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白夏华
作为一个陕北人，我十分关注源远流长的黄土文化，数千年来，陕北这块极富生命力的黄土地上，孕育了多种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支流，信天游就是其中的一种。 陕北信天游属于民歌中的山歌体，是旧社会下层劳动人民劳作于山野沟壑间吟唱出的一种山歌。也是陕北人在“男人走口外，女人挖苦菜”的悲惨凄苦的生活中对命运、人生的喧泄。因此，有的地方称其“山曲”、“爬山调”。又因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歌唱男女之间丰富多彩的情感思想，故又叫“酸曲”。 信天游是黄土高原最富有特色、流传久远的民歌，它曲调丰富多彩，内容包罗万象，很受广大劳动人民的喜爱。陕北民间有“信天游不断头，断了头，穷人无法解忧愁”之说。更有“信天游就像没梁子斗，啥时唱时啥时有”的说法，可见，信天游与陕北人是血脉相承，密不可分的。 陕北信天游的格式是两句一段，应用诗歌中“以彼物比此物也”和“先言它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朱熹《诗集传》）的比兴手法，常上句起兴，下句咏唱本体内容，两者相互映衬成不可分割的统一体，听来荡气回肠，如阳关三叠，余音绕梁不绝。 陕北信天游的内容，不外乎对家乡的热爱和歌颂，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以及对男女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吟唱等几种。 陕北人生活在沟沟峁峁绵延起伏的黄土高原，喝着黄河水长大，他们如黄土地般朴实无华，似黄河般深厚高大。尽管面对着这广种薄收、“十年九旱”的惨淡光景，但陕北人依然深爱着这片生伊养伊的黄土地。 背靠黄河面对着天 陕北的山来套着山 毛垴子柳树河湾湾里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翻了架圪梁拐了道弯 满眼眼都是黄土山 提起那家来家有名， 家住那绥德州三十里铺村 陕北人生活在一个诗性的世界里，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并不是直接浮华的表露出来，而是含蓄地将陕北的山山水水唱入信天游中，表达自己对这块土地的深厚感情。 陕北人整年整月面对的是深沟巨壑、荒漠风沙等艰苦的环境，但恋土意识很强的陕北人并没有逃避现实，而是用基督徒般的虔诚、执著憧憬和创造着美好的生活，生性倔强的他们坚信，只要与天斗、与地斗，定将“日月换新天”。尽管他们曾失败了，曾痛苦着，但陕北人无法泯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并将他们溶入信天游中，当然也不乏有些对命运的慨叹和自怜思想。 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 受苦人盼望好光景 东山的糜子西山上的谷 庄稼人的好光景啥时有着落 青杨柳树十八根椽 出门容易回家难 满天天星星满天天明 有两颗不明就是咱们这苦命人 二绺绺麻绳捆铺盖 什么人留下个走口外 格英英天上起白雾 没钱才把个人难住 虽然陕北人的生活被贫穷、落后、闭塞所折磨着。陕北人也曾发出“五谷里数不过豌豆圆，人里头数不了我可怜”的悲怆呐喊，但他们却从不掩饰对这个世界、这片土地的厚爱。 在陕北，面对那蜿蜒曲折象征中华民族不屈历史的古长城；“大漠孤烟直”的域外风光；还有那迂回九十九道弯咆哮怒吼，养育泱泱中华五千年的母亲河——黄河，你会彻底地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正是这个特定的环境孕育了粗犷豪放、淳朴而有着北方游牧民族剽悍奔放性情遗传的陕北人。正是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陕北人学了用信天游与这个世界做着精神和情感的对话。 女儿一曲信天游，唱的黄河水倒流。在陕北信天游中描写男女之间甜蜜、感伤、离别、相逢的内容最多，言辞直白，听得让人心肺跌宕，热泪盈眶。 走头头地那个骡子哟三盏盏灯 戴上了那个铜铃铃哟哇哇的声 你若是我的哥哥哟招一招手 你不是我的哥哥哟走你的路 煮了（那个）钱钱下了（那个）米 大路上搂柴了一了你 想你想得上不了炕 炕楞上画下个人模样 白天里想你穿不上（个）针 到夜晚想你吹不灭（个）灯 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 咱们见面面容易哎呀拉话话难 陕北人敢爱敢恨，对爱情也是毫不虚伪，做作，在信天游中不仅有缠绵悱恻的柔情密意，更有赌神发咒“上邪”式的生死誓言，这无不反应出陕北人直率的本性。 一碗凉水一张纸 谁卖良心谁先死 一张张黄纸一柱柱香 谁卖良心谁先见阎王 改革开放以后，陕北人的生活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他们投身改革大潮中，开煤矿、办公司，有的还飘洋过海做起跨国生意，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红火，陕北信天游的内容也有了全新的变化。 滚滚黄河水蜿蜓向东流 咱黄土地上的好儿女哟大步向前走 一座座沙梁一道道湾 退耕还林后都把那绿衣穿 哟号号，你晓得靖边地下藏着多少天然气 哟号号，我晓得那个气田三千亿立方米 中国是诗歌的国度，在这个过早失去天真，文化思维趋于一种沉腐、定格的文化国度，信天游这个自由生命能够茁壮的生长，我们不得不佩服信天游那旺盛超强的生命力，毫不夸张地说信天游是渲泄人类自由天性的抒情诗，是伸张自由天性的赞美曲。 我们相信在西部大开发的热潮中，信天游会焕发出更新的活力，为中国民族音乐增辉添彩。我们有理由变为，不论什么时代，无论什么环境，信天游那高亢宽广的音域、起伏跌宕的旋律、磅礴奔放的浩然气势，能够最直接地唤起人类对大自然最亲近的回归，倾诉对这个诗性高原的不尽情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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