纵的胡闹”;如果更重口一点,探戈就像音乐一样,代表着“意志”和“激情”,甚至直接传达着“古希腊和日耳曼游吟诗人试图用语言表达的好斗的欢乐。



或许,这能解释为什么在舞蹈中,唯有探戈舞者几乎不笑,

表情始终严肃,步伐果断有力的原因

“探戈是英雄的军功勋,也是潦倒者的避难所。在那里,他们听着探戈,清晰地回想起一段不真实的既禁欲又放纵的往事。仿佛我曾向人挑战,与之搏斗,最终在一场用匕首的决斗中无声无息地倒下。”(文|博尔赫斯)


探戈应该是豪迈欢快的,哪怕通俗,甚至粗俗

博尔赫斯断言,探戈最初没有歌词,就算有,也是轻佻、随意、粗俗的。在经历了半个世纪的发展、演变,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探戈歌词的创作中,终于几乎盘根错节,使得原本的探戈歌词变了味——这恰恰是博尔赫斯不惮引起众怒,也要公开抗议的:

“最早的米隆加和探戈(米隆加和探戈在博尔赫斯看来,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在我们能看到的资料中,他强调了再强调)也许有点愚蠢,或者有点不知所措,然而至少是豪迈欢快的;后期的探戈则像是一个怨天怨地的人,成天悲叹自己的不幸,无耻地庆幸别人的不幸。”



在博尔赫斯的另一本集子《为六弦琴而作》中,他还特意强调了,创作这些歌谣时,“我有意避免了‘探戈歌词’的那种哀哀戚戚的感伤情调”。又强调了一遍,在他看来,“探戈曲调”和“为六弦琴而作”的曲调,是两种东西。


《为六弦琴而作 · 影子的颂歌》

收于 博尔赫斯全集第二辑

在此之后,博尔赫斯数次在公开场合阐明了他对真正的“探戈”的认识,重申、补充了他在《探戈的历史》一文中的观点。

比如,博尔赫斯明确表示过不喜欢卡洛斯·加德尔(Carlos Gardel,电影《闻香识女人》中探戈曲《一步之遥》( Por una cabeza ) 的作者),因为他的探戈歌词总是非常悲伤,不是男人被女人抛弃后的抱怨,就是意大利的移民在哭泣。这样的歌曲与最初的、“豪迈欢快”的探戈相距甚远。



卡洛斯·加德尔


《闻香识女人》中阿尔·帕西诺(Al Pacino)与加布里埃尔·安瓦尔(Gabrielle Anwar)的共舞被奉为影史经典


相比之下,博尔赫斯如果看过《纵横四海》,他应该会喜欢发哥与红姑的这段轮椅探戈吧

其中最著名的一次演讲发生于1965年,博尔赫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参加一个专题研讨会。发言时,他以探戈音乐为引,谈及探戈背后的一系列背景:它的起源、城市,国家,以及舞者的生活。

城市的忙碌逐渐进入探戈;放荡生活和郊区已不再是唯一的主题。……我们不妨夸张地把古罗马诗人尤维纳利斯的名言“人们熙熙攘攘,所为何来”用于所有的探戈歌词。我们还可以说,这些歌词形成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生活的互不相干的、浩瀚的“人间喜剧”。(文|博尔赫斯)


这段历史,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找埃德温·威廉森写的《博尔赫斯大传》,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最近出了新版

幸运的是,这些发言无意间被录下,几经转手,终于由博尔赫斯的传记作者埃德温·威廉森、博尔赫斯遗孀玉儿等人整理,定名为《博尔赫斯论探戈》(El tango: Cuatro Conferencias),即将于今年秋天由 Lumen 出版社出版。


《博尔赫斯论探戈》,Lumen 出版社,2016年


对博尔赫斯来说,探戈还有更多的衍生义。阿根廷精神、对勇敢的崇拜、对男性的信仰……探戈,已经不仅仅是一支舞,而是与匕首、镜子、永恒、阿莱夫、巴勒莫、马丁·菲耶罗一起,成为了博尔赫斯笔下世界的一部分,因为:

“从音乐角度考虑,探戈也许不重要;它唯一的重要性是我们给予的。这个想法很合理,甚至适用于所有事物。比如说,我们个人的生死,或者不把我们当一回事的女人…”

最后,以博尔赫斯的一首诗做结。我们阅读这首诗时,仿佛能听见古老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城里飘扬的探戈曲调。

 


布宜诺斯艾利斯建城的神秘

难道最初前来建立我国家的船只

是从这条迟缓泥泞的河流到达?

险恶的水流漂着水草纠结而成的浮岛,

那些斑驳的小船难免一番颠簸。


我们仔细琢磨一下,也许会猜想

这条河流原先像天空一样湛蓝,

还有一个红色的小星标志,那是

迪亚斯* 挨饿,印第安人饱餐的地点。

(* 指西班牙航海家胡安·迪亚斯·德·索利斯)


可以肯定的是成千上万的人陆续来到,

他们经历了五个月的海上航程,

当时的海里还有许多美人鱼和怪物,

以及把罗盘搞得晕头转向的磁石。


他们在岸边搭起一些简陋的房屋,

晚上睡不踏实。据说那是里亚丘埃洛,

其实只是在博卡编的谎话。

那是整整一个街区,我家所在的巴勒莫。


说是整整一个街区,但四面都是田野,

面对的是曙光、雨打和猛烈的东南风。

街道相依的街区依然存在于我那个市区: 

危地马拉、塞拉诺、巴拉圭、古鲁恰加* 围成一圈。

(* 系布宜诺斯艾利斯四条街名,依次环绕,形成一个正方形的街区。博尔赫斯一家当时住塞拉诺大街。)


一家杂货铺的粉红色门脸像是纸牌背面,

灯光明亮,店后房间里在玩纸牌;

粉红色门脸的杂货铺生意兴隆,

它的主人已成地方一霸,炙手可热。


打老远运来了第一架风琴,

呜咽地奏出哈巴涅拉和外国乐曲。

大院里支持伊里戈延的呼声很高,

钢琴传出了萨沃里多* 的探戈舞曲。

(* 乌拉圭探戈舞曲钢琴家、作曲家。)


一家雪茄店像玫瑰似的熏香了沙漠。

傍晚已在昨日中消失,

人们分享着虚幻的往昔。

只缺一样东西:对面的人行道。


我不相信布宜诺斯艾利斯有过开端: 

我认为她像水和空气一样永恒。


收录于《面前的月亮 · 圣马丁札记》

林之木


最后,尽管博尔赫斯明确表示不喜欢皮亚佐拉的探戈,但作为一代探戈传奇人物的皮亚佐拉,曾经专门为博尔赫斯创作了专辑《Astor Piazzolla: El Tango》,一起欣赏。

附赠探戈舞步一份



“在探戈里跳错了也无所谓,它不像人生。简单,所以探戈才精彩。即便是跳错了、绊倒了继续跳下去”

No mistakes in the tango, darling. Not like life, simple, that's what makes the tango so great. If you make a mistake, get all tangled up, you just tango on.


生命不息  探戈不止

(请一定用第二声来念)

(完)

感谢实习生朱念伊为本文所作贡献


相关图书推荐

博尔赫斯全集第二辑


布宜诺斯艾利斯激情

面前的月亮 · 圣马丁札记

诗人

另一个,同一个

为六弦琴而作 · 影子的颂歌

老虎的金黄

深沉的玫瑰

铁币

夜晚的故事

天数

地图册

密谋

「 我应该赞美和感谢时光的每一个瞬息。

我的食粮就是世间的万物。

我承受着宇宙、屈辱、欢乐的全部重负。

我应该为损害我的一切辩解。

我的幸与不幸无关紧要。

我是诗人。


再次提醒

明日(2016年9月15日)上午九点到晚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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