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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怀中如是说:尼采的悲哀

 司马怀中如是说 2016-10-07

 

“上帝已死”是德国哲学家尼采众多名言中最为人所熟知的一句。这一句名言就像当年哥白尼提出日心说一样威力巨大,且都对基督教教义理论根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上帝已死”最早出现于尼采1882 年出版的《快乐的科学》一书中。在此书中尼采还提出了“永恒轮回”理论,开始了“纯粹的以一个人的生命来考量人应该要采取怎样的行动”的主张。这与基督教传统主张———人可以牺牲当前肉体欲望来换取长久心灵平安喜乐———截然不同。这也可以视为尼采本人对最黑暗的基督教教义进行挑战,并寻求自我解放的开端。

“上帝已死”的成名源于尼采在其名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本写给所有人及不写给任何人》一书中又再次提及此说法。尼采在此书的书名中其实就已经反映了他自己当时的矛盾心理:一本写给所有人———无论是对基督教教义笃信的人还是对基督教已产生严重质疑的人———及不写给任何人———因为他深刻的知道无论是笃信还是质疑的人们,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承受相信“上帝已死”这一命题所带来的痛楚,所以即使让他们知道“上帝已死”也于事无补———的书。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纠结?其实尼采已经明白:上帝所代表的和因上帝存在而被赋有的一切,都已无法成为人类社会道德标准与人类生存的终极目的的存在基石。尼采也已经明白:“上帝已死”这个观念将对现存道德标准产生颠覆性的影响,因为“当对上帝的信心这种基督教的主要信念被打破时,人的整个信仰就崩溃了:人的手中可以什么都没有”。为此,他感到恐惧,恐惧改变可能会朝着他无能为力的方向发展。尼采认为:“上帝已死”这个观念不仅会让人对人、对宇宙或对物质秩序失去信心,更会令人质疑绝对价值的存在,让人开始不再相信一种客观而又普世存在的道德法律会把每个个体都包括在内。这种绝对道德观的失去,就是虚无主义的开端。由虚无主义所带给人们的困顿与迷茫,令尼采不得不尽其所能地努力去找出一种重新估量人类基本价值观念的方法。而这种人类的基本价值观念必须比基督教教义更为科学,也更能被广大民众理解、吸收和践行;这种人类的基本价值观念不仅要建立在更为科学的宇宙观之上,还要能够在新的、科学的宇宙观的基础上建立起足以让人们信赖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可惜的是:仅存的先贤文稿和他本人脑袋里所能够构思的思想中并没有能够满足这种要求的人类基本价值观念的存在,甚至连可以以资思考的方向都没有。与此同时,尼采还相信:大部份人都不认同或拒绝认识“上帝已死”这种观念,是因为他们内心深处都有着更为深层次的恐惧或愤怒。他们害怕自己已往用于指导自己行事的所有支撑会在瞬间崩塌,却又无法再找到其他可以替代的理论作为新的依靠。所以,当“上帝已死”这个观念被广泛认同或认识而又没有新的人类基本价值观念可以取代它时,他们会觉得十分痛苦,然后虚无主义就会在心底蔓延、扎根。真到了这个时候,相对主义就会在人类社会中成为法律:所有事物都是被许可的,没什么东西是不必要存在的,只要存在着就一定会有其存在的价值。

为了解决这种纠结,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书中正式提出了“永恒轮回”这一理论作为论战基督教传统主张的基础,并且尝试性的去寻求新的可以替代基督教教义的人类基本价值观念。也是在此书中尼采第一次使用了“超人”(übermensch)这个词。“超人”的提出是一种无奈之举,因为尼采此时还未能拿出替代基督教教义的新的人类基本价值观念,但尼采依然坚信:人类的世界里即使没有上帝,依然可以找到正面的可能性,依然可以找到支撑人类生存的基础。而只有先放弃对上帝的信仰,才能打开人类自身发展的第一道门户;也只有先放弃对上帝的信仰,人类才有可能真正找到科学的、永恒的、对人类社会不会造成不正当束缚作用的基本价值观念。尼采也坚信: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随着人类对自身以及外界的认识逐渐深入,那些以往地建立在超自然力量上的理论———基督教的教义———会慢慢没有了说服力。无论它之前拥有过怎样的影响,怎样的力量,都无法再阻挡人们放弃它的最终结局。新的人类基本价值观念终将被寻到,终将被认同。而承认“上帝已死”是这一切的前提。不先承认“上帝已死”,那么这一切就只能是一种虚空幻想。要想得到新的,就必须先放下过去包袱中不合时宜的旧的,而上帝的存在就是前往寻求新的人类的基本价值观念的包袱中不合时宜的旧的。

尼采在引出“超人”一词时,采用了茫茫大海作为比喻,用以比喻那探求新的人类基本价值观念的过程。那些学会了为自己创造新生的人代表的是人类的新阶段,他们就是“超人”:某些通过驾驭自己的虚无主义而成为传奇英雄的人。在尼采之后所有的作品里都沿用了“超人”这个理论。很可惜的是尼采走着走着就忘记了当初之所以走的目的。“超人”的提出并没有为他寻求人类的基本价值观念开辟出新的康庄大道,反而成为了束缚他前进的羁绊。“超人”的出现本应该是为了指明探求新的人类基本价值的人所应该具有的特质,虽然它是当时的最高的道德理想人格,没有它们的存在,新的人类的基本价值观念就无从谈起。但这远远不是结局,而只是千里之行的第一步。可尼采却过度强调:“重新创造一种新的价值体系来挽救人类道德的堕落,必须呼唤出一种‘超人’来挽救人类自身可悲的退化”。而不是在提出“超人”概念之后再勇往直前去寻求最初的目标。尼采悲剧的产生,可能源于他的成长经历。尼采作为家庭中唯一的男性,受到了来自家庭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关爱甚至是溺爱。他一直渴望做一个独立自主,自我承担的人。然而生活中的诸事不顺打击了他的自信,也打击了他的勇气,他严重的认为自己是一个怀才不遇的人,是一个不被世人所认可的人。因此,他愈发感觉到孤独与寂寞,这种孤独与寂寞又削弱了他想要挑战自己的勇气。“超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惜他却不是一个十足的“超人”,而只是一个

有着想做“超人”想法的心灵扭曲者。在无法越过这道坎之后,他前进的脚步就被束缚在这里了。他的目标不再是寻求新的人类基本价值观念,而是想要突破成为一个“超人”的限制。因为超越不了,所有愈发纠结郁闷。“超人”之于他,就像捆仙索之于孙悟空,越是想要挣脱却被绑的越紧,可怜的是被束缚住的他仍旧选择了无谓的挣扎,越来越紧的心灵束缚让他的心灵开始扭曲变形。他开始强调:“在超人眼里,普通人就像畜牲一样可笑。‘超人’与现代人类的差别甚至比现代人与猿类的差别还要大。‘超人’是人生的统治者,是宇宙的真正精华。”自此,他已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忘记了自己当初想要建立人类基本价值观念的目标与理想。他只是选择不断的重复:“‘超人’高于人犹如人高于动物,人只是‘超人’与动物之间的一条过渡的绳索。人或者走过这条绳索成为‘超人’,或者掉下深渊摔死归于毁灭,或者留在此岸退回动物界,成为超人是‘光荣’的,掉下深渊摔死是可敬的,退回动物界是可耻的”。唯一值得我们欣慰的是他没有“退回动物界”变成可耻的“动物”,而是折戟在努力成为“超人”的“大海”中。只不过令人惋惜的是他没能成为具有最高价值的人格代表、是英雄道德的载体和人类发展目标的“超人”。当然,正如他所说的:“掉下深渊摔死是可敬的”。他也是“掉下深渊摔死的”,所以他也是可敬的。只不过令人唏嘘不已的是在他疯掉、死掉这么多年以后,他曾经的追求———为人类创建新的基本价值观念———依旧没能实现。

“为人类创建新的基本价值观念”这一崇高理想是否还有机会实现?如果能够实现,它最终又会以怎样的形式存在?尼采的悲哀是会一直持续下去,还是会有后来人跟随着他的脚步继续探索下去?

个人认为:新的人类基本价值观念的建立并不是毫无可能,而是必将成为事实。因为已往的历史已经证明,那些束缚社会前进的任何枷锁都将被人们所摒弃。只不过它需要一定的时间积累与理论积累,只不过它需要等待时机成熟。当某一天,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然后由某一个或某一群“超人”的带领,人们终将轰轰烈烈的走向革新的道路,重新焕发人类的生机与活力。

那新的人类的基本价值观念最终会以怎样的方式存在呢?个人认为:它必然是科学的,是不会对社会进步造成不正当束缚的,是永恒的。它将不需再借助于任何超自然的力量,而仅建立于自然发展规律的基础之上,建立在人类不断用新的科学技术认识自然认识万物的基础之上。人类必将通过对自然的认识,对自然发展规律的把握;对人性的认识,对人性变幻规律的把握;在寻到蕴藏于自然发展规律与人性变幻规律之中的内涵,并通过对其进行分析、总结、归纳之后,建立起新的人类基本价值观念。在这个追求的过程中,人类是自由的,是不受限制的,是幸福的,是乐于前行的。在追求实现之后,人类也将是自由的,是在正确的游戏规则里不受限制的,是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是能够促进人类社会的发展与人类自身的发展的。

至于,尼采的悲哀是会一直持续下去,还是会有后来人再跟随着他的脚步继续探索下去,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是会有人再跟着他的脚步继续探索下去的。但实现它的时期却没有期限,可能很近很近,也可能遥遥无期。而决定耗时多少的关键则在于是否有人愿意在这个事业上不畏外界与内心的压力,勇往直前,即使有人会因此而光荣的牺牲,都还是会选择前赴后继的坚持下去。如果诚能如此,那么光明照亮前程的日子也就翘首可待了。

阶段不可跨越,却可缩短,当然也可延长。此中的关键在人,在有没有像尼采所说的“超人”。尼采的人生,就他个人看来是悲哀的,就他的目标看来也是悲哀的,但如果就他开启的道路来看则是幸运的、光荣的、不可或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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