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帝王之道

 红谷斋主人 2016-09-30

《庄子》优游自得的哲理

 

《内篇·第七·应帝王》

 

引言:《庄子》被道家称为《南华真经》,把庄子称为南华真人,但是庄子与道教没有什么关系,是道教利用了庄子,而不是庄子创立道教。《庄子》不宣扬成仙了道,不谈吸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庄子》内篇第七章的题目是《应帝王》,“应帝王”就是什么人能够成为帝王。换句话说:什么样的人可以成为统治者,也可以说,什么样的人可以成为领导,成为上级。

统治者首先不要陷入“物我两分”的窘境。什么是“物我两分”?就是把世界上的事物孤立起来,分割开来,对立起来,孤立地、片面的看问题。“物我两分”就是没有把自己放进去,不认为自己是宇宙中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在庄子看来,宇宙中的万物是浑然一体的,是没有什么分别的,任何人不能超然于物外。因此,作为帝王,就应该像太昊伏羲氏那样“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无心而任乎自化者,应为帝王也。”[清·王先谦《庄子集解》]听任自然、顺乎天意,“率其真知,情无虚矫。”[清·王先谦《庄子集解》]无伪无欺,浑同自然,毫无物累,就具有了作为帝王的品德。

为帝王,对于仁义道德法律礼节该怎样看。庄子认为,这些东西是“欺德”,是多余的,好比在大海上开一条河,叫蚊子背负一座大山一样,多余。为帝王,首要的是顺应道,顺应天意,顺应宙法则,而不在于用道德来要求人,用法律来禁锢人,用礼节来限制人。只有“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只有自觉地去趋利避害,自动的去躲避危险,社会就会自然而然地走向和谐。为天下之道,其实就是“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就是去除名利,淡泊功名,遵守规律,顺应自然,不主观,不武断,不臆造,不固执,不拗着来,不顶着干,“任性自生,公也;心欲益之,私也;容私果不足以生生,而順公乃全也。”[.郭庆藩:《庄子集释》]如此就是“无为而治”。

积极进取,是不是可以当领导?聪明机智,是不是可以当领导?好学上进,是不是可以当领导?听话,是不是可以当领导?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与圣明的君王相比呢?其实,“圣人也,婿易技系,劳形憷心者也。”什么事“胥役”?“胥役”就是民夫徭役,就是为百姓当差,替人民办事,为人民服务。当官就是操心劳神的人,担负责任的人,奔波劳碌的人,宵衣旰食的人,吃不好睡不好的人。没有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只想当官捞更多的好处,出人头地,光宗耀祖,颐指气使,吆五喝六,威风八面,是当不了好官,当不了领导的,更不要说统治天下这样的大任了。

 

齧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传说中的上古贤人,隐居不仕。王倪,啮齿的老师,也是尧时的贤人。“四问而四不知”即一问:“子知物之所同是乎?”二问:“子知子之所不知邪?”三问:“然则物无知邪?”四问:“子不知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这是《庄子·齐物论》中提出的问题。是关于“知”与“不知”的讨论,答案只有,根据具体事物进行具体地分析,否则是没有答案的。其实“知即不知,不知即知。”[.郭庆藩:《庄子集释》]齧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蒲衣子,尧时贤人,年八岁,舜师之,让位不受,即被衣子也。”[.郭庆藩:《庄子集释》]蒲衣子即“被衣”,“王倪之师也。”[清·王先谦《庄子集解》]啮齿,问道于老师王倪,老师不知道,他高兴什么?把老师问住了,岂有不高兴之理。所以他又去问老师的老师“被衣”。“被衣子”告诉他说,舜帝,不如太昊伏羲氏。太昊伏羲氏,是中国远古传说中的“三皇五帝”之首,应该是华夏民族刚刚进入父系社会时期的部落首领,而舜则是氏族社会进入奴隶社会初期的领袖,是夏代的肇始,文明进入了更高一级。从《庄子》的观点来看,文明越高级,越是要求人们要服从,要遵守,要秩序、要法律,要道德,因此必然“今不如古”,最好回到原始洪荒的年代里去。)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舜帝,施仁义以济人,也用仁义要求人,始终没有离开是非、对错、正误、好坏、美丑的窠臼、禁锢、拘束。“舜包藏仁义,要求士庶,以得百姓之心,未是忘怀,自合天下,故未出于是非之域。”[.郭庆藩:《庄子集释》]所谓“出于非人,忘非我之分矣。入于非人,人我之分之两忘者,不以心应焉。”[.郭庆藩:《庄子集释》]“非我”还有我;“非人”则物我两忘。虞舜的时代,划分好坏,明辨是非,倡导仁义道德,是虞舜时期的文明进步,但是中心还是一个“我”字,一个“治”字,还是“怀仁心以结人也。”[清·王先谦《庄子集解》]还是外在的东西,都是因为没有超然于物外造成的。)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而太昊伏羲氏,生活的舒舒服服的,活得非常安逸,把人看作牛也行,看作马也行,无所谓,没有关系。那个时候,率其真知,情无虚矫,其德甚真。“被衣”回答了啮齿的问题没有?回答了。物我两忘,任其自得,浑同自然,毫无物累,不虚伪,不欺诈,不矫情,不掩饰,“未始陷入于物之中”,没有把自己变成物质世界的奴隶,没有物欲的干扰、破坏,进入一个干干净净,清明纯真的世界,那么,回答“物之所同是乎?”还有意义吗!)

肩吾见狂接舆。(肩吾,有道之人。狂接舆,楚人,姓陆名通,字接舆,也是隐士。)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日中始,“贤人姓名,即肩吾之师也。”[.郭庆藩:《庄子集释》]清代学者俞樾指出,“日中始,人姓名,贤者也。此恐不然。中始,人名,日,猶云日者也。”[.郭庆藩:《庄子集释》]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肩吾回答说:中始老师“教我为君之道,化物之方,必须己出智以经纶,用仁义以导俗,则四方氓庶,谁不听从;遐远黎元,敢不归化耶!”[.郭庆藩:《庄子集释》]“式”,是用的意思。做人君,做领导,第一是规式、法度、规矩,实际就是仁义礼智信;第二是经验,就是“经式”,当然也包括能力。有规矩,有经验,有能力,大体是不会错的。有了这几条,就可以做帝王、做领导了。)狂接舆曰:“是欺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狂接舆说,这种说法是不对的,“以己制物,物丧其真,是欺诳之德,非实道。”[清·王先谦《庄子集解》]根据你自己的认识制定规式,根据你自己的需要制定法则,那不是道。法律是维护当时的秩序的,规式是时人制定的,一切事物都是发展的,变化的,不考察事物发展的规律,不遵守宇宙法则,全凭仁义礼智信,是不能做人君的,不能做领导的。硬是要在海里开一条河,硬是要蚊子背负一座大山,那是多余的,毫无意义的。)夫圣人之治也,治外乎?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圣人统治天下,不是治理外表,治理表面,而是“隨其分內而治之,必不分外治物。治乎外者,言不治之者也。”[.郭庆藩:《庄子集释》]治理天下,不是见人就鞠躬,逢人就含笑,而是在于本性是不是正。只有“正而后行”,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有了正确的认识,治理才有了正确的方向。)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知!”(比如:鸟儿为什么高飞,就是要避开张网捕鸟的网子;鼹鼠为什么深挖洞穴,就是为了避免洞穴被烟熏,被挖开。这些道理,鸟儿、鼹鼠自然就能懂得,就知道顺应环境、顺应天性的道理,而不是谁教导它们,强迫它们。)

天根游于殷阳,至蓼水之上,适遭无名人而问焉,曰:“请问为天下。”天根,人姓名也。[.郭庆藩:《庄子集释》]“殷阳,殷山之阳。蓼水,在赵国界内。遭,遇也。天根遨游于山水之侧,适遇无名人而问之,请问之意,在乎天下。”[.郭庆藩:《庄子集释》]无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埌之野。汝又何帠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为天下”就是治理天下,统治天下。统治天下,有一成不变的道理可遵循吗?有现成的道路可走吗?适用于彼的经验,不适用于此;治理此地的好方略,它地可能根本不适用;一个框框办事,一个模子到处套用,削足适履,刻舟求剑,死守教条,没有不坏事的道理,这样的领导就是“鄙人”。只有“放之自得之场,則不治而自治也。”[.郭庆藩:《庄子集释》]只有实事求是,因地制宜,才能把事情办好。)又复问,无名人曰:“汝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游心于淡”,就是任性而无所饰焉。”[.郭庆藩:《庄子集释》]这里所说的“任性”,不是今人所理解的任意而为的放任,而是按规律办事的意思。“任”是“听凭”,“性”指规律、法则。“合气于漠”,就是“漠然静于性而止”。“合气”,就是心平气和,心态平和,就是安静,淡泊,顺应自然,顺应变化,适应规律,而不是主观武断,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是拗着来,顶着干,顺势而为,没有私心,才能使天下大治。)

阳子居见老聃,曰:“有人于此,嚮疾疆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倦。如是者,可比明王乎?”阳子,姓阳,名朱,字子居。阳子拜见老子,请教说:“假且有人,素性聪达,神智捷疾,犹如响应,涉事理务,强干果决,鉴物洞彻,疏通明敏,学道精勤,曾无懈倦。如是之人,可得将明王圣帝比德否乎?”[.郭庆藩:《庄子集释》]老聃曰:“是于圣人也,婿易技系,劳形憷心者也。(“婿”通“胥”,“胥徒,民給徭役者。”[.郭庆藩:《庄子集释》]“婿易,谓婿徒供役治事。”[.郭庆藩:《庄子集释》]“憷”既畏惧、害怕。老子回答说:做圣人,都是一些甘愿吃苦受累的人,都是一些操心劳神的苦命人。“若将彼人比圣王,无异婿徒劳苦,改易形容。技术工巧,神虑劬劳,故形容变改;系累,故心灵憷惕也。”[.郭庆藩:《庄子集释》]一心做官当老爷的人,一心高高在上的人,梦想出人头地的人,陶醉于光宗耀祖的人,不能当领导,当干部,当公务员,即使在古代,这样的人也不行。)且也虎豹之文来田,蝯狙之便执狸之狗来藉。(虎豹是因为毛色美丽,而招来打猎的人,猕猴因为敏捷招致脖子上套上绳索。做领导,当干部,所有的人都看着你呢,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你,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老百姓拿着尺子衡量你。那些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的人,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以为老百姓是落后的,他们才是高明的,聪明的,其实他们错了。当官、当领导就是“婿易技系,劳形憷心者也。”如是者,可比明王乎?”(不为民办事,不操心劳神,不做表率,是不可能成为圣哲,不可能成为帝王的。)阳子居蹴然曰:“敢问明王之治。”老聃曰:“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什么是“明王之治”?功高盖世,有自己的功劳,又好像自己没有什么建树;老百姓安逸的生活,好像不是依靠你的治理获得的;建立了功德,作出了贡献,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称颂的;一切都依照自然规律运行着,一切都有妥善的策略来应对,治理如没有治理,一切都是自自然然,都像是原本应该如此的,这就是“无为而治”的大道理。)(峻岫)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