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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啊，我还是劝你尽早去做上放疗吧！你现在的病情是放疗的最佳适应证。」 「李医生，我还是再考虑一下，总觉得这放疗的反应我吃不消。」 「你可以去放疗科机房观察观察，问问那些病人的反应有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这个行，但我啥时间做放疗还需要再跟家人再商量一下。」 看着执拗的老王走出办公室，李医生摇了摇头自言自言的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啊！」 老王是李医生的一个远房亲戚的邻居，在教育系统干了一辈子的教书工作，好不容易挨到退休，本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却在上月体检中确诊为食管颈段鳞状细胞癌，而胸外科医生会诊后的意见：不适合手术切除，建议做放射治疗。 在放疗之前，有职业习惯的老王查阅相关书籍和网页之后得出结论：鳞癌对放射线中度敏感；放疗还会引起不同程度的放射反应。 所以老王心里对这种治疗方式还是有点不太认可。 而李医生的话，老王倒觉得有必要亲自深入病号中间现身说法，要亲自弄明白，放疗反应到底是个啥玩意？ 第一天，老王在放疗机房门口碰见了老郑，老郑叹了口气说：放疗真是反应大，你看我的头发都给照没了。老王惊讶的看着老郑光光的发型，又摸了摸自己虽然泛白但浓密的头发，心里估摸：这放射线太厉害，头发都能给照射没有，正常细胞估计也得给照射死了，这放疗做不得！ 第二天，同病房的张老太跟老王抱怨道：这放疗不做也罢，我最近觉得小便刺痛，大便有点解不利索，不做放疗时也没这毛病啊！ 老王激灵灵的听得很清，心里想：我的娘啊！我这食管的问题去做放疗，如果照射的我大小便都出了问题，岂不更遭罪？这放疗真做不得！ 第三天，郁闷的老王在院内溜达，看到一个病友颈胸部皮肤发红发黑，还脱皮；老王好奇地聊了起来，最后知道这是做放疗后的皮肤反应，这下老王心里不干了：皮肤都照烂了，这放疗太遭罪，真做不得！ 第四天，老王隔壁病房的老赵大声吵闹着要出院，劝都劝不住的说：回去等死也不做了，这放疗照射的肚子吃不下东西，还睡不好觉，这放疗我是坚决不做了！ 这下，惊恐的老王心里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铁定心明天出院，绝不能上了「医生的圈套」去做放疗！ 第五天中午，张老太的孙子来看望奶奶，刚上小学的孙子古灵精怪的跟她说：奶奶，今天我们老师讲了一个故事叫《小马过河》，我讲给你听吧！ 出于职业敏感的老王来劲了，也要凑过来听，张老太欢喜着精神抖擞的坐得笔直，听孙子有模有样地讲着——
张老太听了孙子的讲述，高兴的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直夸孙子真棒！ 坐在一旁的老王心里像被什么触动了一样，听着他们的笑声，自己心里却是酸酸的。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小马过河》的故事他也曾给学生讲了无数遍！ 李医生把老王喊到医生办公室，表情严肃的对他说：「老王啊，昨天的复查结果出来了，病变有进展的趋势，你得抓紧做治疗啊！你再这样拖下去，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啊！」 这时，老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想到了鳞癌对放射线属于中度敏感，想到了放疗后的放射反应，想到了老郑光光的发型，想到了张老太解不利索的大小便，想到了偶遇病友的皮肤反应，还有隔壁老赵的肚子疼。 老王心中的纠结正如焦急过河的小马一样：到底这条河是深还是浅？ 「副反应不会太大你尽可放心，你看人家老刘跟你的病一样，放疗之后效果多好！」 「书上说鳞癌对放射线中度敏感，我觉得这放疗后的效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老王小声的质疑道。 「中度敏感不代表放疗的效果不好，只是说放疗的效果需要达到相应的射线剂量才出现。」李医生解释道。 「可是... 李医生, 那老郑放疗后头发都掉光了，我是有朋友圈的人不能跟他一样，要不然我怎么出门呀！」老王说。 「老郑是小细胞肺癌脑转移，照射部位是全颅，剂量累积到一定程度会发生急性放射性脱发，不过将来还会再长出新头发的」。 「那张老太做放疗，照射的大便都解不下来，那是多受罪啊？」老王接着说。 「张老太是宫颈癌术后放疗，盆腔淋巴引流区放疗后会发生放射性尿道刺激征和轻微放射性直肠炎症，对症处理之后是能缓解的」。 「前天有个病友脖子里的皮肤都照射烂了，我心里还是接受不了她那个情况。」老王嘟囔道。 「那个病人是乳腺癌术后放疗，照射部位是胸壁区和颈部淋巴结引流区，皮肤属于早反应组织会发生急性期放射反应，放疗结束一段时间后反应自然会消失，皮肤也会修复的跟原来的一样」 「还有隔壁的老赵都说，放疗照射的肚子疼吃不下饭，我本来吃饭就噎，要是做放疗岂不更严重了？」老王不服气的搬出老赵来。 「老赵是胃癌腹膜后淋巴结转移，照射部位是腹主动脉旁区，他本来饮食就不好，放疗又引起胃部不适，治疗有反应要坚持，哪能没有一点放射反应呢？再说你这是食管病变，根本照射不到腹部的。」 李医生谈话的利害、家人的劝说、病友的放射反应，让老王七上八下，支支吾吾，没有再说下去，可是他的小马该如何过河呢？ 晚上老王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像当年一样站在三尺讲台上给学生们讲小马过河的故事，最后一句他记得最清楚：「原来河水既不像老牛说的那样浅，也不像松鼠说的那样深。」 第二天早上，老王找到李医生说：「我决定今天就去做放射治疗，我要像小马一样亲自试一试。」 老王的话着实让李医生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小马是谁？病房里根本没有姓马的病人啊。 固定体位、制作体膜、CT 模拟扫描、计划设计、体位剂量验证等一整套放疗流程下来，老王终于搭上了放射治疗这班车。 老王像上班一样每周五天，每天来放疗机房做一次照射。 两周过去了，老王并没有发现放射治疗有大的放射反应。 四周过去了，老王并没发现自己的头发有脱落，只感到气管食管跟上火一样火辣有点不舒服。 六周过去了，老王也并没发现自己的皮肤有溃烂现象，只看到照射区域皮肤颜色变深有色素沉着。 老王坚持完成了整个放疗计划，放射反应很轻微，并没有像张老太一样出现大小便的问题，对症处理几天后就出院了。 再见到老王，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按老王的话说，吃饭不噎了，能吃能喝人也有精神了，自己也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复查的结果显示食管病变区放疗效果相当的不错，接下来要做的是配合几个疗程的化疗，来巩固治疗的效果。 可这次化疗谈话前，老王非要先给李医生讲一讲《小马过河》的故事： 「马棚里住着一匹老马和一匹小马……」 李医生正在跟其他病人谈论病情，打断了老王的讲述示意他稍等一会儿。 老王嫌闷得慌，竟然去病房溜达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病人气呼呼的找到李医生说：「这老王是你们医院找来的医托儿吧？我这放疗还没做上，硬生生的被他拉去听了一个《小马过河》的故事！」 「李医生你说，这小马过河，跟放疗到底有啥关系？」 编者想说的话： 又学到了新的技能——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医生每天做的，是医人而非医病。精准的个体化治疗，是现代医生的追求，但病人可能并不能理解这一点。 当病人听网上说、听朋友圈说、听病友说某种治疗的副作用多么可怕，举棋不定时，不妨也花上一分钟，讲一下小马过河的故事吧。 当然，幸好小马同学安稳地过了河。如果小马淹死在河里，大概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本文作者：党俊明，南阳医学高等专科学校第一附属医院放疗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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