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通渭陇山的那一天,命中注定我就要一辈子孤独下去,离开土生土长的家乡,离开所有的亲朋好友,从此与孤独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些年我常常在想,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远嫁到离家上千公里的地方生活。放弃了父母近在眼前的爱,遗弃了父母从小到大这些年所付出的一切,只因这一别,再见亦难。
和我同村有两个远嫁而来的老乡,她们俩三五年才能回一次家,我就是回娘家最频繁的一个。有一年,我和另一个约好冬天一起回娘家,准备回家的那半年,干活特别有劲儿,恨不得一天就干完一年所有的活儿,因为只有干完所有的活儿,婆家人才肯放你走。临近回家的那几天,我火急火燎的准备着一年攒下来要拿的东西。我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盼着预定的日子能够快些到来。这时候,同村老乡突然泪流满面的来找我,说她不走了。从她失望的眼泪里我已经猜到了原因。我们远嫁而来的女人回娘家,在本地已经成了一种罪过,一说回娘家,婆家人就会不情愿的骂:“一年挣上几个钱,全缠在车轮上了,这日子能过好了?”她就是被些话气得大哭,赌气,甚至发誓永不回娘家了。我也曾经被婆家人这样说过,听着确实不舒服,但他们说他们的,我自己心里有杆秤,只要我准备回家,我就冲破种种困难,任何过激的语言和行为都无法阻挡我回娘家。我已经失足远离了父母,但我力所能及的在减少因为远嫁而带来的遗憾。 我们这一生,要走很多条路,有笔直坦途,有羊肠阡陌;有春天的风景,也有冬季的荒凉。无论如何,路要自己走,苦要自己吃,别人无法帮忙。仰望满天的繁星,回望留下的脚印,我一直孤独的跋涉,在寂寞里坚守。在异乡,最无助的就是生病,平时没人亲,没人疼,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一旦得了病,就不是一般的可怜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病情丝毫没有减轻,主任决定需要做个肾穿刺小手术,就是从肾脏提取些鲜肉,拿在西安三镜下化验确诊,面临这种情况,我很坦然,很安静,那天下午主治大夫让我星期四准备做手术,通知家属。就一天时间了,我该通知谁了?娘家人太远,坐车也来不及了,婆家人除了丈夫,似乎没有人会在乎我的生死。正逢金秋,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获,这个时候做手术,也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我说:“我没有家属,丈夫正在收秋,家里走不开,孩子上学住宿” 主任又问:“婆婆家其他的人呢,你娘家人呢?做手术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大小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性,得家属签字” “我自己签吧,娘家人太远了,来不及通知了,有啥风险,我自己担待” 主任有些生气了:“你拿自己的生命健康开玩笑了,没有家属,手术台上谁往下抬,再说做完手术24小时不能动,不能自理,你怎么办了” 这种窒息的压迫逼得我鼻子好酸,在这个没有亲人的地方,我该怎么办了,手术总得做了,第一次在医院我流下了无助的眼泪,这一切,听起来有点可笑,却又有点可悲。即使如此,我还是鼓足了勇气,在纸上签上了自己名字。我恳求主任,让她给我找个护理师,主任同情我背井离乡,并去几个病房叫了几个陪床的男士,准备第二天从手术室往出来抬我。一切都办妥了,我回到病房,躺在病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夜深了,显得异常的孤独而寂寞,寂寞不是夜的错,只是寂寞的人把夜渲染得更加寂寞了。是难过,还是心累 所有的酸涩就会涌上来,像极了滔滔的洪水,刹那便会淹过头顶,让我感觉头在增大,肢体在变粗,意识在模糊,我真的想哭了,肆意的眼泪满脸流淌,流进发抖的嘴唇,咸咸的,苦苦的,还有血液冷去的嗖嗖声。急忙闭上了眼睛,拼命的疏散喉咙的堵结,远方、近处、心里,到处都是密密的黑暗,凝望点点星光,有种渴望,有种幻想,想驱走,想逃避,想永远不经历这寂寥的黑夜,无助的一遍遍呐喊,换来的只是更深的孤单,更深的寂寞。 走在这熙熙攘攘的异乡,没有人会在乎我的眼泪,痛哭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快乐也得自己去寻找,想起远方白发苍苍的父母, 内心一种无法言预的惆怅,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在我心中回荡。那是一种牵挂,我牵挂着远方的母亲 ,我要坚强,再坚强。抹了一把泪,拿起手机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母亲什么都不知道,问这问那,我脸上流着眼泪,声音和往常一样灿烂,嘻嘻哈哈扮演着双重角色,母亲听见笑声放心得挂了电话。 悲凉的心无处安放,接着又给丈夫打了个电话:“我明天八点做手术,虽然是小手术,但也有风险,万一要是有什么事,你不要找医务人员的麻烦,把我的孩子替我照顾好”,放下电话,忍不住的委屈和伤心淹没了心头,这时候哭泣是最好的释放!偷偷的哭了一阵,哭累了,就可以睡觉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很早,为了给自己增加体力,在医院的食堂美美的吃了一顿带肉的饭菜,八点钟,所有的大夫和护士都忙里忙外准备给我手术,主任笑眯眯的走过来问我准备好了吗,我说“一切就绪只欠东风了”。主任哈哈大笑:“那咱们走吧,女汉子”。走出病房的那一瞬间,我回过头来看了看病友,她们一个个哭丧着脸,用及其惆怅的目光看着我,她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祝愿,有一位得尿毒症的婶子哭了她说:“可怜的娃,做手术也没人管,你妈要是知道了,多心疼”。我笑着说:“有你们关心我呢,我会顺利的回来,等着我哦”。 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我缓缓的走进了手术室,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我没有回头,因为我知道,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突然有人从走廊跑来,给我惊喜。我从容的爬上了手术台,聆听着医疗器械在盘子里拿起放下的叮咚声,犹如一首生命进行曲,我十分沉着冷静,配合主任谱写我人生中又一首难忘的歌。 在手术台上我身体的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都很放松,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溺在孤独的安逸中,我把一切交给了主任,也交给了神。上帝怜悯我,让我顺利的做完了手术。主任叫进来几个陪床的男士我把抬回了病房,放到病床的那一刻,我才发现丈夫也在,可我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想闭上眼睛睡觉,因为我很累,很累。 丈夫把我伺候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就匆匆忙忙的回去了,我浑身贴满了动态纽,不能动,像一具僵尸一样躺着,接下来的两天是我的同房病友小王服侍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她每天给我打来稀粥和馒头,用吸管喂我吃饭,我终于熬过了两天,大夫说我可以动了,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我微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床边,病痛的折磨使我丧失了往日的活力。 每当夜深人静,我实在无法成功地控制好自己的眼泪,扑哧扑哧的眼泪珠子滚落在被子上,声声敲打着自己脆弱的心,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灵魂渐渐碎去的声音。疲惫地抬起早已被窗外的夜色氤氲了的双眼,看着分针突突地碾压着自己苍白的生命,眼泪慢慢汇成一条远去的河,徒留此处一个微弱的我,恓惶的我。 生病时候,许多的事情我宁愿在自己一个人的空间里承受痛哭、心烦、空虚、孤独,就算有千般心事万般无奈我也不愿意向我的家人和周围的人倾诉半个字,在他们面前把一切都深深埋葬在心底,无聊的时候就想把它渲泄在文字中。在周围人的眼睛里我的世界是充满阳光的,可是我清楚的知道在自己心里,我的世界是一片灰暗。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的时候,慢慢地享受一个人的寂寞与孤独,我也只能这样幸福着。
激动得一晚上没有合眼,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俩就到了医院,我下楼去迎接他们,她说在住院部的后花园凉亭旁,我拖着蹒跚的脚步,歪歪扭扭挪动着活跃不起来的身子,慢慢走到了后花园,远远的,我就看见了亲人的身影,我想跑过去紧紧的抱住远道而来的亲人,可我跑不动,此时,妹妹扔下背包,像小燕子一样飞了过来,我张开双臂,她一头扑进我的怀里,她也哭,我也哭,我抱着她,她拥着我,谁也不肯松手,我们俩抱头痛哭了好长时间。金秋的天气凉嗖嗖的,妹妹的眼泪流到我的肩膀上,渗进我的毛衣,热热的,暖暖的,一股暖流如血液般直达心底,温暖了我的全身。 第二天在他们的陪同下我就办了出院了手续,回家妹妹把我伺候了一个礼拜,临走的时候,把家里所有的活儿都给我干完。我享受了一个礼拜亲人的爱,妹妹走了,我的思绪也开始缓缓的蔓延,丝丝都带着无法言说的孤独,碰撞着心灵深处隐藏许久的忧伤。养病的那些日子,只想把心底的愁绪化作一阵清风飘洒远方,在暗夜里沉静……也许是心境释然,所以寄予笔下的文字也竟是如此的伤感。 出院半个月,病情又恶化了,我像一只失群的孤雁,凄声切切,不知该何去何从?准备一个人踏上求医之路去北京,收拾好了行李,无助地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希望父亲能给我指引一条明道,在电话里,我非常冷静的告诉了父亲所有的事实,父亲是个胸有成竹的人,他不让我去北京,让我马上来兰州,甘肃省人民医院肾病科主任是父亲老领导的儿子,父亲给了我那位主任哥哥的电话,让我和他联系,由于父辈之交比较亲近,主任哥哥非常的热情,我去了兰州,没有提前预约挂号,直接就去找主任哥哥,在兰州呆了几天,做完了所有的化验,哥哥安慰我,说病情并不是内蒙大夫说的那么严重,给我配了一包药,让我回家了。 回到了我久违家乡,感觉自己的病痛轻去了大半,家乡像一缕阳光,让我的心灵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感到温暖如春,回到亲人身边,我的情感即使蒙上岁月的风尘依然纯洁明净。 医院就在妹妹家旁边,大夫给我扎上针,父亲提着吊瓶,就回到妹妹温暖的热炕上输液,父亲挂好瓶子,往返于厨房,给我们做饭,我坐在热炕上,拿出手机,把这点点滴滴永远的写成诗篇,储存在我的生命里,每次投入写作,忘记了检查液体,每次都是父亲进来才看见瓶子空了,气呼呼的嚷嚷着:“都这么大人了,就知道玩手机,一点儿心都不操,不知道输进去多少空气。”父亲一边唠叨,一边手忙脚乱的给我换药,我呵呵着脸听着父亲的埋怨都是那么的幸福,那怕输进空气立刻能死掉,我也是一个幸福的魂。 每天中午,妹妹下班回来,父亲就给我们端上亲自做的香喷喷的饭菜,父亲给我放一个小凳子,碗里夹满了肉块,铺一块儿毛巾,要是右手输液,他就给我拿一个小勺子,像照顾小孩子一样招呼我吃饭。远嫁他乡的我,除了伺候别人就是照顾别人,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宠,看着满头银发的父母,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洗去我劳累的铅华,我撕心裂肺的心疼。黑暗时,父亲像一盏照明的灯,指引我光明,枯竭时,母亲像一湾生命之水,滋润我欣欣向荣。 远嫁的我,在孤独中学会了坚强,学会了释放,同时也学会了享受孤独,每当孤独时,静静的看看天,默默的品读云卷云舒的静美,把酸甜苦辣写成诗行,放飞在黄土高坡我的家乡,亲人的身旁。常常也有风掠过,带来了家乡的气息,吹落了深秋洒落一地的残花,家乡的风悄悄的叩响我的窗棂,我倚着窗,向往着家乡,就像沧海中的一粒沙,任凭沉沦,,,在人生这条坎坷不平的道路上,我一次次的跌倒,又一次次的爬起,只因远方的父母,远方的亲人和远方的牵挂,只有奋斗不息,才能鉴定黄土地女人顽强的心。 我真正的体会到,世上其他都是假的,空的,虚的,唯有父母亲才是真的,永恒的,不灭的。 简介: 李军芳,网名,伊儿,甘肃通渭陇山人,出生1974年秋天,酷爱文学诗词,喜好书画,甘肃省通渭县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巴彦淖尔诗词学会会员。 草原诗苑平台(公众号:CYSYHF 草原诗苑平台(公众号:CYSYHF)欢迎大家关注、来稿,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题材内容不限,来稿请附200字内作者简介、相片、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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