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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高音范竞马的中国雅歌丨我是雅歌的“祥林嫂”丨我要唱出中国艺术的高雅丨声乐是悟性丨但我们的声乐被妖术...

 红豆居士 2016-09-27

范竞马如是说


我经常对学习美声的学生们说:要忘掉现实社会、忘掉你周边的事情,然后去找到自己内心的一种声音。你学美声不是要向哪个老师“学几招”,而一定是要找你内心最适合你的那一种声音,这声音早就在你身上、在你的内心。——题记


    在一次个唱中,范竞马这样对台下观众说:“当国内大城市的演出舞台都趋于贵族化,奢侈化、甚至礼品化,它已经离众多音乐爱好者的实际需求越来越远了。其实很多酷爱艺术、需要艺术给养的人正是这样的平民,月收入不到三千元,还要背负家庭负担,对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演出,他们只能望洋兴叹。商业演出似乎走进了怪圈:令人仰止的大师、名团意味着高水准,但身价不菲,高票价在所难免;一些深藏不露艺术家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难以吸引眼球。商业价值让艺术变得越来越量化了,“便宜没好货”这句至理名言也变成人们对演出的判断标准了。在商品化浪潮的驱使下,也许演出市场走得太快了一点。难道我们的艺术生活真的应该是这样吗?

    我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刚刚走进音乐之门的时候,演出门票仅有几元钱。对大多数人来讲,完全处于经济上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一场绝美的音乐会,加上合理的票价,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感。即使是在今天,在纽约曼哈顿,一张纽约爱乐的音乐会入场券大多在20-60美元,而这样的价位属于曼哈顿的平民消费,一顿饭恐怕也就是这个价格,而纽约还有很多更廉价的演出可以去选择。在香港,所有政府主办的音乐会都有不菲的补贴,因此很多乐团、音乐家从北京到了香港,票价反而比北京还便宜。我一直觉得,看演出首先是物有所值,要是再能超值,这样才能形成良性循环。而豪华式的享受,只能让看演出变得很有仪式感,这种消费永远不能成为一种常态的生活方式,也就难以培养起来固定的个人消费的群体。

 

谁是范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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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选自歌剧《曼侬莱斯科》,普契尼作曲

“Donna non vidi mai” from Manon Lescaut —Giacomo Puccini 



什么是中国雅歌(Yage-Chinese Lieder)?


世界上世界乐坛公认的五大演唱流派——意大利的美声(Belcanto)、德国的艺术歌曲(Lieder)、法国的歌唱诗(Chanson,也叫Mélodie)、俄国的浪漫曲(Romance)、英美的音乐剧(Musical) 。范竞并立志创立与这五大演唱流派并列的第六种艺术歌曲流派——中国雅歌(Yage-Chinese Lieder)。

范竞马认为,从声乐的发展历程来看“美声唱法”是起源于意大利,然后传播到法国、德国、俄罗斯等国家,并和当地文化融合形成“法国学派”、“德国学派”、“俄罗斯学派”等。这些学派对我们国家的声乐发展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尤其是“俄罗斯学派”,在建国初期,我国派出了大量优秀人才留学苏联,回国后成为我国声乐界的领军人物,为我国声乐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美声唱法传入中国以来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至今还没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是我国声乐工作者的一大憾事。而范竞马先生提出的“雅歌”事业,使形成“中国流派”成为可能,这必将是中国声乐发展史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范竞马先生对中国雅歌的定义是:雅歌是美声与本土文化有机结合的一种演唱规格,意在建立一种以中国历史文化为基础并与西方音乐艺术融通及对 话的、具有原创性和深度表现力的中国音乐和中国歌唱艺术。指出“雅歌”(YAGE),来自东方的Chinese Lieder(中国艺术歌曲),其核心是“雅”:通过歌唱家内心世界的袒露和返璞归真的咏唱,在诗性的歌唱中把对汉语的演唱审美提升到美学的高度。在服从 汉语的语音规则与特性的前提下,以科学、统一、规范的声音技术为支撑,把中国的歌唱艺术,既高贵又通俗,既考究又自然地呈现在音乐会舞台,妄求超越东西方 “诗”与“歌”在审美上的差异和偏见,以取得精神层面上的和谐统一。

范竞马先生还指出:“创立第六种艺术歌曲流派——中国雅歌绝对不是一个妄想!以我对中国现代音乐史的了解,以我对世界音乐发展流变的观察,以我20多年的职业演唱经验中思考和探索,我可以自信地说:我们已经有了达成这一目标的良好基础。现在需要的,是建立一个规范的、可操作的平台,集合一批秉有共同理想和愿望的合作者去探索,将理想付诸实践。早在上个世纪的二、三十年代,我国就已经有许多文人志士开始进行这种尝试,无论在音乐还是绘画领域,都有一批杰出的艺术家做出表率,如萧友梅、赵元任、青主、徐悲鸿等等。遗憾的是,这项伟大事业因为抗战和文革而屡次中断。今天,我们可以追随前贤,搜集和整理已有优秀作品,发掘其中具有原创性的艺术内涵,慢慢建立自己的创作团队,并创作出具有国际水准的艺术歌曲和轻音乐,进行演出和推广,再录制成高质量的音像制品,在更大范围内传播”。


雅歌三首——范竞马与钢琴五重奏


与欧阳江河谈中国雅歌

 

欧阳江河:欢迎大家和我们一起谈谈中国的艺术歌曲, 范竞马先生把它命名为“雅歌”。我们大家都知道,在德国有Lieder,在意大利有被称为Belcanto的美声唱法,而中国在这之前只有所谓民族唱法。范竞马先生唱过歌剧,唱过艺术歌曲,唱过民歌,也唱过流行歌曲、音乐剧,他几乎把世界上所有的音乐样式都唱遍了,那么他现在要回到演唱我们中国自己的各种不同类型的歌曲。

按照我们传统的理解,好像怎么唱是预先被歌曲设定好的,有着声学上的假定性,范竞马先生在最近几年的艺术实践中,他是打破这个划界,采用跨界的方法把这些歌曲统一在他自己认为应该如何演唱的领域里面,并且取得了开创性的成功。今天,我们一方面要探讨他所提出的中国雅歌的现状、来龙去脉以及历史根源、美学根底,还包括声学上的一些依据;另一方面,范竞马先生肯定会当场演唱。

范竞马让我们听到很深的声音

 我写过一本书中提到“人只能听到他早已听到过的声音”。是说这个声音如果你没有听到过,就算这个声音再大,你的耳朵也在那,但是这个声音到了你的耳朵里面你还是听不见,这是第一个定义。其实范竞马的嗓子已经在那了,中国这些歌也早就写好了,被很多人唱过,不同的唱法也在那了,但是,用雅歌的方法,用范竞马的方法来唱这些歌,这是我们还没有听到过的,今天我们将依次领略。

诗人艾略特说过:“很深的声音是听不见的。但只要我们在听,我们就是这个声音。”他并没有说,如果我们在唱,我们就是这个声音。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听比唱更重要,唱在更深的意义上也比怎么写一首歌更有意思。我认为范竞马在近几年的深度探索中,他在考虑通过怎么去唱中国已有的各种类型的歌来表达他对声音艺术的看法,而且这种看法里面把历史的、文化的,还有现状的因素都考虑进去,他在这一领域极大地拓宽了我们的文化想象力以及未来的可能性。在这一意义上讲,我觉得这一历史使命非范竞马莫属!


 《美声天地》范竞马演唱艺术欣赏

雅是高雅,也是风雅颂的雅

范竞马:所谓雅歌,“雅”是高雅、优雅的雅(欧阳江河:也是《诗经》中风雅颂的雅,所以它有历史根据)。我和欧阳江河认识30多年了,我认识他是因为他给我看了一首他写的诗,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得把它读出来,我和我的同学看到他的诗以后激动到脸红耳赤、心跳血脉加快,所以当时借了两个砖头录音机,即兴找到布里顿的《安魂曲》作为背景,一个录音机放音乐,另一个录音,我趴在四川音乐学院的琴房里一口气把诗朗诵完。

欧阳江河:《悬棺》这首诗非常难懂,没有分行,更不要说押韵了。在范竞马读之前,我一直认为这首诗只有文字意象,只有视觉的东西,没有声音。结果他把这首诗里内在的声音给找出来,其实是把它发明出来。


我们的内心是有声音的

范竞马:这其实是一种冲动,我在欧阳江河的文字里面听到了声音,这些文字让我激动,让我不得不以声音的表达方式把它朗诵出来。我从来没有学过朗诵,但是我的确是受过语音台词的训练,这首诗在当时很多大学的中文系、哲学系都在流传,大家都在copy。我们的内心是有声音的,不管是文字,还是绘画、雕塑,还是我们闭上眼睛的想象,一定是有一种声音的。这种声音我们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不一样,但是作为一名演唱者,我认为就是要找到一种能与大家相通的、内在的声音。歌剧演唱是表达形式上更重要的一种演唱,但是在艺术歌曲方面,我觉得它是诗歌和我们生命的一种结合。所以我就想:雅歌和诗一样,是一种理想,演唱之前一定有一种追求,可能很远也可能很贴近,无法用语言形容。相反,文字很具象,什么都说得很清楚,但好的文字后面会有很多的延伸,这种延伸就要靠我们的想象力和我们的歌声来完成。



大歌唱家录音奠定了对声乐的审美

我是学美声的,从小受意大利美声的熏陶。我的爸爸很热爱收藏意大利古典黑胶老唱片,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我的耳边就一直是这样一些声音:谢里亚宾、卡鲁索、吉利等等。这样的声音最早在我的内心奠定了我对声乐的一种审美,对声乐的美学追求。我觉得这样的声音美极了,当时虽然还很小,却感到很激动,觉得这样的声音就像我们中国古老的吟诵一样,让我的心很颤动,奠定了我一辈子要唱歌的基础。

我为什么要唱雅歌?

我为什么要唱雅歌?提出“雅歌”的概念?在演唱了20多年西方歌剧之后,我总感觉缺点什么,我觉得我演唱西方歌剧以及我们国家现在培养演唱西方歌剧的人才很多,在国际上也很有影响,但是,演唱我们中国自己的艺术歌曲,真正能够代表中国文化和中国人文情怀的、高格调的艺术歌曲,这方面还存在空白,我觉得有责任做点什么。

我从小听西方歌剧,并且演唱了20多年,难道当真别人的就是阳春白雪,我们就是下里巴人、天生认定我们就“土”吗?我不这样认为。我们有“洋”的东西,有很高雅、很优雅的东西。我读到唐诗宋词,心里会非常有感触:这些东西是无与伦比的,是人类诗歌的最高境界。那个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但是我们可以演唱。演唱需要一个载体,需要我们人来唱。谁来唱,怎么唱,在什么样的理念和基础上唱,这里面有些技术含量。

姜嘉锵,浙江瑞安人。国家一级演员、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中国声乐学会副会长、文化部艺术专业考评委员、中国艺术家联谊会理事、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人口促进会理事,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有突出贡献专家政府津贴,任职于中央民族乐团。 擅长演唱中国古曲诗词歌曲,被誉为'中国古诗词演唱第一人'。

经过进一步探索发现,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我国就有很多有名的知识分子已经开始这项工作,我认为是一项中西合璧的工程:就是把中国的诗词与西方的演唱方式和创作曲式结合起来。后来,我又发现,在我小时候听的意大利演唱中已经有中国现在极其需要的、又理性又浪漫的演唱方式,这就是我认为值得追求的、高境界的演唱方式。


欧阳江河:我曾在央视专访范竞马的一个节目中【视频在上面】谈到,范竞马的声音特别具有地中海的蓝色元素,这样的声音跟中国的黄土地、黄河这样一种文化元素怎么结合,其实是一个文化课题。接受意大利美声训练的过程其实非常严格,具有学院性,就像学习芭蕾舞一样,刚开始甚至充满了折磨。这就是一种专职,但假设你真的有天赋和条件,会获得非常美妙的回报。有关中西文化结合,中国现代史上赵元任这一代知识分子已经有过探索,他们既了解中国自己的传统文化,也了解西方,所以他们在探索这种可能性,写歌的时候也注意到这些问题。


范竞马:首先澄清一下,刚才江河说学习美声和芭蕾必须受到折磨,这是一种错误的理念。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折磨,所以我要做的就是不让现在的年轻人重走老路,许多弯路完全可以不走。如果艺术家都要受到这样的折磨,可能很多人还没有成器就已经被折磨死了,就不可能发挥他们真正的才能。我们的声乐被妖术化了,声称这里面有很多深奥的技术,你必须天天苦练才练得出来,我不同意。我觉得声乐是一种悟性。现在为了让大家不要忘记我刚才讲过的内容,我让大家听一段歌,请大家安静,看看你们会有怎样的感受。

 这样的声音里有一种永恒的东西,也是最接近演唱中国雅歌的声音。我们几乎不要做什么大的修改,只需把中国语言(普通话标准语音)作为首要的对象,与这样的声音融合。

欧阳江河:吉利是所有歌唱家中我最喜欢的一位,因为他的声音实在销魂。一切美的艺术无论再复杂,其在根本意义上有一个共同性,就是有魅力。(范竞马:这个魅力一定是没有隔阂的,没有民族国家地域的界限,是永恒的。)吉利的声音带一点甜蜜的忧伤,带一点哭腔。有时我在想宋词的文本,姜夔、周邦彦、吴文英等词人都特别懂声律,男人在读词的时候是带一点女腔的,也带点哭腔,这里面似乎也包含一种咏唱的感觉。 

论古今之争

范竞马:说起古人和现代人的区别,我认为古人的心是很安静的。他的内心领域的空间一定是比现代人大得多、广得多,想象力比我们更丰富,这一点从那时的许多诗歌等文学作品中可以看得出来。现代人是浮躁的,所以出不来那种声音。我经常对学习美声的学生们说:要忘掉现实社会、忘掉你周边的事情,然后去找到自己内心的一种声音。你学美声不是要向哪个老师“学几招”,而一定是要找你内心最适合你的那一种声音,这声音早就在你身上、在你的内心。


不能只听帕瓦罗蒂啊

像刚才吉利演唱的声音,我几乎每次听了都要流泪,有说不出的颤动,就像江河说的“销魂”。它并不像我们大家所认为的美声要“嚷嚷”,要“吼”,要很大的声音,而且到最后一定要有很辉煌灿烂的高音。现在到处放《今夜无人入睡》、《我的太阳》,大家都认为这就是美声,由于这样一种引导,我们的作曲家和演唱者在对待中国歌曲的时候常常存在偏差。我认为演唱中国歌曲应该更接近刚才吉利那种吟唱、说话式的腔体。(现场演唱萧友梅《问》)现在很多人唱歌有一个潜意识,就是:我是歌剧演员,我的声音比你们好,我受过专业的训练。这种潜意识让他不自由。而我现在就是要告诉大家:我们唱歌就像说话一样。(现场朗诵萧友梅《问》歌词,随即再次演唱进行对比)


欧阳江河:刚才范竞马提出“唱歌要放松,不要忘了好好说话”,其实现在唱歌已经受到了竞争意识形态的影响,各种竞赛中大家都在炫技,存在压住对方的心理。只有很高亢很激越的声音,却失掉了交流和感染人的东西。只表现自己的功力和霸道,这是一种竞技心态,而中国现在已经需要享受高品质的生活。

范竞马:我们需要经过思想、文化、心灵过滤的表达方式。作为一名职业演唱者,我总在寻找一种能够证明我们也能够很“洋”、很“雅”的表达。每当有机会到国际上演唱,我都会演唱中国的民歌和艺术歌曲。而且我在前一段时间还苦心把中国民歌翻译成英文、法文,去唱给外国人听。后来我发现我有“祥林嫂”的心情,就是:你们听吧,我们真的有好东西。你们不懂,我就翻译给你们听。我花很多努力去把英文和中文的韵律对应起来,当我在荷兰录了一盘中文艺术歌曲专辑以后,在欧洲销售得特别好,但有三个国际评论同时说:可怜的Mr. Fan,他用不着那么用心良苦地给我们翻译,不翻译反而好。其实音乐里面都已经交待了,音乐与诗歌一样,有它抽象的层面。如果过于具象,就封死了听者的想象力。

关于怎样用我演唱了20多年歌剧的嗓音来演唱中国歌曲,我发现得来全不费工夫,不需要去建立什么大的熔炉去熔炼技术,关键在于转换理念观念。当然,我是职业的歌者,所以马上能够调整过来。但是我很自信如果现在的年轻人让我来培养他,我只需要三个月到六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让他走上非常健康和正确的道路,演唱中国的雅歌。每个人都能演唱,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各自不同的追求。

再举个例子:我在演唱一部德国歌剧时,用德文来述说中国的玉,来让一位德国女伯爵爱上我。这段歌词对我挑战很大,但也正是那时让我找到了演唱雅歌的感觉。(现场演唱雷哈尔《微笑的国土》开场宣叙调)回来之后我一直在思考:怎么在现在这样一个时代找到一种平衡,实现我毕生的演唱信念。

过去的一些偏见都是因为我们对外国文化不了解而产生的。比如我们一直认为德文是难学的、古怪的语言,其实我到了德国之后,我听德国人唱歌就明白为什么德国会有Lieder,就是诗与音乐的结合。在这样一种感受下,后来我出版中国艺术歌曲专辑时就命名为“Chinese Lieder”。


我们唱雅歌恰恰是要用最少的资源、最小的动作,最大的想象空间。唱雅歌就是从声音到形体,到最关键的吐字都要找到一种特别精确、特别优雅、特别规范的表达方式。 

欧阳江河:当前的中国文化缺少层次感,最高层级的文化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去创造,所以像范竞马这样的高级专业人才需要在这方面作出贡献。 

范竞马:我希望中国艺术歌曲的演唱方式也能像意大利的美声(Belcanto),德国的艺术歌曲(Lieder),法国的歌唱诗(Chanson)也叫(Mélodie), 还有俄国的浪漫曲(Romance)这些比较大的声乐艺术学派一样跨越民族的局限而被世人所接受。中国应该有雅歌,而且不是自娱自乐,应该是外国人一听就能够接受的。就像我们张嘴就能唱舒伯特的《小夜曲》,为什么我们不能听到一个外国人张嘴就唱《阳关三叠》、《小河淌水》呢?有些情绪可能不是伟大的,它是个人的、私密的,但我觉得有时这些东西更能打动人,恰恰是我们的社会所需要的。

范竞马“中国雅歌之夜”

答问环节:

Q:您现在关心、推广雅歌,那么您把它定位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是什么样的人基于什么样的需要来接受您这样的艺术?另外,我们特别想知道:今天离开这个场地之后,我们在哪里还能找到您的歌?

范竞马:有心就能找到。生存环境是每个人都逃不脱的,但是我们的内心是自由的。我相信雅歌更多的是内心层面的、是理想层面的东西。我是一个艺术家,有一定的责任感,我觉得我只能在我所能够把握的范围内去作出力所能及的尝试。至于界定听众,我相信会有一大批… 

欧阳江河:中国民歌此前一直被界定在原教旨意义上存在,好像就是比较“土”的东西,被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们传唱。范竞马是一位在声音意义上受过最高级训练、而且在世界范围内得到认可的歌唱家,他如何对待中国古已有之的音乐?他是从专业意义和高级意义上来提升它们。就是说中国的歌不仅仅只有一种在原生态的、非专业的处境下展示的方式,不是只能作为资料存在,它们也可以作为最高级的声乐艺术存在。范竞马正在做这样的事情。


男高音范竞马的轶事


竞马肩背宽厚,十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以为他是搞体育的。他倒也没否认,说是考上音乐学院以前,练过好几年体操。听他的高音,带有不少胸腔共鸣,有点像柯莱里和莫纳科。我说:你胸厚,等于自带低音音箱,所以高音不飘,这类型的男高音很少。他也说:最初学的是男中音,后才改的高音。我说:多明戈好像也是,但他的高音又紧又闷,不美。当时竞马的高音B和骇C也不特出色,他的老师沈湘正在帮他改进。

竞马会画画,他告我当年同时收到了美院和音院的录取通知,因为声乐更需专业指导,他才放弃了美术。他回国时,就带了一个笔记本电脑,给我们展示他的电脑绘画。他专注地谈他的画,而不顾我们想听他在海外的歌剧生涯。甚至他自得地说:当初若上美院,自己多半比唱歌剧混得好。

竞马力大过人,虽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打扮,但一次在街上遇到三、四个小痞寻衅,他便说:等会儿。把干净的外衣脱下让女友拿?,两手横抡起一辆自行车,吓跑了俩人,用车砸趴下一个。事后我问:你的力气练体操练的?他说:“文革”时父母挨整,他下乡劳动,运木头下山,常一人背二、三百斤的原木下山。艰苦的青少年生活,使他不太在意困难,并且遇事能挺。他去英国卡迪夫参加BBC的声乐大赛时,因时差及现练临时加上的必唱曲目,两天两夜只睡了三小时。他说:累,困,在第一轮唱完最后一首,就觉得身上那根大原木可以放下了,觉得再也坚持不住了。

竞马在中央音乐学院学习时,住在和平门附近的一个杂院里。我去看他时,正是冬天,屋里没有取暖设备,门窗也漏风,地面潮湿,墙皮剥落,可是那架音响却放?外国歌剧的录音。他那次是刚从国外演出回来,指这冷屋子说:昨天我还住的是四星级,今天就到贫民窟了,太有意思了。

我听过竞马用俄语唱老柴的《欧根.奥涅金》,用法语唱比才的《卡门》,用德语唱亨德尔和莫扎特的作品,至于意大利语更是不在话下。他在电视上与BBC的记者侃侃而谈,用的是英语。他说他突击了三天。我们夸他语言天才,他说:我父母都是学外语(俄语和什么语),沾遗传的光吧。聚会时,他模仿方言,真跟陕西老农江西老表似的。他的语言模拟感很强,这也是让卡迪夫声乐比赛评委们震惊而予以高分的原因之一。他说:评委不相信我是在北京学的西洋歌剧,说我至少在意大利留过学。

竞马是各个朋友圈的宠儿,不仅因他随和大方,也因他总有乐子让大家高兴。一次聚会半途,遇停电,点蜡烛后的气氛便消沉了些。他便说给讲个故事,说:不过得先给大家做个体检,不用脱衣服,每人把下巴朝向火苗,让我看看就行。然后,他说:原来在工厂时与一位“地包天”(即下巴较长的人)同屋,也老赶上停电来电的,一次来电后“地包天”想吹灭蜡烛,举在嘴前吹了半天也吹不灭,还是我给他出了主意:你把蜡烛举在脑门处试试。于是“地包天”高擎蜡烛于额前,猛一吐气,蜡烛灭了,连他的头发都飘起来。竞马还亲自演示了一遍。人问干嘛刚才体检,他说我怕伤害到谁。人问万一这里有“地包天”呢。竞马说:那我还认识一个踹子—不过还得给大家做体检。

最早的《一无所有》这歌,我也是听竞马是以流行嗓在我兄弟家唱的。最早的长诗《悬棺》(欧阳江河著)也是听的竞马的配乐朗诵,配的乐不是斯特拉文斯基的就是巴托克的。(赵世坚)

“在演唱了20多年西方歌剧之后,我总感觉缺点什么,我觉得我演唱西方歌剧以及我们国家现在培养演唱西方歌剧的人才很多,在国际上也很有影响,但是,演唱我们中国自己的艺术歌曲,真正能够代表中国文化和中国人文情怀的、高格调的艺术歌曲,这方面还存在空白,我觉得有责任做点什么。经过进一步探索发现,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我国就有很多有名的知识分子已经开始这项工作,我认为是一项中西合璧的工程:就是把中国的诗词与西方的演唱方式和创作曲式结合起来。后来,我又发现,在我小时候听的意大利演唱中已经有中国现在极其需要的、又理性又浪漫的演唱方式,这就是我认为值得追求的、高境界的演唱方式。”——范竞马


“任何一个民族的唱法,都是和本民族语言的发声方式密切相关。我们现在很多人以为大音量、宽音域、唱得响就是美声,其实不是。我们必须寻找到符合汉语语言标准的中国式唱法。”——范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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