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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师恩(下)

 金苹果6 2016-10-09

本文摘录自《远去的女附中》


罗治

1967届高中


在女附中初、高中五年的学习中,我有幸受教于王本中老师三年,并承蒙他做了两年的班主任,他后来成为了真正学者型的领导、领导型的学者。在他八九十年代荣任实验中学(师大女附中“文革”后改名为实验中学)校长的十几年中,他把学校带入了新的辉煌。但我最最记住的是1965年他带我们到南口农场劳动,一次在挖一个很深的大坑取土时,突然塌方,王老师“噌”的一下就跳了下去,用后背顶住坑壁,张开两臂护住被埋住双脚的张育芷同学。紧急之时,他还镇静地组织着同学们的撤离。


王本中老师

储瑞年老师也是1963年从北师大毕业来到女附中的年轻才俊,不知道储老师有什么魔法,让我们那么喜欢几何课。他用一层层的“已知、求证”把我们带入逻辑思维的天地。储老师最为巧妙的讲解是添加辅助线,看似一盘“困局”的题目一经加了一条不长的辅助线,顿时云开雾散。每当上几何课时我们就像吃了兴奋剂,不知道老师给我们施了什么魔法,老师刚一布置例题,我们就立即开动大脑,争相举手。后面的同学唯恐老师看不见,干脆站起来,那种劲头完全没有了女孩子的斯文,我们活跃的思维就在老师的启发诱导中爆发了。你的解法直接,我的解法更为巧妙,愉悦的“PK”是课堂上最美好的时光。十四五岁女孩子的独立思考、理性思维,就是这样逐渐被培养起来了。


储瑞年老师

刚进女附中时教我们代数的是李令倩老师。她年轻美丽,认真负责,高雅的气质就像电影《罗马假日》中的安妮公主。她对我们比亲姐姐还好,我们有什么事都想讲给她。但她时时流露出的忧郁气质也没躲过十三四岁我们的眼睛。记得老师带我们到红星人民公社劳动时,每到晚上,李老师就坐在小河边,凝望着远方,话语明显比白天少多了。班里还有淘气的同学给老师起哄“小河水静静流,伤心的事儿在心头”。少不更事的我们哪里知道深埋在老师心底的痛苦,过了很久,我们才知道老师的功课、品行都特别好,就是因为家庭出身不能上大学因而留校。几十年后我们得知,“文革”后老师的父亲得到了彻底的平反,他根本不是“历史反革命”,早在战争年代就与地下党建立了工作联系!李老师,尽管我们走上社会跟您联系不多,但我们和您心心相印,我们为您的痛苦而痛苦,为您的快乐而快乐。


李令倩老师

女附中还有一位老师使我印象深刻,她就是化学老师赵克义。赵老师给我们上课总是那么温婉和气,透着母爱,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化学,所有成绩中就是化学差一些,觉得化学都是死记硬背,一点意思也没有,所以也不愿意和老师多说话。终于有一次下课后老师走到我的面前,说:“罗治,你姐姐是叫罗胜吗?”我嗯了一声,老师说:“我教过罗胜,罗胜的化学学得那么好,你可以问问姐姐是怎么学的化学呀!”我回答说:“化学特别没意思,什么化合价、分子式、化学方程式,事儿太多了,背也背不过,学化学就像看天书。”老师听了一点儿也没生气,她说:“你还是没有抓住关键,其实化学是一门特别有意思的课程,今后很多行业都要用到化学。”随后老师给我讲了怎样掌握学习化学的方法。许多年过去了,老师讲的具体方法我已记不清了,但老师强调不要死记硬背,要抓住关键,要自己归纳总结,这两点原则我牢牢记住了。


赵克义老师

有一张照片,是女附中校史中断不可忽略的。那是1963年5月5日,师大女附中为30年教龄的老教师举行的盛大庆祝会。会上胡志涛副校长介绍了9位老教职工的事迹。他们分别是:数学教师关秉衡、王明夏,语文教师赵静园,物理老师刘希璞,化学老师谢莹,写字课教师邓逸真,实验室管理员钱德福,会计李宝忱,老校工许占魁。仔细看看这张照片,九位老教职工端坐在第一排,而领导们都站在后面,其中有周总理的夫人邓颖超、教育部长杨秀峰,副部长刘皑风、林砺儒,普教司副司长丁丁,兰州大学校长江隆基,郭沫若的夫人于立群,北京师范大学的副校长、党委副书记以及我们敬爱的卞校长、胡校长等。


师大女附中为30年教龄的老教师举行的盛大庆祝会

从照片的排位可以看出,女附中是如何的尊师重教,这是母校所以优秀的根本。照片中的物理老师刘希璞教过我,他一口山东话,透着生动幽默。他把我们都当作小孙女似的,谁作业完成得好,他就会用钢笔给她画一幅小风景画,全班每个同学差不多都得到过他送的小画,我们都特别敬他、爱他。他给我的那幅画我还清楚地记得,茂密的树林中有一座坡顶小木屋,林中小路从小木屋弯弯曲曲直向远方,我那时觉得那一定是老师鼓励我们走上探索物理之谜的路。


刘希璞老师

所有美好的回忆,全被一场“文革”撕裂。1966年6月1日突如其来的一张大字报使我们这些“老三届”立刻停止了正常的学业,“运动”了两年多后,领袖的一句话,同学们又上山下乡,天各一方。老师们也在1968年工宣队、军宣队领导下的清理阶级队伍中,被再次“运动”、“排队”、整肃,其惨烈程度大大超过了1966年的“文革”初期,我们与老师彻底断了联系。

尽管离开学校已经四十多年了,我还记得母校的多位老师:高文鸾、邱锡恩、张静芬、马新云、谭雪莲、娄金洲、胡雅文、张永莲、于宗英、陈云澂、柯莱、米天真、陈洪涛、杨景策、马瑶琴、王篆、梁希孔、杨建章、胡秀正、张婉蓉、李宁、青林、王瑞光、方学邦、白正衡、沈心天、艾世训、张继林、马成瑞、张春条、李松文、李光华。他们有些教过我,也有些没有教过我,但是,他们的师德风范、教学成就,令我终生难忘。我更记得1966年8月5日被少数学生打死的敬爱的卞校长和深受“文革”之苦的胡校长、刘校长、梅主任和汪主任,她们每一位都是那么优秀、负责、独特、有爱心。“文革”后1982年我第一次返校参加65周年校庆时,听说语文老师周学敏、历史老师梁希孔和化学老师胡秀正在清理阶级队伍时被迫害致死,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中学时代是以各种美好的校园生活开始,却以“文革”斗老师、斗学生,最后四散分离结束。

好在女附中一贯倡导的责任与良知的好传统使我们不能遗忘母校的老师和“文革”,退休后在反思“文革”的过程中我们又与敬爱的老师们走到了一起。“文革”中曾受学生无情批判甚至摧残的老师们出乎意料地理解、支持、帮助我们,“直面历史,抢救记忆,弄清真相,宽容和解”成了我们的共识,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女附中“文革”初期断裂的历史逐渐清晰、弥合。

老师,过去您们用爱与知识哺育了我们,现在您们继续在用实际行动教育着我们——位卑不敢忘忧国。


(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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