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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欣/千年女书:流淌在女书河上的诗意文字

 楚中元 2016-10-03

       安欣,女,瑶族,湖南永州人,做过教师,现供职于江永县文联。系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2011年湖南省首届新锐作家研修班学员,2014年鲁迅文学院第九期少数民族作家培训班学员,江永县作协副主席,《瑶山风》执行主编。先后在《民族文学》、《民族论坛》、《新青年》、《人民政协报》等全国各地文学刊物上发表小说《二胡》、《失坠天使的蓝色救赎》等文学作品100余件。2011年出版散文集《灵韵江永——我的美丽小城》,该散文集获“欢乐潇湘”永州文学作品优秀成果奖。



最美好的,是读书时光。今天下午,我坐在宽大的阳台上,阳光透过薄薄的白纱窗洒在我捧着的《诗经》上。一个念头闪过,我跑进书房,翻出前几日刚借到还没来得及看的一套书。那是一套非常珍贵的女书线装手抄本,共40本,是“女书男传第一人”周硕沂老师的珍品。他生前用仅存的八百多个原创女书字,一字一字用不同字体抄写出来的,堪称女书书法艺术瑰宝,现在传给他的学生。借书时,他的学生反复叮嘱:出生女书岛的我一定要用心学。

我急切地翻着,果然发现周老师曾用女书抄写过《诗经》的经典诗句。我把这些线装书一本本铺开在阳光里,对照着下面的汉字翻译,找到了《诗经·蒹葭》。诗句已化身为修长、秀美的文字,柔美的身姿如“宛在水中央”的窈窕女子。这些字形秀丽纤细,造型奇特,整齐匀称,既像小篆,又似甲骨文,古意盎然。《蒹葭》之好,后人不可及;千古女书,乃旷世奇迹。虽不识别女书,但凭着对文字的感觉,对照着诗句,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试着用女书岛上特有的语言诵读着这首诗。那些久没发的乡音,一经流出,便如溪潺潺,如雾蒙蒙。我不知道我读的跟女书手抄本上的是否一样,但这个诗意的下午,因了一本《诗经》,和不够明晰的诵读,再次勾起我对女书的怀想。

我又开始强烈地想念我的村庄,那个无数次梦回的女书岛——普美。每次心中涌起无限想念时,我就会马上回到那座美丽的小岛,那里,有我儿时的纯真往事,有一个女孩初识女书的心情,有最初的渴望与梦想。如今,我那如梦一样美丽的小岛,依然是我最近最美的去处。那条静静流淌的女书河,依然会在某个时刻,放一叶轻舟,横一支木桨,载着我漂向宁静的小岛。那里,经年不变的,是水乡的美丽,女书的传说,和岛上静好的岁月。

我的村庄普美就在江永的上江圩镇,离镇上不过三里,静静的女书河就是我回家的航道。村庄原叫“浦尾”,意即潇浦之尾。我更喜欢“普美”之称,更适合这个美丽的水中绿洲。上江圩的地形呈“两山夹一川”之势,南北青山欲滴,遥相呼应,连绵不绝。中间的女书河源于都庞岭的深山峡谷中,湘江的源 头之一。

儿时的我总是习惯了让爷爷用小船载着,从女书河的上游慢悠悠地漂向下游。河水常年清澈可见成群嘻戏的小鱼,水底长满柔软墨绿的水草,深水处绿成蓝。河岸边是大片的绿洲,记忆里,那是我见过最分布整齐,排列有序,长得最青绿的蔬菜。在连接村庄与绿洲的窄窄的小木桥下,我都会停留片刻。桥的一头有棵古老的大樟树,树干需十几个人才能抱得过来。树下总有人,是坐着聊天的,担着蔬菜歇脚的,悠闲地,如河边不紧不慢的生活。从小桥走过的瑶家女子,都会挺直着腰,走成一字,像走T台。文静的我也经不住小桥的诱惑,总会让爷爷停下船,任我一遍有一遍地从桥上走T步。长大后上过很多舞台,从没有哪一个舞台如此令我陶醉。

桥的另一头,长着一大片翠竹,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原地,与女书河长相厮守着。竹林映照在河水中,每到凉风拂面时,它们的身影也在水中摇曳生姿,极想女书的形态,温婉柔和。去过江南,可我依然最爱湘南这片小小水乡,它美丽又亲切。因而,关于女书的起源,我觉得最美的是瑶姬造女书的传说,因为,纯真善美的瑶姬让我想起〈罗马假日〉里偷跑出来的公主,简单快乐,善良美好。

相传女书就是瑶姬借用天书改编过来的。瑶姬是王母娘娘的幺女,不仅花容月貌,而且聪明伶俐,平时就深得王母宠爱。可瑶姬也很任性,她要做的事,谁也不敢阻拦,就是王母也得让她三分。一天清晨,宫女们都未曾起床,瑶姬却早已梳洗完毕。掀开霞帐,推窗启户,只见人间一派明山净水,鸟语花香,田园阡陌,泉美林秀,炊烟袅袅,人流熙熙攘攘,比起天宫要自由得多。瑶姬早想离开烦闷的天宫,寻一清静处逍遥自在。如今下界的美景展现在眼前,撩得她心神激荡。她决计到那里去探个新奇。于是瑶姬离开了天宫,足踏祥云,飘飘然下到一个地方,原来是一个地广人稀的都庞岭腹地、风光迤丽的水乡,这就是普美村。瑶姬与下界的人虽然语言不通,但都相处甚好,并深得女孩们的喜欢,便日夜与她相伴。

普美村的姑娘们擅长纺织、刺绣。她们织绣的绣鞋花、衣边花、头巾简直比天上的彩霞还要绚丽美妙。姑娘们穿的是自己纺织的五彩衣裳,用的是自己做的竹扇,令瑶姬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拜她们为师。聪明的瑶姬在普美村逗玩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村里的男子可以读书识字,而姑娘却只是待带深闺,更别说读书识字了。有姑娘爱了、恨了,也无法表达,甚是苦恼。瑶姬很想帮助她们提高言情记事的能力,便回到了天廷,偷偷带出了一套复杂的天书。可是天书太繁杂,姐妹们根本学不会,瑶姬想了很久,终于想到把深奥的天书一一简化,再教给姐妹们识读,姑娘们果然很快就能识别它们。

瑶姬简化了八百多个字,看到姑娘们能用它们写诗记事后,她又觉得姑娘们的衣服和鞋只有刺绣太单调,又把这些字织才衣服上,鞋袜上,刻在竹扇上,用当地的土语读唱,使这些貌若天仙的姐妹们一个个能识善写,作诗绘画,读唱自如。因为这些文字只在女子中间传递,不让男人靠近,只是女子用来吟诗刺字,或表达心事,羞于在男人前面表露,因此就定名为“女书”。瑶姬最后还是被王母娘娘带回来天宫,她给普美的女子留下了八百多个女书字。瑶姬走后,女人们约定,为了纪念瑶姬,只有女人可以使用女书,凡写有女书的物品只可珍藏着,如果远嫁就随身带走,并且形成不成文的约定:“传女不传男”, 人死书消。而且后来,只有在诉情和表达忧伤时,她们才会用女书轻吟浅唱,或偷偷书写。

瑶姬的故事是母亲给我讲给我听的。母亲告诉我,这些符号都是女人间的秘密,女书,成为她们最隐秘的表达方式。母亲不让我认女书。她说,一个人秘密太多就会太沉重,不必让女书成为负担。我懵懂地点了头,至今算是女书岛上不识女书的女子。只是如今,当女书已成为一个传奇让世人瞩目时,我靠近它,也是一种属于我的温暖和怀想的方式。

女书的传说很美,但也只是传说。其实,女书文字的创造是从古越时期就有开始的,体现了鸟图腾文化和稻作文化基础。女书是一种古老文种,至今在女子间传唱的女书单字仅有八百多个,一音多字。江永女书这种举世罕见的记号音节文字,是人类唯一的性别文字,堪称世界文化的瑰宝。至于为什么遗留在普美村,这个千古之谜,世人无人能解。

 

由中国女书研究中心主任宫哲兵做学术顾问、根据邝丽莎的小说改编的好莱坞电影《雪花和秘密的扇子》,歌颂了百合、雪花两位乡间“老同”的纯爱习俗。电影要把女书商业化,据说拍得很煽情。热爱电影的我,对这部电影却没有热度。我以为, 女书的美是电影很难表现的,女书传的情,是至纯的美,只有女书岛上的女子能真正懂得。

生在女书岛上的女孩是快乐的,因为自小,她们有许多的女伴,有姐妹,有父母认同的老庚,还有自发结拜的姐妹。她们一起分享快乐分担心事,有了苦闷会找姐妹倾诉。至今,我依然固执地认为,女子间的友谊是可以永恒的。那是最近的心灵最温暖的交往。

长我十岁的姐姐是女书岛上出落得最有灵气的美人,且擅长女红。一家人穿的毛衣、围巾都是姐姐亲手织的。她做的绣花鞋精致得我都不舍得穿,村里的姑娘们都珍藏有她赠送的绣花枕、小花巾、小纸扇。那时,母亲让我一心上学, 并不许我描花刺绣,我只听姐姐提起,那些织在枕上、衣服上、鞋袜上的类似甲骨文的符号就是女书文字。这些女书都是从村里会女书的老人教的,特别是在精通女书的高银仙老人的熏陶下,心灵手巧的姐妹们也学会了用女书来传情达意。每年农历初十,姐姐和她的姐妹们还会乘船出岛,去赶庙会。我没去过,只听姐姐说她们会带着写有女书的手巾与纸扇与各地习女书的姐妹聚集在一起,尽情吟唱女书,颇有展艺的气势。那样的盛会只属于女性。

 

姐姐终于还是被岛外的一个执着的男孩打动了,对方请了媒人定亲,开亲访家,报了婚嫁日,下了红书,姐姐要出嫁了。真正让我意识到姐姐要出嫁了, 还是在村里与姐姐要好的十几个女孩都搂了自己的被子,住到了姐姐楼上的房间。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在姐姐出嫁前的那一个月,她们每天晚上沐浴后就聚在一起,夜夜同睡在一个房间里。房间虽小,但她们都并排挤在一起睡,整夜说着心事,仿佛要把今世的话都说完,今后相伴的那个人,是她的来世一样。在隔壁房间写作业的我,总想着快点长大,也这样跟姐妹们睡在一起,陪伴出嫁的女伴度过最后的姑娘时光。或者也让人陪着共度这一段。只是,在姐姐出嫁后不久,我还不识情为何物,家人就搬出了女书岛这个世外桃源,我再无缘做这样幸福的新娘。

姐姐出嫁前三天,全村女孩就开始聚在我家坐歌堂。彻夜不眠,吃糖果,喝水酒。母亲请来了乐师和姑娘们一起学歌,唱的是《五更歌》,声声哀怨,尽诉新娘离家的依依不舍之情。第二天坐小歌堂,在本氏族的祠堂举行“上位”仪式,姐姐穿红衣披云肩,戴凤冠,由座位女陪同,走进祠堂拜参先祖牌位,姑娘们一起合唱《上位歌》,离开时,再唱《下位歌》。第三天晚上就是坐大歌堂了,这是最热闹的晚上,仪式选择在家里。也去看过别家姑娘出嫁坐大歌堂的场面,加上年纪小,坚持不到半夜便在姐姐怀里睡着了。可当看到姐姐与姐妹们戚戚惨惨的哭嫁时,我大哭了起来,姐姐第一次任我哭。姐姐出嫁那天,母亲与姐姐从凌晨开始唱哭嫁歌,一首接一首,声声泣泪,那一天, 跟着姐姐坐的花轿我哭了一路。后来大家说,姐姐的哭嫁极其好,无人可及。那些用女书音唱出来的歌,情深意切,打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姐姐出嫁后,给我留下了很多她亲手做的衣服,饰品,但我发现,所有有女书字的物品都不见了,我想, 是被姐姐随身带走了。

在姐姐出嫁后的第三天,按习俗,我早早地就去把姐姐请回家来“过三朝”,姐姐唱起“回房歌”,分发礼物给家人。姐夫是忠厚的人,一家人也就放心了。那时,很喜欢过节。女书岛上的节日很多,姐姐最喜欢回家过女儿节,也就是常说的“斗牛节”。每年到四月初八,就是女儿节。她与村里的姐妹们欢聚在一起,评议大家的刺绣,互相交流,传诵自己的女书新作。我又见到了姐姐的女书。只是,每次她赶回婆家,又会如数带走,绝不留下一件。姐姐说,她最快乐的就是回娘家过斗牛节,她可以跟姐妹们一起做美味、玩闹、唱歌、习女书,互相赠送女书作品,一起吃姐妹们亲手做的花蛋、花糍粑、花糖。女儿节里姐妹们的活动是不能让男孩子看到的,如若有男孩偷看,就要被罚。其实,很多时候男孩忍不住好奇偷看, 也甘愿受罚。

于我来说,每个节日我都喜欢。二月的朱鸟节、四月的女儿节、七月的吹凉节,无节不欢。因为每到节日,姐姐就回来了。我最喜欢“吹凉节”,因为是酷暑,正值我过长长的暑假,姐姐也回娘家过“吹凉节”了。那段时间,母亲从乡里买回了新鲜的菜肴,还买回来纸扇。姐姐在家的日子,就在纸扇上习女书,与姐妹们坐在村前的女书河边那棵大桑树下吹凉,边做女红边读扇,其乐融融。轻风从河面拂过,老桑树下是女子的一方清凉的小天地,村里的男子绝不靠近。

    如今,女书岛上的女书传人,那位慈祥的老人高银仙已去逝,岛上的女人们再不能围在她身边随她一起读扇书。所幸的是她的孙女胡美月传承了女书,并继续带着村里的女子利用闲暇时间,在村里的庙堂里学习女书。

 

现在,在普美村新建的女书园里,已有了一个宽敞明亮的教室,专供女孩学习女书。每次经过女书园,都能听见女孩们婉转动听的声音,那是她们在吟唱女书。村里的姐妹们偷偷习女书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朵文字奇葩如今已绽放,带着幽香,从静静的女书河,流向无限的外界。2010年7月23日至27日,在上海世博会上,历经千百年历史风雨洗礼所积淀成的女书文化绽放异彩,通过民族、民间、民俗等风物表演《坐歌堂》和现场女书书法、女歌、织锦的演示,再次震惊世界。

去普美的路已修好,少有船过的女书河更清静了。去探访女书的游人都从新修的路驱车直达女书园。那架高悬在女书河上长长的吊桥,可以带你进入女书岛,这时,你就该下车,细细品读普美这座女书文化村了。

吊桥下的女书河是流经上江圩镇上的潇水分支,左右两支潇水环绕着女书岛,在另一位女书传人所在的荆田村再次汇合。我小学的第一篇作文是写家乡,内容已模糊,但至今我能清晰记得老师在班上念的“小台湾”三个字,“小台湾”是对我那美丽的村庄最初的记忆。宛立女书河中央的小岛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女书文化村”,我依然喜欢视它为一座小岛,我的小岛。

吊桥很高,很长,悬在河面上,像一架天桥。原来只是简易地用木板铺成,现在两边的铁索已加固,再不用担心会掉下女书河洗个澡了。过了吊桥,走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玉米路”就到了普美村,女书园就座落在女书河边的沙丘上。我喜欢这里的春天,女书园前后的桃花早早就红了,粉了。坐在荷池边的柳树下听女书学堂里传出女书的婉转吟唱,会有落入神秘女儿国的感觉

女书园是一座仿明清式建筑,青砖蓝瓦红柱,墙上文字都是女书,清秀雅致。整个女书园显得古朴、典雅、美观。女书园通过文字、图片、实物、音像等形式,展示了女书原件文献、作品、工艺、书法、学术成果与民俗风情。里面陈列着我熟悉的手摇纺织机、农耕的工具、岛上每家都用的渔具、女书手抄本。每次陪同友人去女书园,我总觉得跟他们隔离了很远。这座满足人们探奇心理的小岛,于他们来说是个奇迹。我能揣测到他们的心里,而在说笑中却无人能懂我。我的小岛,给予我的是离心房最近,无可替带的温暖。在2004年,女书园景区就被评为湖南百姓喜爱的“潇湘百景”,后又被评为“新潇湘八景”。这个美丽的水乡带给你的,绝不仅只是一道景致,所以,我总是乐意带着友人去细细品味我的小岛。

村里的建筑处处体现着鸟的图腾,随处可见的雕花飞檐都呈飞鸟的姿态,门窗上都是精致的雕花木刻。随意走进哪一家, 必有几件令你心动的年代久远的物件。村里每条小巷都是青石路,多年来,走在青石路上的清脆声音,就如一首歌总是回荡在心上,如果说那也是一份乡愁,我愿在这样的乡愁里百年,千年。

    村前村后都是青的蔬菜、绿的水稻、生长整齐的香芋和香姜,一片片,一畦畦。陶渊明采菊东南山,而我则陶醉岛上田园间,在中间细细地行走,心里特别明净。走累了,就到女书河边,择一小舟,泛舟女书河,舒缓、宁静。夕阳西下时,就会看到岛上渔民到河上拉网捕鱼,收上网来有序地排挂在船的两侧,他以舒服的姿势坐着把网住的河鱼请进船仓,我深深体会他的满足与惬意。还有捉鱼的鸬鹚,自如地潜水、跳船,那些大鱼在它口中变戏法似的吞进吐出,那是我从小都很迷恋的一个场景,我总是幻想着,也能如被鸬鹚吃进肚里的鱼儿一样,体验一次死去,再奇迹般的活过来。

与女书园隔河相望的是新建的江永火车站。飞驰的火车打这经过,也只是匆匆停留,去往喧嚣的远方。女书河,则会带着你缓缓漂向另一个女书世界。

顺流而下,可到达两支潇水的汇合处,那是女书河的中游,这里有个荆田村。从这里走进女书的另一个传说。

荆田村的认识最初是模糊的。在江永胡姓聚居的村就是普美和荆田村,两个村同一先祖。记忆中,每年都会在祭祀先祖时互相来往,轮流主办一次祭祀活动。荆田村也是女书流传区,村里有座御“赐书楼” ,又俗称“香妃楼”。 宋元符年间,荆田出了一位进士,官至文华殿学士,名叫胡先和。他向皇帝推介了自己的姐姐胡玉秀,说好刻苦攻读诗书,才学冠世,于是皇帝恩赐给这位才女一块匾额云“御书楼”,并赐给不少诗书,后被道州太爷选召入宫。可是入宫后的胡玉秀却受到冷遇,孤寂苦闷的极想念家乡的亲人,但又不敢用汉字传情达意,只好用她在家做“女红”时的图案发挥编造了一套歪歪斜斜的字符,写在一块从家里带去的手帕上,而后叫她身边的爱犬日夜兼程地送回家乡来。收到她传递出来的信帕,上面写了歪歪斜斜的字,聪明的姑娘们从她绣的女红图案读出了意思,悲从中来。后来,她们就运用这种字符,坐在村里那棵本来长得好好的古树下编写歌词,用土话吟唱,用来表达对玉秀的怀念之情。这就是后来的江永女书。说来也怪,这棵古树在玉秀走了后迅速掉光了树叶,夜夜淌泪,村里称它是灵性的“伤心”树。自从姐妹们用女书传情达意,巧做女红后,伤心树再也不流泪了, 它又生长得茂盛葱郁。

漂至女书河的下游,可抵达一代女书高手义年华的故居,弘扬女书文化的桐口村。因喜欢桐口村姑姑家几位漂亮能干的表姐,我常常放假就到村里,算是最快乐的童年假期了。这是一个古韵盎然的村庄,依山傍水,座北朝南,青砖黛瓦,房屋错落有致。桐口村以崇拜凤鸟为荣,村内鸣凤阁、鸣凤祠、凤鸟浮雕等崇鸟文化的浓厚意识,这是鸟图腾崇拜的完美典型。义年华一生坎坷,经历了许多生活苦难,自幼没有父母的她心灵手巧,读书识字,少女时开始读写江永女书、纺纱织布,刺绣缝衣。聪明的她感情上很不顺利,于是孤苦的她把女书作为自己的寄托,潜心研究女书。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起。创作了很多女书作品,包括漂亮的女书文章,还办过江永女书学堂,这位旧时才女,为江永女书传承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天妒女才,上帝在给了她聪明与才学的同时,也掠去了她该拥有的幸福。好在,有女书陪伴。当一个女子有精神的寄托,总会找到生活以外的幸福感,她也终因为女书而令一生绽放美丽。

这个诗意的下午,我怀想着女书河边习女书的女子,她们散发着古韵,柔肠百转,内心千娇百媚;静静的女书河上,一个个诗意的女书文字,顺着汹涌的历史长河而来,在这里停下了脚步,交给那些美好的女子,传唱得更美、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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