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艾维光:连队故事杂谈

 云游看天下 2016-09-29


【那年、那月、那人】书摘


连 队 故 事 杂 谈

艾维光


“五·七干校”改建成兵团

我所在的“内蒙古农业学校”,于1968年10月除部分人员外,全部学生和多数教职工统归于“五·七干校”。我们是巴盟4分校的学员,有工资待遇。当我们到达建丰农场时,已被分配到所属的各个队。我班三位学生分配到劳改一队。当时的任务是做管理人员,协助物资的清点、移交、登记造册。并参加原劳教人员的遣送和房屋清理等各项工作。当时已有北京电报大楼和京剧团的十几个人,再后来山西的“农垦兵团”的人也到达。当时,他们中有一个什么“反动小团体”,领头人叫王铁锤,分配在二队,其中“骨干”分子被分配在一队。男的叫我临时组织劳动,并住在同一房间,工作挺繁杂,分配什么,干什么。临河、五原地区的各劳改农场的变化顺序应为劳改农场——“五·七干校”——建设兵团——国营农场。

冲撞与融合

“文革”期间,各地各市都有不同的学生与群众组织。在运动中,曾发生过大规模的流血武斗。我连多数为北京学生,次之是天津来的,其余的少数人都来自不同地方。当时北京、天津学生在呼市、包头车站停留时和当地人在车厢内外发生过冲突。火车还曾发生过晚开或早开的事。北京学生到达近一个月后,天津学生才到,都是夜间到达。天津学生到达的第二天清晨,可能是由于情绪亢奋,他们很早就起床了。在连队东面的空地上嘻嘻嚷嚷,并做各种健身活动,打扰了我们和北京知青的睡眠。洗漱时,个别北京战士开始找茬。后来,两边人越聚越多,同时骂声起来了。当我赶到时,看到个别北京兵手中已拿起扁担、铁锹,听到天津人说:“干嘛,干嘛呀!想碴,俺们天津人,不怕这个,来呀!”这时火药味甚大。我在那时还负有一点责任,连忙快步走到人群中间,高声说:“爷们儿,哥们儿,今天我们从五湖四海走到了一起,在这黄土高原成了一家人,以后就同吃一锅饭,同住一间屋,不能再分北京、天津的了。这是兵团,是有组织纪律的。今天这个事,我看就到此为止吧!”(大意)。听到我说完,天津人说:“你看,他们还拿着家伙呢”。我回头对北京兵说:“大家都放下吧,我们和好吧。”我说后,多数人将手中工具放下,还有个别人拿着铁锹,我质问他时,他说:“我这是干活用的。”当连长快赶到时,在稍远的地方停步,看到两边人员已走在一起,还相互打招呼,有些还在握手,就又回到连部。随后,叫我到连部做了简单汇报,当天上午就进行了人员分配,打乱了地域区别,住到了一起。中午,连队会餐,记得主食是花卷、蒸饼,副食是红烧猪肉和炖鸡肉。在以后的半年时间内我们就融成一体,从此建立起我们兄弟姐妹般的的浓厚情谊。

捉鱼、捕鸟、游泳、烧烤

近一年的连队生活,我们经受住了考验,习惯了兵团的生活。休息日,闲暇时间,苦中寻乐,年轻人的天性开始释放,在这里找所能找到的各种消遣活动。

沈玉茹,是我们五班长,复转军人,擅长摸鱼。我十二三岁时,在河北老家就学会用网捕鱼、用手摸鱼。盛夏麦收时,向阳渠干涸,最深处在我连地界,各种鱼都集中在此。劳累一天后,回到连队天色擦黑,我们班用连队的撒网,从小桥开始向上游拉网,网沉底,两边用人护着,拦着。远处有人向网中走来,边击水边喊,到一定距离把网拉下,然后慢慢找网中的鱼。这样经过一个多小时,捞起了一大桶鱼。大家都没吃晚饭,就等这顿鱼了。鱼连夜洗净,由班长烧煮。到鱼熟时,我们都已睡着了,班长挨个叫起,一顿抢吃,鱼味鲜美极了。

入秋,二支灌渠最后放水到1连,也是最后的渠段。渠尾筑有一道水坝,坝尾通向乌加河。一天,水势较大,又起风,夜里坝口溃裂,底部是一片水泥挡板,水从渠里流向乌加河。渠内是甜水,乌加河水是咸的,所以鱼群顶水游向灌渠。幸好,坝底有水泥柱挡着,鱼游不到渠内,都集中在坝下冲成的一个大坑和下泄的河道里。清晨,扬水站的人看到渔汛,通知机耕班的人,等到他们回到连里,已经捞起两大袋的鱼。男排闻讯后,立即带上撒网赶到现场,大家一起忙活。在近二小时里,我们共捞起300多斤的鱼。带回连队,全连美美吃了一顿鱼宴。

入冬,大雪漫天,冰冻,正是我们到灌渠内破冰取鱼的时节。十几米左右,砸开冻冰,下人寻找。这里的鱼都是一群一伙散落在各处。每一窝鱼都是同一品种。有鲤鱼、鲫鱼、鲇鱼,一些小杂鱼都集中在水深的地方。一窝鱼,少的几斤,十几斤,多的几十斤,赶好地儿,可获丰收,当地人称之为捞干锅。后来传开了,动手的人越来越多,动手时间都提前,水深,鱼不好取,再后来……

春暖,就有人下水游泳了。我记得最早是在4月7日。游泳时间不定,有时午饭后,有时收工后,顺便洗身,然后才吃晚饭。入夏,有时还能在乌加河岸找到“王八”,不知怎么吃,有的给了队医,有的送给职工家里,做熟后一起吃,什么味道记不起来了。在乌加河桥上,北京、天津的知青,多数都能从桥上向下游方向跳水,姿态各样。而我们其余的人,只能捏着鼻子,闭上眼睛,跳“冰棍”。后来有人打赌,赌从扬水站屋顶向蓄水池内跳,高度近8米,这是胆量大的人的行为。

打鸟、捕鸟,也是一种趣事。北京来的人,由家里寄到连队的有蚊帐、衣服、吃的,还有人收到捉鸟的粘网。入夜,我们用手电筒照住小树林过夜的各种鸟,并用自制的弹弓来打。白天,在小树林,田边地头,场面张网捕鸟。在冬季,在屋檐下、草垛上,马号、牛号空闲的棚圈里,用手电筒照明捉麻雀,那时我们都自己来找乐子。

入秋,是作物收割时节。蚕豆、黄豆、豌豆、土豆都已成熟。在地里劳歇时,点上一堆火,把要吃的东西放在火中烤。有时顺带捉到的鱼、鸟等也一起烧烤,每到这时大家都很快乐。

“偷瓜”

为了改善生活,各连队都多种些瓜果蔬菜,并组织专人管理。瓜刚结果,就有人到瓜地去过了,希望瓜快点长大。一天,当听到首茬瓜摘下,后勤排和菜班的吃到了,男排的人坐不住了。一些蠢动的人多次到瓜地,都被挡回,有些人找到赵金明和我,想去偷袭,我俩当时没答应。几天后,估计有二批瓜将成熟,而连队在近日内,准备采摘,分给各班排。一天,熄灯后,赵金明和我就叫了几个嫡系,先到瓜地南面的玉米地,窥探瓜棚人的动向。近一个多小时后,看瓜人回棚睡觉,这时我们出动,蹑手蹑脚地快速行动,并顺手摘了一些西红柿。稍后,看瓜人有所觉察,并喊了起来,我们迅速撤离。向北从向阳渠绕道由连队后面的小树林回到班里。点灯察看,多数西瓜都是大个的,没熟,哈密瓜也不熟,还能凑合着吃,西红柿都是青的。2009年4月9日,35年后我俩在包头相见时,晚上他问起时,我讲了其中一些常识,金明听后,释然,他笑了。

野炊拉练

内蒙兵团组建,就是为了“屯垦戍边”,同时也是为了解决城市就业压力,号召广大知识青年,到祖国边疆去,“上山下乡”就是当时的口号。时值中苏论战的高潮,双方在边境上都集结了军队对峙,大有一触即发的风险。为适应形势的需要,兵团司令部向所属部队发出加强军训,为野外作战生存进行拉练的命令。各师各团都组建了适应野外作战的营、连部队,内蒙驻军也一直在做战争的准备。

我连首先组织了野炊训练,要求是不带任何炊具,每人以锹代枪。只发给定量的生面粉,生大米,还有少许盐一类的简单食品。从早上出发,围绕我连驻地四周,绕了一大圈,中午来到连队西面的地边。因那里有些易捡的枯树枝,还有一些带刺的野生小木丛。我班用水、盐把面和成面团,拍成饼状,点起火,用锹面在上面烙饼。开头火候把握不好,有煳味,后来就好了。其他班排,有的做面汤,有的做米饭,还有的干脆做成炒面,就盐和着吃,总之都吃上了饭。回连后做讲评,连长非常满意。

15团也组织了全团规模的野营拉练,从各连驻地出发,在五原县城东集结。团里统一配备了水壶,绑腿带和军用背包带,自带干粮和水。我连离团部10里,距五原县城大约60里。从4点出发,一路快走,午前到达集合地。老连长着便装,曾被内蒙骑兵团的人阻拦,我连男女战士高喊,那是我们的老连长。执勤人员向老连长敬礼,致歉意。中午,骑兵团进行了现场演练,其中有用火箭筒打钢板,发射后,钢板被击穿一个4厘米左右的弹洞,四周还有火红的烙印,骑兵团还进行了乘马劈刺。老连长也上马演练,雄风不减当年,全场一片喝彩声,为我连争了光。此事,我到现在记忆犹新。

打篮球

打篮球,是男排战士最喜爱的体育活动。遇到休息,轮番上阵,一打就是一天。晚饭后也打。虽劳累一天,也要凑上一帮人,分组打淘汰赛。特别是我班张胜民(外号“秃子”)和龙涛,他俩年纪都不大,但球艺高超。张胜民的哥哥当年是“八一”队教练,从小耳濡目染,练就了一整套的篮球动作。龙涛的母亲来到过连队,还为我们整理内务,洗了衣服。回呼市后,还到过我家讲述我在连队的生活情况,我父母甚为感动。

我们经常与原场职工打比赛。其中,有位监管劳改犯的队长身强力壮,凶神恶煞,除干部,原场人员都很怕他。我亲眼看见在一次田地干活时,他指使劳改犯围打一位不听他指挥的犯人,生生把人打死后,就近挖个坑埋了。其他人见到、听到,都不敢吱声。回来后,听到背后不少人议论,事情不了了之。一次,再和他们打比赛,我方领先。此人后到上场,为挽回败局,动作粗野。当张胜民带球上篮时,此人跳起,单手向“秃子”头顶盖下,将张胜民激怒。当下,“秃子”将手中篮球砸向此人面部,当场鼻子出血。在场所有人愕然。后来再打球,此人就收敛了许多,是张胜民在球场上狠狠地教训了这个恶人。以后此人因别的事被遣送原籍。

麦收、割稻

每年7月中旬,麦收开始。俗话讲“麦熟一日”,晚了就“老腰射箭”,产量受损。所以农技员老王,每天到麦田察看,确定第二天到哪块地收割。中午,骄阳似火,不利麦收。我们都在太阳刚露头时,就已开收。800米长的地块,我们用一个多小时,才能割到地那边。开道的放腰,中间的多割两垄,后面的也割也捆。到地头时,早饭送到,饭后接着干,近12点,返回吃午饭。下午3点出工,干到天黑。初时,很多人割破手指,还有割脚趾,更有甚者还割到小腿上。一般简单包扎后,继续干。除非有重大割伤,才能休息。背酸、腰痛,就用镰刀把顶后腰,将身直起。由于是抢收,所以不歇工。每人都很劳累,人生病的不少。跟车、跺车、堆麦垛、扬场脱麦粒,这些活我们都是自己干。

中秋是割稻时节。稻田被各班分片包干。还要把稻捆背到路边堆放,原因是麦场还没清完,而稻子当时不能脱粒,需放一段时间。背稻是个体力活,班内每个人都一次尽最大力气多背些。以后就是秋收,有玉米、向日葵、胡萝卜等晚秋作物,有些地还要秋灌,一直忙到冬季。以后,还要出“水勤工”,挖干渠、排水渠,平整土地。

想  家

在兵团生活近两年的时间里,大多数战士们都想家。年岁较小的、老小的,担心家中父母等各种原因都有。当听到西部有些团战士私自离队回家的消息,男排有些人私下里就商量怎么回家的事,但多数人还不敢走,原因是没有回家的车票钱,还有就是怕受到处罚。我班周保顺、李连江两人,多次商议这事,他俩在菜窖顶的谈话,排里多数人都能听到,也知道他俩要回北京。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告发。这可能是都有此心的缘故吧!他俩走后,连里查问时,都说不知道。这种事后来就多了起来。当他俩从北京回来时。兵团已下达了文件,在农闲时节,可按路程远近分批安排兵团战士回家探亲。这件事连里没有多说,只是在连点名时讲了一下,以后再没提过。周保顺、李连江的胆子可真够大。

当地人有句俗话,是说男人在河套地区有三大累事:挖渠、割麦、脱坯,而我们就赶上了其中的两件事。

脱  坯

连队初建那年,住房需要改建,急需大批的土坯,而我男排就接受了这个任务。当时连里规定每人每天脱400块。战士们各找自己的地盘,还要平整脱坯场地,要有水,土质还应适合造坯。我的地点在向阳渠北面通向羊号的水渠边。当天,备泥,第二天才能脱。第一次,我备的泥就脱了600块。后来熟练了,脱的块数也增加了。连队每天有人检查登记数量。我带了头,班内战士也跟上来。我班的脱坯数量不断上升。当我每天能脱到800块时,连队表扬了我,并规定每天每人从400块也上升为700块。说实话,每天脱800块是很累的,得早晨四点钟起床到坯场,脱完800块后,还要备好第二天的料,直到天黑才能回到班里。最多的一天,我脱到1200块,那是超记录的。2009年4月9日,当我和刘俊喜在包头见面时,喜子说,当时他们都累傻了。

但是,我们提前完成了任务,直到房子改建完后,那些坯都还没用完。

挖  渠

每年都出“水勤工”,一年内最多的有三次,我所在的班都没落下过。记得挖“义和渠”的时候,那是通向苏独伦14团的主要灌渠。15团和14团共同承担修渠任务。开始时地势较高,取土较方便。越是向东挖,地势越下降。到后来渠两边都是水,取土得到远处,还得趟水。就近挖水中的土,连水带泥重得很。鞋都不能穿,只好光脚干,那真是超越体能的高强度的劳动。早出、晚归,午饭在工地上吃,当时团里讲,大家咬咬牙,坚持早完工,早回去。连队战士都是咬紧牙关,硬撑着。战士韩达泓累得冲天大叫,原地跳马。其实大家都一样,只是没讲出来。胡子华那个班,渠内处都是水,没膝,实在没法取土,就在水渠里高出的地方挖了一个大洞,才算把渠背筑起,算是完成了任务。这次“水勤工”我们大家都伤了一些元气。

我与“忽必烈”的争斗

1排是连队的骨干力量,排长忽恒堂是支部委员,外号“忽必烈”。很多繁重的并带技术性的工作,比如:建房、挖干渠、干重活,完成突击的工作,都是由他带队完成,威信很高,是连里倚重的对象。我与他的冲突,源于工作分配的不公平和对班里战士的处理意见不一致。时间长了,我班战士对他很有意见,集中来说,就是两条:一是他分配我班的工作都是劳动强度很大的活,很少给我们较轻的活干。二是,他对我班战士的表现不满,要求我在班内做出处理。在一次分配任务时,我班战士就和他吵起来。当天,全排没干活,他说他管不了。他三天不到排里,那几天劳动都是副连长带领。一个星期后,连里做出如下决定:一是撤销我的班长资格,二是将我班中部分战士调离一连。当时我和战士们都想不通,也都有情绪,当阮智勇、朱向模离开一连时,我们彼此都没多说什么,心中都有数。朱向模还把他刻有“革命到底”4个字的铁锹留给了我。

一个月后,铁路局来人招收教员,连里推荐我报名,结果录取。我从1972年的10月,就到了新单位报到,从此离开了我4年工作生活的15团1连。在那以后的岁月中,我常常想起那段难以忘怀的日日夜夜。

2009年4月27日,于呼和浩特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