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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蕾的享受 安妥了整个世界

 古稀老人赵 2016-09-22


【在《诗经》里温柔相遇】21

味蕾的享受 安妥了整个世界  


张徽贞


四月,田野庭院,该长的东西都在恣意生长。舌尖上最好的美味,莫过于来自田野的味道。


当槐花的味道香遍了原野,白雪样地开得满枝的时候,我知道又到了食花的季节。小时候抓一把捂到嘴里,甜蜜蜜的味道浸透身心,是穷苦日子里甜蜜的乐趣。采了一兜回来,沾裹上面粉,放在锅里蒸熟,依然是淡淡的香,纯净的白,看着都有食欲。


风暖暖的时候,香椿就冒出了红红的嫩芽。每年清明前后,老妈都会捎一袋香椿芽来,是院里自家大树上长的,鲜鲜嫩嫩,可以焯了凉拌着吃,可以蛋糊煎香椿鱼,可以炒鸡蛋,可以拌凉面,怎么吃都能吃出来亲亲的味道。


还有那些叫不清名字的野菜,自然也是春天的好滋味。沟边上,林地里,荠菜悄悄地泛绿,早早地开了白花;蒲公英赶着趟地开满大朵大朵的金黄;开小朵黄花叶子也细弱单薄些的是苦菜花;粗拉拉叶子锯齿样的是曲麻菜;还有盐碱地上最爱长的黄须菜,光溜溜小细长叶子味道咸涩的是阳沟菜——终于知道它的学名叫蒙古鸦葱;还有一蓬蓬嫩绿的扫帚苗,以及麦蒿、苜蓿、车前草,数不胜数。祖先用以果腹的东西,如今在我们这里,成了美食。


味蕾上的美味,不只口舌之享。在那些野菜里,吃出乡野的味道,吃出记忆的味道,也吃出古老的味道——那些野菜花,已经在时光里开放多久了?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阳光晴好,采花采草。让我们回归原始,采拾些最最古老的诗句里的野草花。 


《诗经》里有首《鲁颂·泮水》,原本是赞颂鲁侯的。这位鲁公出兵三年,征服淮夷归来,在泮水饮至行受俘之礼。原本胜者王侯,鲁公又仁厚和蔼,言表威仪,他的到来,自是像男神一样让人们喜大普奔。大宴欢饮,迎接庆祝,并祭祀上天先祖。要说那时候特别好吃的东西也真的不多,也就更多体现人与自然的依存关系。宴会上的菜蔬,都是顺手采来的: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思乐泮水,薄采其藻;思乐泮水,薄采其茆……



芹,便是我们今天吃的水芹菜了。像是普通芹菜的幼苗,超市里有卖,捆成一把把,细细嫩嫩的,连叶带茎,一起凉拌来吃,口感很脆爽,与肉丝合炒,色形味俱佳。去饭店我们经常会喝到一道口感溜滑、味道鲜美的汤,叫莼菜汤。莼菜,就是“思乐泮水,薄采其茆”的“茆”。一种多年生水生植物,叶深绿,背面紫褐色,花暗紫,又叫水葵、水莲叶、马蹄草,嫩芽可食,自古就被视为蔬菜中的珍品,明朝还是朝廷贡品,江南人犹爱。乾隆每下江南,必吃西湖莼菜。据说,晋时吴人张翰,为官洛阳,秋风乍起,思念起家乡的“莼羹鲈脍”来,竟然挂靴而归。从此“莼鲈之思”成了一个思乡的成语。由此想起一个关于沧酒的传说:有个叫董恩任的,曾在沧州做知府。沧酒当时很有名,堪比今天的茅台,因只能用南川楼河底麻姑泉的泉水来酿,十分稀罕。当地酿酒者最好的酒不交官府,当官的也无可奈何,所以这董恩任估计也喝不到正宗佳酿。倒是政声人去后,人缘还不错,罢官后再来沧州,住到进士李锐巅家里,被好酒款待,一下子把人家的酒都喝光了,还不住感慨:我真不如早罢官了。看来,这美食美酒的吸引力,竟是大过这官帽子了。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蒿。呦呦鹿鸣,食野之芩。《小雅·鹿鸣》里的苹、蒿、芩,至今也是美食。陆玑在《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写:“藾蒿,叶青色,茎似箸而轻脆,始生香,可生食。”蒿就是蒌蒿、芦蒿,是南方初春必食的传统时令野菜,大美食家东坡先生在那首著名的《惠崇春江晚景》诗里大为赞赏过:“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芩也是蒿类植物,黄芩就是我们熟悉的一味好中药。


不仅仅美食。蒿,全草入药,味辛微温,祛风除湿,理气散寒。具有平抑肝火,防牙痛、喉痛等的功效,还可治疗急性传染性肝炎且没有副作用。之所以说这么多专业的药理知识,是因为诗经中的一把青蒿,在2500年后,拯救亿万生命,让全世界都为之惊叹。屠呦呦,中国药学家,摘取201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成为中国首位获诺奖者。她的名字取于诗经,她研究的青蒿素,就是诗经里的青蒿。是她的名字与事业冥冥中的不解之缘,还是《诗经》里文化基因太强大,成就了这样的传奇,我们不知道,只知道,诗经中的那些野草野菜,真的如此鲜活在我们的生活里。


难怪有人说,《诗经》是中国文化的源头,也是中国饮食的源头。春日里,吃着亲手采摘、烹调的野菜,体味着千年穿越的野菜香,不只身心安妥,仿佛整个世界都安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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