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一个80后美女把濮院风物制成了台历

【写在前面】高胡琛印象记

栏目主持人|王  立

二0一五年岁末，我收到了高胡琛从嘉兴寄来的一套台历，细加观赏，发现包括封面在内的十三幅照片，全部是濮院风物。心中顿时充满了感慨，一个八○后女孩，只是因为出于对家乡濮院的怀恋与热爱，自己花钱做了这套台历，把“濮院”作为新年礼物赠送给了天南海北的朋友们。此心可鉴，此情可嘉。

由此我想到，每个人对于故土总是难忘的，总想为自己的家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在历史上，踏上仕途的人，想方设法造福乡里；成了富豪的人，回乡修一座桥、铺一条路；而清贫的文人们，只有手中的一支笔，写一篇诗文绘一幅画，留下一笔文化遗产。

高胡琛这个八○后女孩，从事的是文化工作，属于文化人的序列，她以文化的方式回报家乡，是恰如其分的。

我与高胡琛的相识，源于一次采访。实际上，我与她父亲是早就认识的，最初的时候他还在教书，也是喜欢文学的，后来进入企业工作，大约放弃了这个爱好，不过最近听说，他依然在舞文弄墨。所以我想，文学真的是有魔力的，只要曾经爱好过，就永远无法忘怀。

高胡琛来采访我时，她是嘉兴一家报社的记者，给我的印象是：人聪颖，又灵秀。当时，我们谈的是有关文学的话题，也少不了濮院的故人逸事。

后来，高胡琛从报社转行到了嘉兴市文化系统，从事编辑工作。

转来转去，转不出文化的大圈子。一个人的职业，如果允许选择，往往与自己的人文基因、思想情怀有关，如果无法选择的，就只能成为一种爱好，以此滋润庸常的生活。

我感觉到，人在嘉兴工作的高胡琛，对家乡有一种怀旧情绪。她在节假日回家时，会往古镇深处走一走，看一看。这个有待涅槃重生的吴越古镇，让她不断地“饱含深情的回眸”。怀旧并不是老人的专利。我在年轻时代，就经常会想起少儿岁月里的往事，或是一本连环画，或是一场童年的游戏，甚至是一把香香脆脆的油盐豆，一颗又紫又红、酸酸甜甜的桑果。

看高胡琛制作的这套台历，她把所有的图景处理成了黑白，使从前的岁月与思绪有了沧桑的味道。年轻人的色彩应该是五彩缤纷的，她偏要在黑与白中体现自己的美学追求，似乎在强调一种沉潜在旧时光中的情怀。读了她配在每一幅照片下的文字，思维是跳跃的，而落笔点则是现实的，以此诠释黑白意境，乡愁情韵就这样深深地弥漫开来。

黑白照片也好，诗意文字也罢，都是作者心境的外化。在《十二月》中，高胡琛这样写道：“濮院的好其实不在于旧，更不在于老，她大概在于值得触摸吧。试着伸手去碰一下如何？枝是枝，泥是泥，水是水，灰是灰，砖是砖，连人都真实得跟初来人间似的，诈即是诈，粗糙即是粗糙，而养人的生活也真养出了安静的人。十二月你慢点走，来年我们要以何种情形再聚？”

濮院的好，相信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解。而高胡琛用了“值得触摸”四个字，当然是有意味的。世界的大美风景太多太多了，但是真正能够成为自己情感的一部分，也只有邮票般大小的家乡。一人一物，一树一花，都是可以触摸、值得触摸的。所以，对于家乡的情感，无论亲切，还是酸涩，在时光深处，永存美好的记忆，触手可摸。

46

聚桂文会·第46期

濮院风物记

◎高胡琛

【开篇】

最早就是想做一份礼物给最想念的朋友作为拜年礼，想他们是因为他们大多数不在身边很久了，有些是自小认识日后分隔，有些是日后认识近来分隔。混迹过北方，所以把江南人的一些习性概括为不足，比如并不豪爽，甚至有些扭捏，扭捏到像我这样的人，要表达惦记，居然要靠物化。心啊，要碰撞、对话、勾搭、黏连，是很无厘头的，唯有表露。但又对表露不以为然，彳彳亍亍这么多年，好歹算是有个可以被物化的事来告诉你们这些朋友了，人一直在。

人是在的，景最近三五年突然说要变换。有些无法理解，追究过、埋汰过、放弃过、复燃过，现在太平了，因为努力过，也一直打算努力下去。

除开寄送，所剩无几，又无法接受闲置，就想出个费劲的主意来，放到书店寄售，又给微信里的公众号做活动送，这两天又与一份独立杂志达成寄售，进而又来“聚桂文会”轧闹猛了。

所选13张图片，去雕饰，拍摄时间从2008年到2015年，挑选组合成一套《濮院风物》，抛砖引玉，所有与这个小镇正相关负相关的人们，多指教。

【封面】

这棵树只有一半的生长余地，因了它落脚的地方就在东市河河滩。这河，在地图上寻根溯源的话，只要你有一只船，它可以带你去嘉兴的三塔，对，直通京杭大运河的。濮院的河名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逐渐被污，就像这些河本身被结结实实地污了一样，工业令小镇蜚声国内甚至国际，污水治理和人口管理给小镇带来了紧随其后的压力。夏天，它倒映了绿，稍显宁静，竟有一种姜文的《太阳照常升起》之境。

【一月】

濮院有东河头西河头之分，有一天还看到了南河头一说，那么是不是寺浜那一带就是北河头了呢？五岁以前我住在东河头，15岁以前我住到南河头经常去西河头和北河头串门。30岁以前的一个元月的下午，在西河头按下快门，阳光灼而西沉，就像这个老镇，临近夷平才觉浓烈。

【二月】

2008年2月2日，似天漏，雪疯狂落，原本这天要进行十年没见的小学同学会。雪封了路，在江南形成这样的景，平抑了一点失落。这一年我家搬入东河头，重新回到了我三五岁以前生活的区域，像个小轮回，看得见溪，离冥想之森很近。

【三月】

造景是人类历史进程中的一项小发明，并且陶冶其中不厌倦，说其是后花园，也说是避风港，总归是修养身心用。作为濮院的后花园，梅泾公园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投入使用，从此以后妙用于遛鸟打拳恋爱大姐登山唱曲麻将春游还兼职本地花卉苗木栽培买卖。我成长初期应也是美景公园人声鼎沸时，濮院人多少都会有一张梅泾公园留影的相片躺在陈旧的相册，自得其乐拗造型也好，兄弟姐妹父母亲朋合影也罢，公园留影成为那个时代的时髦配置。

【四月】

在通往学业与学识的路上，每一位青年人或多或少都有过挣扎，在被动的教育环境中求学，在相对有余地选择的工作、生活环境中求知，回过头再试着追忆童年的上学时间，好像最快乐也最记得的，是些零碎事零碎人。比如谁曾不肯借作业抄，谁经常打个小报告，哪里的油炸年糕块头大，谁家的包书套便宜1毛钱……不管坏与好，它们都会像这位放学路上经过的理发店里的老爷子一样，模糊了却无法忘记，也像四月的春暖花开，闻香识美。

【五月】

关于翔云观的记载，古今内外皆有人拾笔，濮院人只管它是个老家伙，起初并不觉它能呈现多少自豪。母亲话语中，她的母亲的母亲还在世时，她们曾在这里玩耍或作业，翻谷？理菜？尽是一些孩子能承担的事。我会走到翔云观背面去看个究竟已经是成年后才有的机会了，高墙背后已无太多秘密，一如你看到的，外观即是最好的全部。人们在它面前横竖穿梭，才得以提醒自己是镇里的人，不奢想几世代，一生一世已告慰。

【六月】

桥洞下，河滩边，多半有台阶顺势下沿通到与河水齐平，洗衣、倒马桶、下河、玩水，也许还可以在台阶侧面摸到三五颗螺蛳。更早的时候大概是用来方便河里路过的船上下客的，这样的河道大船肯定搁浅，船一定是贩些蔬菜或者水产、农用具的私人船只，船曾经和田一样，推行承包到户，舅舅从生产队买过一只船，几年时间自用兼出租。船在河道里，就像汽车在公路跑，如今树荫茂盛，一半遮路一半遮水，夏天蝉鸣，冬天寂寥。

【七月】

现在看到的单孔石拱桥众安桥，是清代道光四年重修后的模样，坐落于花园街，这条街联结濮院旧时镇中心和东河头，桥东堍原是施全庙，现在仅存三面墙垣的亭子，连翘檐都显得有些隆重。下桥即进亭，这么紧凑的设计不知何故，引过路人关注，相较于濮院古桥群其他数座，众安桥也便容易叫人记住。盛夏，众安桥上嬉戏，倒也不怕落水，桥，曾是濮院镇完全小学的学生放学后排一字队一起回家的解散点，东南西北方，各有桥为界，下了桥，作鸟兽散，桥的这头是规矩，桥的那头就是欢气了。

【八月】

最酷的是悬而未决，是欲迎还拒，是看得见摸不着。小镇的风貌，日趋如是，用了三两年的时间敲定、落实，人们风风火火主动被动地搬离，能落脚在哪尚且未卜，离开却是板上钉钉了。小镇土著一两万人，自从工业红火，翻了六七倍，如今土著们逐渐离开，有些是归于尘土，有些带着几十年的家当去找新住处，还有些就是：家什贱卖。青黄有接，虚实勿分，沾染了过往与将来，暑热是一年中小镇最热烈的时候。

【九月】

大街全长200米左右，地图上比例拉到最大都找不到这么一条街，相比于平行的柳岸街或者永乐路，它太迷你了，迷你到驾驶汽车进入就无法掉头而只能后退。但它修建的时候也的确不是给有汽车的人用的不是吗？地图上虽无“大街”的席位，它却是濮院人心里最知名的一条道儿。大街沿街都是住户，难得一两个门面，过去有做些文具生意的，现在有做些缝纫的，最难忘是走在街上，从北往南，200米后通向镇上最早的一家网吧，名叫“新浪网吧”。

【十月】

真没想到藤蔓能细腻到这地步，与“顽”石纠葛后，煞有介事，看得见柔软与坚硬，看得见热烈与平静，何其平衡呵！十月是深入骨髓的熟，炽烈褪去后不再跃跃欲试，又是歇息到来前饱含深情的回眸。一年之计也在于秋，天凉，提神，不妨夜读夜行一段，便于温饱一个冬。

【十一月】

什么是濮院的桥呢？就是“我焦急地等妈妈下班回家，爷爷领着我去家门边的桥上盼。没有快快登上桥顶，爷爷每次只带我在一级石阶上就玩半响。等玩罢半座桥，来到了桥顶，妈妈也就从那时乡下教书的学校回来了。”东为北廊棚，西接费家场的定泉桥上发生了这件无人知晓的事，如今被我广而告之……

【十二月】

黄金分割的构图也没有让这副景象显得更舒适一些，斑驳的灰白的墙与黑瓦弥漫着一阵接一阵的寒。濮院的好其实不在于旧，更不在于老，她大概在于值得触摸吧。试着伸手去碰一下如何？枝是枝，泥是泥，水是水，灰是灰，砖是砖，连人都真实得跟初来人间似的，诈即是诈，粗糙即是粗糙，而养人的生活也真养出了安静的人。十二月你慢点走，来年我们要以何种情形再聚？

■悦读，悦生活■

【作者简介】高胡琛，濮院人，爱好写作与摄影。现在嘉兴从事文化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