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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快报

 kikiru 2016-09-26


刘贵夺是一个地道的东北农民,没什么文化,离婚,家里很穷。至少在20117月之前,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有人说他生错了年代,如果早生500年,没准也是一个率领千军万马横扫半个中国的农民领袖。


不只是生错了年代,还因为他的聪明用错了地方,用在了杀人,而且杀的都是跟他一样的穷苦船员。唯其如此,他的故事就更具有戏剧性。


在《太平洋大劫杀》一书中,在高群书导演拍摄的同名电影中,刘贵夺是绝对的一号人物;在“鲁荣渔2682”号船上,刘贵夺是无人与之匹敌的领袖,船上30多个人的生杀予夺,似乎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让刘贵夺出名的是“鲁荣渔2682”号远洋渔船杀人事件,201012月底出海时的33名船员,次年7月回来时,只有他和另外10个人活着上岸,还有22人,大部分被他们杀害,少数几个人失踪。


按照中国人传统的善恶标准,刘贵夺无疑是坏人、恶人,给他贴上这样的标签显然不为过。一个负面人物之所以成为很多人议论的对象,并且令人惊讶,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在“鲁荣渔2682”号渔船上不可思议的行为——他联合内蒙古籍船员包德等人,秘密筹划刺伤船长,劫持船只;得手后立即控制船上的通讯设备、武器(刀子)和逃生设备;劫船人员分成两班,持刀24小时戒备,防范其他船员反抗;在船员宿舍内安插线人,及时掌握船员动向的情报;发现劫船团伙骨干成员包德准备“政变”后,展开内部“肃反”,设连环计解除包德的武装,将他和同伙一网打尽……


谁能否认,刘贵夺不是在“用兵”呢?假如换一个环境和性质,把犯罪行为置换成一次军事行动,刘贵夺作为指挥官,他对每一步的设计都堪称严密,几乎看不出明显的漏洞。


最能反映刘贵夺善于用计的一场戏是对付包德。大字不识的内蒙古籍船员包德格吉日胡,原本与刘贵夺是同盟,共同密谋劫船行动,是仅次于刘贵夺的第二号人物。这恰恰是悲剧所在。


从造反的历史经验来看,老二非死不可。这是因为,造反或者革命成功后,老二很容易居功自傲,怠慢老大,更可能出现分赃不均,争权夺利而引发内斗。对于老大而言,其他的小兄弟臣服于麾下,三呼万岁,而老二却很危险,是最有可能挑战其领导地位的心腹之患。


在他们实施第一波大屠杀之后,事前设想的回国已经不可能,刘贵夺决定偷渡日本。那时候,船上还有20多人,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偷渡日本,简直就像麦克阿瑟率领十万美军登上日本本土,阵势太大了点。


刘贵夺的偷渡计划导致了船上的重大变故。大家私下议论,刘贵夺不可能带着20多人偷渡日本,他肯定还要杀人;杀谁呢?这要看刘贵夺对谁不爽。


二号人物包德对刘贵夺突然改变计划感到不满,他并不想去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小日本,再说,这么大的事,也该商量一下吧,哪能你一个人说了算呢?从劫船那天开始,刘贵夺从来不跟他们商量,要杀人的时候,他列出一个名单,交给他们去执行。有一个船员说,感觉刘贵夺这个人很傲,看不起我们。


这个船员的看法其实也反映了大多数船员的心理。在他们的眼里,刘贵夺表现得很高傲,神秘莫测,高高在上,这让其他船员在他面前感到自卑,进而恐惧。其结果,其他船员除了服从,根本没有机会跟他平等交流,更不敢提出反对意见。这其实是一切当老大的人的共同心态,在下属面前端着架子,保持威严。


包德决定下手除掉刘贵夺。船上有五名内蒙古籍船员,其中,黄金波是汉族,以包德为核心的蒙古族船员四人,对包德忠贞不二。下手前,包德想争取黄金波,多一个人就多一些胜算的把握。按照包德的判断,黄金波是值得信任的,毕竟他是内蒙古籍的船员,关键时刻不会跟黑龙江的刘贵夺站在一边。于是,包德将诛杀刘贵夺的秘密计划向黄金波和盘托出。


包德是个大老粗,没上过一天学,脑子简单,直来直去。他大约也不懂得抽象的人性是个啥东西。在血腥残暴的杀戮中,“鲁荣渔2682”号上的人性底线早已荡然无存,人与人的关系复杂和危险,而包德似乎缺乏基本的认识,将如此重要的情报透露给并不知心的黄金波。


获悉包德将要动手的情报后,黄金波几乎没有犹豫,转身便向刘贵夺告密。


劫船后,刘贵夺护着黄金波,把他当作跟班的小兄弟,同时也是他的心腹和耳目。刘贵夺是个烟鬼,上船之前买了160多条烟,每天的标准形象就是嘴上叼一支烟,有时候顺手扔一包给黄金波,把本来不会抽烟的黄金波训练成了烟民。生死攸关的时刻,刘贵夺得到了回报,否则,他可能在太平洋上就做了包德的刀下鬼。


刘贵夺大为吃惊,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可是,怎么下手呢?不算黄金波,包德还有四个人,四把刀。那是一个善于用刀、吃牛羊肉长大的民族,战斗力不可小觑,真的血拼,刘贵夺的那几把刀只怕根本不是对手。


冷静思考片刻,刘贵夺计上心头,他要智取包德,而且当天晚上就动手。刘贵夺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私下里紧急进行战前动员,先是他的少数嫡系,接着是船长。船长那时候已经被招安,也决定跟着刘贵夺干,就等着杀人手沾血的这一天。


刘贵夺刺激船长说,你那几个铁杆的弟兄都是包德杀的,我本来不让他杀,他非要杀,现在,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杀了包德。船长本来就做好了杀人的准备,他明白,手上不沾血他也很难活着上岸。杀包德正好一举两得,既可以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又纳了入伙的“投名状”,船长满口答应下来。


另一个预备队员是船员崔勇。他和船员段志芳早就急不可耐,多次找刘贵夺哀求,愿意杀人入伙。崔勇甚至直白地说:“再扔人的时候叫上我们。”崔勇说的“扔人”,就是把人扔到海里。


刘贵夺给崔勇下达的任务是充当诱饵,给他一把刀,暗藏在衣服后面,面授机宜后,让他回到楼下的宿舍待命。


杀手安排到位,最后能否按照刘贵夺设计好的路线图实施杀人计划,取决于关键的因素——包德。刘贵夺把包德叫到一边说:“快到日本了,夜里杀崔勇,让船长手沾血入伙。到时候把他叫来走岗(值班操舵),你就别动了,把刀给船长,你在旁边看着他。”


死神近在咫尺,包德浑然不觉。当天深夜,包德根据刘贵夺的指令,到一层宿舍去叫崔勇来值班。从驾驶室出来,包德看到船长站在二楼的甲板上,顺手把刀子给了船长。


我宁可相信,大字不识的包德可能从来没听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从劫船开始,不管白天黑夜,一个多月来刀不离手,睡觉时都被枕在头下,却在这个时候被刘贵夺略施小技,兵不血刃地解除了武装,实在不合常理。


骗过包德,刘贵夺又对包德的两个兄弟说,今天晚上要杀人,刀子不够用,把你们的刀子借给他们,你们两个在船舱里看着大副和大管轮。直到此时,包德的四个人有三个被解除武装,另一个手上没有武器。


一切都在按照刘贵夺预定好的程序继续推进。包德不疑有诈,下到一层的宿舍,叫崔勇去值班。背后藏着刀子的崔勇跟在包德身后,上了二层甲板,包德一看船长站在那里,知道他要杀崔勇,便想退到一边。说时迟那时快,崔勇和船长几乎同时出刀,前后夹击包德,在旁边监督船长的几名杀手也冲过来,乱刀刺向包德……


听到包德跳海后的喊叫声,他的两个兄弟知道大事不妙,慌乱中跳海,生死不明。


接着,刘贵夺将“肃反”扩大化,指挥一众杀手清剿他所认定的包德同伙,前后杀掉六人,他的老大地位从此无人挑战。


也许你会说,不是刘贵夺有多么聪明,而是他的对手太低能。这样说不是全无道理。但你必须承认,至少在这艘船上,刘贵夺成为老大不是靠拳头,靠的是谋略,是统治术。他既不高大也不威猛,其貌不扬,那些人甘愿听他指挥,他让杀谁就杀谁,表明他在“鲁荣渔2682”号船上有一种令人惊惧的威慑力。


我一直试图搞清楚刘贵夺的领袖地位是如何形成的,直到《太平洋大劫杀》出版,我承认,我并没有彻底认识他。但是,从他父母只言片语的叙述中,我们还是能够发现刘贵夺身上的过人之处。同时上的船,也都没钓过鱿鱼,刘贵夺每个月的产量过万斤,比大部分人高出一倍。


刘贵夺的母亲说:“俺家孩子能干活,干活谁也干不过他。他会说话,会来事,搁哪干活人家都得意,不懒,有眼睛,看着活就干。要不人家挣不来钱,他能挣到,他会干嘛。”


寥寥数语,像素描一样画出了刘贵夺的精明。可惜,命运并没有给他一个好的机会,使得他能够用自己的智慧出人头地。他成了死刑犯,以残酷的方式结束了人生。



刘贵夺在法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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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落幕的犯罪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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