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西南联大趣闻轶事

 杏坛归客 2016-09-16


西南联合大学的魅力在于她的坚毅卓绝,在于她的独立自由,在于她的名师云集和桃李满天下;但还有一个方面,同样是其被后世经久不衰地谈论的原因,那就是那一批文化大师在联大留下的种种掌故轶事。


梁思成“屈才”盖茅房

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林徽因夫妇来到昆明后,联大校长、清华大学原校长梅贻琦就请梁思成夫妇为西南联大设计校舍。两人欣然受命,花了一个月时间,拿出了第一套设计方案:一个中国一流的现代化大学赫然纸上。

然而设计方案很快被否定了,西南联大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经费。此后两个月,梁思成夫妇把设计方案改了一稿又一稿:高楼变成了矮楼,矮楼变成了平房,砖墙变成了土墙。几乎每改一稿,林徽因都要落一次泪。

当梁思成夫妇交出最后一稿设计方案时,建设长黄钰生很无奈地告诉他:经校委会研究,除了图书馆的屋顶可以使用青瓦外,其他建筑一律覆盖茅草,土坯墙改为用粘土打垒,砖头和木料使用再削减二分之一,希望梁思成再作一次调整。

此时的梁思成已经忍无可忍,他冲进梅贻琦的办公室,把设计图纸狠狠地砸在梅贻琦的办公桌上。他痛心地喊道:“改!改!改!你还要我怎么改?我……已经修改到第五稿了,茅草房就茅草房吧,你们知不知道农民盖一幢茅草房要多少木料?而你给的木料连盖一幢标准的茅草房都不够!”梅贻琦叹了口气说:“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土木工程系的老师们对木材的用量严格计算啊。”

梁思成听着,心软了,流下了眼泪,哭得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为西南联大设计茅草房,也许是梁思成一生中最痛苦、最委屈的工程了。

半年以后,一幢幢低矮的茅草房填满了原来空荡荡的校园空间。


闻一多闭关不下楼

闻一多先生性格强烈坚毅。日寇南侵,清华、北大、南开合成临时大学,在长沙少驻,后改为西南联合大学,将往云南。一部分师生组成步行团,闻先生参加步行,万里长征,他把胡子留了起来,声言:抗战不胜,誓不剃须。他的胡子只有下巴上有,是所谓“山羊胡子”,而上髭浓黑,近似一字。

联大到云南后,先在蒙自呆了一年。闻先生还在专心治学,把自己整天关在图书馆里。图书馆在楼上。那时不少教授爱起斋名,如朱自清先生的斋名叫“贤于博弈斋”,魏建功先生的书斋叫“学无不暇”,有一位教授戏赠闻先生一个斋主的名称:“何妨一下楼主人”。因为闻先生总不下楼。


华罗庚的“特殊屏帐”

数学系教授华罗庚一家安在黄土坡上的一处简陋的房屋中,可是即便这样的陋室还是遭到了敌机的轰炸而倒塌,所幸一家人当时外出,躲过了一劫。失去了住的地方,华罗庚一家只好在野外当“山大王”。

闻一多得知后,热情地邀请华罗庚一家到自己家中共居。当时,闻一多租住的屋房是昆明地区典型的“一颗印”民居。所谓“一颗印”就是当时昆明人形容一般平民百姓的住房像印章那样狭小的代名词。这套住房两层楼,楼下为炊房,堆放杂物,楼上住人。

华家搬来后,闻一多腾出稍大一点的一间给华罗庚。由于中间没隔墙,生活上总有些不方便。闻一多只好挂几条花花绿绿的床单隔开。华罗庚幽默地对闻一多说:“闻兄,你在室内挂屏风,我们两家人好似住进宾馆了。”一席话,逗得两家人围在一起捧腹大笑。

后来,华罗庚回到北京,当他得知闻一多、李公朴在昆明遭特务暗杀的消息后,悲伤地翻出当年的照片,痛哭不已。


幽默风趣金岳霖

金岳霖先生在学生面前,总是认真而又谦逊、风趣而又天真。他常年戴着一顶昵帽,进教室也不脱下,他给新生上课的第一句话总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不能摘帽子,并不是对你们不尊重,请原谅。”

老师对学生的尊重,细致至此,似不多见。金先生班上有一个很爱提问的同学叫林国达,经常提怪问题。一次,他在课堂上又提了个怪问题,金先生想了一想,说:“林国达同学,我问你一个问题:‘林国达君垂直于黑板’,这什么意思?”林国达傻了,林国达自然无法垂直于黑板,但这句话在逻辑上成立。金先生就是这么风趣地对学生的问题进行解释,而且十分形象。

金先生有一门选修课“符号逻辑”,特别深奥,选修者少,一个叫王浩的学生却例外,颇懂个中奥妙。金先生经常会在讲授过程中停下来,问道:“王浩,你以为如何?”于是,接下来的课堂便成了师生二人的对话。王浩后来赴美留学,又曾任教牛津大学,成了国际一流的逻辑学家,他是金先生最得意的学生。


狂人刘文典

刘文典在西南联大中文系当教授时,不把朱自清这些“才子”出身的教授放在眼里。对讲授语体文写作的作家教师沈从文甚有偏见。当他获悉联大当局要提升沈为教授时,勃然大怒,说:“陈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该拿四百块钱,我该拿四十块钱,朱自清该拿四块钱。可我不给沈从文四毛钱!他要是教授,那我是什么?”在讨论沈从文提升为正教授的教务会议上,大家都举手同意,惟有刘文典表示不满,他说:“沈从文是我的学生。他都要做教授,我岂不是要做太上教授了吗?”

刘文典自称“十二万分”佩服陈寅恪,二人曾在西南联大共事。在昆明时,某日空袭警报响起,师生们争先恐后到处跑,刘跑警报时,忽然想起他“十二万分”佩服的陈身体羸弱,视力不佳,行动更为不便。便匆匆率领几个学生赶赴陈的寓所,一同搀扶陈往城外躲避。同学要搀刘,刘不让,大声叫嚷:“保存国粹要紧!保存国粹要紧!”让学生搀扶陈先走。

而沈从文碰巧从刘文典身边擦肩而过。刘面露不悦之色,沈从文恰巧与刘文典擦肩而过。于是他对同行的学生说:“陈寅恪跑警报是为了保存国粹,我刘某人跑是为了庄子,你们跑是为了未来,沈从文他跑什么跑?”


收藏

潘光旦随身三件宝:拐杖、并蒂葫芦和烟斗。他特别喜欢收藏烟斗,相比其他人的烟斗,潘光旦的烟斗却独具特色:一是大;二是自己做;三是撰铭文:“形似龙,气如虹;德能容,志于通。”这三点足以把他与同时代的其他教授的烟斗比下去了。

沈从文在西南联大时期,喜欢收藏当地的民间艺术品耿马漆盒,这种漆盒在昆明的地摊上很容易买到,且不贵。是竹胎的,涂红黑两色漆,刮出极繁复而奇异花纹的圆盒是很美的。装点心,装花生米,装邮票均合适,放在桌上也是个摆设。不过,沈先生买来的这些小古董,并非独赏,后来这种漆盒也都被沈先生陆续送人了。

冯友兰在联大时期授课之余,不是舞文弄墨,而是舞刀弄枪,喜欢收藏旧兵器,这一点很出乎人们的意料。昆明有一条文明街,有个摆旧货地摊夜市。冯先生经常去那里逛,买旧兵器,他收藏的大都是明清两代的遗留品。后来,冯友兰收藏的旧兵器全部捐献给了历史博物馆,“冯友兰先生捐赠各式兵器六百一十九件”,足见他对收藏旧兵器付出了大量心血!


跑警报

西南联大历史系的教授雷海宗先生,他开的一门课因为讲授多年,已经背得很熟,上课前无需准备;下课了,讲到哪里算哪里,他自己也不记得。每回上课,都要先问学生:“我上次讲到哪里了?”然后就滔滔不绝地接着讲下去。班上有个女同学,笔记记得最详细,一句话不落,雷先生有一次问她:“我上一课最后说的是什么?”这位女同学打开笔记来,看了看,说:“你上次最后说:‘现在已经有空袭警报,我们下课。’”雷海宗默然。

有一位哲学系的研究生曾经作了这样的逻辑推理:有人带金子,必有人会丢掉金子,有人丢金子,就会有人捡到金子,我是人,故我可以捡到金子。因此,跑警报时,特别是解除警报以后,他每次都很留心地巡视路面。他当真两次捡到过金戒指!逻辑推理有此妙用,大概是教逻辑学的金岳霖先生所未料到的。

联大同学也有不跑警报的,据我所知,就有两人。一个是女同学,姓罗,一有警报,她就洗头。别人都走了,锅炉房的热水没人用,她可以敞开来洗,要多少水有多少水!另一个是一位广东同学,姓郑。他爱吃莲子。一有警报,他就用一个大漱口缸到锅炉火口上去煮莲子。警报解除了,他的莲子也烂了。有一次日本飞机炸了联大,昆中北院、南院,都落了炸弹,这位老兄听着炸弹乒乒乓乓在不远的地方爆炸,依然在新校舍大图书馆旁的锅炉上神色不动地搅和他的冰糖莲子。

日本人派飞机来轰炸昆明,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军事意义,用意不过是吓唬吓唬昆明人,施加威胁,使人产生恐惧。他们不知道中国人的心理是有很大的弹性的,不那么容易被吓得魂不附体。我们这个民族,长期以来,生于忧患,已经很“皮实”了,对于任何猝然而来的灾难,都用一种“儒道互补”的精神对待之。这种“儒道互补”的真髓,即“不在乎”。这种“不在乎”精神,是永远征不服的。


爱因斯坦老糊涂了

联大学生里同样“狂徒”多多,比如今天已看不出丝毫狂傲、对人谦恭有礼的前辈泰斗杨振宁,在当时也不是一般的狂。西南联大物理系学生里有两大才子:杨振宁和黄昆,两人常在茶馆高谈阔论。当时同学听到,黄昆问:“爱因斯坦最近又发表了一篇文章,你看了没有?”杨振宁说看了,黄昆问如何,杨振宁把手一摆,很不屑地说:“毫无originality(创新),是老糊涂了吧。”

大学是智慧和才情、个性的集中地,一所大学,如果没有一批奇人、狂人、怪人,即便其资金再充裕,景致再优美、学风再严谨、毕业生出路再宽阔,其魅力也要减色不少。惟有西南联大,如此充分地诠释了“大学”二字。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