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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宠与勇气之身心脱落

 自然阳光947 2016-09-24

我盘起腿,采用半莲花座的盗掘静静地坐着,仔细地感觉气息在身体里流动。我听见身后的海潮在喃喃低语,海水轻抚着沙滩,渗进沙粒,然后缓慢无力地退回大海,与自己的本体重新结合,接着再一次地向前推进,到达彼岸,这个从本体向外推出的动作是充满着胆识与渴望的。进、出,退缩、相会,完成、冒险。我将空气吸入体内,如同海水与沙粒的交汇。两个不同的元素混合在一起,相互施与生命。把气吐回到大气中,如同海水向前推进轻抚沙滩之前,先得退回到私我的深处一般。它们一起在晨曦中闪闪发光;它们的相会与分离不断地发出喃喃低语,相会与分离充实了我的存在。

 

崔雅结束闭关,返回家中,看起来生气勃勃。建筑结构的问题延迟了塔霍湖房子的进度,因此我们仍然待在穆尔海滩的住处。崔雅从前门走了进来,看起来光华灿烂,几乎有些透明,同时也显得强壮、安全与稳定。她说,她仍然会想到未来复发的情景;但另一方面,她并不害怕,她认为自己在对待复发的恐惧上,已经有了变化。

 

我在闭关时究竟做了什么?我每天必须花十到十一个小时,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呼吸上。如果念头跑掉了,就要把它引回到呼吸上,注意那些生起的思想和情绪,一旦发现到它们,同样要把注意力引致呼吸上,就这样耐心地、坚持地、勤勉地练习我的觉察。

接着我必须将这份经过练习的觉察放到身体上,首先把焦点集中在鼻子附近,然后慢慢留心身体不同部位的各种感觉。就这样从上到下,从下往上扫描自己的身体,注意各种盲点,注意痛苦的觉受,如果心飞走了,就把它引回来,这所有的过程都要以平衡、宁静与祥和的心来觉察。由于注意力不是集中在某些外在的事物上,我的身体因而变成一个训练注意力的实验场。这是我第五次参加葛印卡的十日禅,因此在这项练习上,我已经相当熟悉了。当我静修时,在我的身体上,发现了什么感觉?刚开始几天,我饱受眼疾和头疼之苦,癌症复发的阴影不断浮现,我怕离开肯,睥所有可能发生的事。体内每一个痛苦的感觉,无论是多么细微,都会令我联想到癌症的复发,每一个影像都夹带着极大的恐惧。

这是一场艰苦的奋斗,但是到了第五天,我开始能单纯的注意这些感觉,不再评判它们,我可以知觉到那些骇人的恐惧影像,而不再害怕它们,不再害怕恐惧的本身。我能够敏锐地注意到我的觉察,注意到这份觉察能力,也注意到心念总是会被外围的事件或思想吸引。我发现这份集中的注意力像是一道我可以引导的光束,无论引导至何处,它都能清楚地让我注意到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如果我的头顶一直有感觉产生,如果我的眼睛有疼感,或是头痛不断出现,我都可以清楚地知觉它,注意它,而没有任何地评判、回避或恐惧。

同时我也能注意到存在于这份觉知后面那些在微光中不断移动或改变的事。直到我把强光照向它们,才能清楚地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因此,我开始注意自己集中的知觉与扩散的知觉之间的关系。如果转换自己的注意力,或是我的注意力自动转换时,我会察觉这两种知觉同时都在转换。

我开始察觉到这份注意力可以决定自己的意识状态。如果我能单纯地看着自己的感觉,就会觉得平静、均衡与镇定。如果我批判或害怕自己的感觉,就会觉得焦虑与痛苦。

当我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躯体之内时,我开始察觉一些过去从未留心的事。我注意到自己的思维活动——一些想法、概念、句子、影像、无来由的妄念、喋喋不休的声音,充斥在每个空间。还有一些零星地锁事也在我心中不断生灭。我开始注意到一些习惯——将内心这些如梦似幻的故事说出来的习惯;此外,如果有任何不舒服,便立刻想调整,我还注意到自己的不安,不断想按排一些计划,还时常分心。此外,我也注意到自己情绪的波动——对身体的痛楚所产生的急躁,恐惧自己可能无法度过这十天,渴望某些特定的食物,希望内观的修为更精进,对肯的爱,注意力涣散时的愤怒,对癌症的惧怕以及某种觉受所引起的愉悦感。

我想照 指示逐渐学习,以愈来愈平衡、镇静、没有渴望与嫌恶的态度,单纯地看这一切内在的活动,以平静的心注意自己的思维、习惯和情绪。我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做到,立刻又落入想要维持那个状态的欲求中,我会开放地注意着眼部的酸痛,但是一想到要去除它,紧张的感觉马上出现。我也注意到这些情绪会阻隔我的感觉、妨碍我的进展。既要努力,又不能于结果,那份感觉如同走在剃刀边缘一般。

思维与情绪一旦安静下来,注意力就变得非常敏锐,我愈来愈能大幅度地觉察到身体的感受。我以前无感觉的部位,现在则能感到细微的发痒或能量的振动,接着就消失了。然后新的、出乎意料之外的东西出现,很快地又消失了。有时我的身体除了能量的振动之外,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这其中的诱惑是不断地想要去思考这些现象,想要把发生的事概念化,内心一直在进行着私我的对谈,思索某个事件的意义是什么,而不能单纯地、赤裸地注意着它们。譬如某件事的改变、它的消失,或是注意力的涣散,都要随时加以留意。每一个微细时刻出现的细节,都要耐心地、用心地体察。

刚开始的几天似乎完全被现象缠缚。这份剧痛代表什么?这个痛感意味着什么?肯总想把我从中摇醒——“这里痛吗?在这里,脚趾头吗?你的意思是,连你的脚趾也得了癌症?”然而它实在很吓人。我发现自己有好几次与神进行内在的交流,不断地讨价还价:请让我至少有十年的时间与肯在一起,如果能活到五十五岁那就好了——五十五岁听起来还太年轻了!

第二天,我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臂(淋巴结被割除之处)开始肿起来!该死!这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手术后就不会再肿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肿了呢?我吓坏了。想到也许我该早点死,这样对肯比较好,他就不会那么依赖我了。那一刻我注意到自己立刻失去了对呼吸的觉察。

我的心中有一个骗子。我好不容易把忘念拉回,重新专注在呼吸上,一旦注意到自己的胜利,危险便降临了,骗子悄悄地溜了进来。“只是看看而已,”它说。“做得很好,一点小小的测试是无伤大雅了。”它让我尝到甜头以后,立刻提供我一些选择,譬如地地毯和桌子的颜色配不配,卧室可不可以再放一个衣柜。“嗯!好看极了。”我的念头就这样飞了。“让我再好好想一想。”我的注意力于是从窗户溜了出去。

到了第三天,某些时刻开始出现穿透思维与情绪的宁静。手臂仍然肿胀,但已无法惊吓到我;我只是单纯地注意着这份感觉。我喜欢这份平和与宁静,但一想到我可能会离开肯,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一个晚上。

到了第五天,我发现自己已经能完全放下,不带批判,没有挣扎,只是单纯地目睹一切事情的生灭,要来就来吧。我再一次发现那单纯地看的自在,只要静静地坐着,没有想要重复先前经验的欲望,也没有新的期望,只把心安住在眼前生起的真相上,而不设定“应该怎么样”的理想。我的静候中开始出现一种韵律,一种与真相共处而不去对抗的态度。情绪和思维依旧健在,我注意到了,但不再陷入其中,也不被它们牵着鼻子走——我学会了向后退一步,默默地看着它们。

第七天,我发现我的身体开始像一个完整的存有,手臂、大腿与躯干并没有相异之处,彼此之间没有界分,没有冲突。那些强烈、令人愉悦、至乐行令人心疼的能流又回来了,我和肯碰面的第一天晚上所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能量。我似乎更能觉知我的身体,这份感觉有时是突如其来的,有时又比较安静。我的气感能轻易地贯穿整个身体,感觉就像一个完整的个体,而不是由不同部位结合成的组合体。如果我以非常和暖、平静的方式呼吸,或是我的呼吸自己调匀了,我就能感受身体上那些仍然有点紧的部位,我一次又一次地学习放松,我觉得身体的能流愈来愈均匀了,它消除了那些执著、抗拒和分裂。

第九天,我注意到,无论癌症的影像在何时浮现,我都不再加以回应,它吓不倒我了。如果有任何恐惧出现,我也只是目睹它,这是一种平静、自由和清楚的观察。第十天一整天,我都维持在这样的状态。开始体会极为明显的、无选择且毫不费力的觉察,我只是以均衡而平等地心目睹着一切。整个觉察的过程已经改变了;我的注意力既敏锐又轻松。我不主导,只是跟随。葛印卡说:“你无法制造感觉,你无法选择感觉,你也无法发明感觉,你只能目睹。”你不能执著,只能随波逐流,因为事情终将改变,无常就是真理。非常安静,非常祥和。我心想:在真实的世界要如何维持这样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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