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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波蒂:你爱他们,所以你只能杀了你自己|每日读第38期

 汉青的马甲 2016-10-20

想做个每日精选一篇书摘的小栏目

从译文社的书中,摘一些有趣或无趣的内容

今天是第三十八篇

也欢迎看到您发来的个人建议

告诉我想读哪位作家的作品


- 38 -

 


“写于一九七五年的《莫哈维》,既出色又可怕地展现出他在混迹于富人阶层这些年里所获得的洞察力。这是从某个角度对可憎的富人世界的迅速一瞥,这样的作品假如他能多写出几篇来,我们也就不必为纷纭传说中那部终未能成形的长篇巨著而深感缺憾了。”

文|雷诺兹·普莱斯为

《卡波蒂短篇小说全集》所写序言


“所有的那些痛苦就是因为你爱他们,而你杀不了他们,正是因为你爱他们。所以你只能杀了你自己。”

杜鲁门·卡波蒂   译|冯涛

摘自《卡波蒂短篇小说全集》《莫哈维》

- 声明:如需转载先请信联系 -

注:标题中的“莫哈维”,指美国加利福尼亚南部的莫哈维沙漠(Mojave Desert)。

那个冬日下午五点,她跟本特森医生有个约会,此人原是她的心理医生,现在是她的情夫。当两人的关系由精神分析转向激情四溢时,他出于职业道德的立场,坚持她不该继续做他的患者了。倒并非真有什么切实的影响。他作为她的精神分析医师并未给过她多少帮助,而作为情夫——呃,她有一次曾眼见他跑着去赶一辆公车,两百二十磅的体重将近两百斤、五短的身材、五十好几的岁数、一头小卷毛、屁股沉重、眼睛近视的这么个曼哈顿知识分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怎么可能爱上像埃兹拉·本特森这么个性情恶劣、品味粗俗的男人?答案是她并不爱他;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喜欢他。不过至少她不会把他跟屈从与绝望联系起来。她怕她丈夫;她可并不怕本特森医生。不过,她真心爱的仍旧是她丈夫。

她很富有;至少,她丈夫供给她的津贴相当充足,而她丈夫很富有,所以她也就负担得起幽僻之处的一套小型公寓的租金,供她一周跟情夫幽会一次,有时两次,从来没有到过三次。她也负担得起在这种场合他可能会有所期待的各种小礼物。倒也并非因为他真能欣赏它们的品质:佛杜拉的袖扣,保罗·福拉多的经典款烟盒,必不可少的卡地亚手表,还有(更为重要的)他时不时开口向她“惠借”的一定数目的现金。

他却从没送过她一样礼物。呃,有一样:一把珍珠母西班牙式的装饰发梳,他号称是母亲留给他的传家宝。当然啦,她根本就没办法戴,因为她把自己的头发做成了孩子气的短发,蓬蓬松松的烟草颜色,像一圈光轮环住她那张颇有欺骗性的单纯而又年轻的脸庞。要感谢长期以来的节食、约瑟夫·佩拉托斯的健身私教课程,还有奥伦特雷西医生皮肤学上的护理,她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出头;其实她已经三十六了。

那把西班牙发梳。她的头发。这让她想起了海梅·桑切斯以及昨天发生的一桩事儿。海梅·桑切斯是她的发型师,虽说认识还不大到一年时间,他们已经成为很好的朋友,以他们各自不同的方式。她可以对他推心置腹;他对她则更加无话不谈。直到最近为止,她都认为海梅是个快快活活、幸福感都快漫出来的年轻人。他跟一位颇有魅力的情人分享一套公寓,一个叫卡洛斯的年轻牙医。海梅和卡洛斯在圣胡安(波多黎各首都及最大城市。)的时候曾是同学;两人一起离开波多黎各,先是在新奥尔良定居,然后来到纽约,是海梅以美容师——颇有才华的美容师的职业收入供卡洛斯读完牙医学校的。现在卡洛斯已经开了自己的诊所,拥有了一批有钱的波多黎各和黑人客户。

可是,在最近几次找海梅做头发的时候,她发现小伙子那原本清澈见底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翳,黯淡了下来,仿佛宿醉未醒的样子,而且他那双一直以来那么平稳而又能干的专业巧手,也轻微颤抖了起来。

昨天,在给她修剪头发的时候,他突然半途停下来,站在那儿喘起了粗气——并非像是喘不过气来,而像是强压下一声尖叫。

她于是问道:“怎么啦?你还好吧?”

“不好。”

他走到洗脸池前,往脸上泼了些冷水。把脸擦干之后,他说:“我要杀了卡洛斯。”他等着,像是期望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干;见她只是大睁着两眼,他继续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他什么都不明白。我的话等于白说。我能跟他交流的唯一途径就是杀了他。然后他才会明白。”

“我都不太确定能明白你的意思,海梅。”

“我跟你提过安吉丽塔吗?我表妹安吉丽塔?她半年前来到这儿。她一直都爱着卡洛斯。自从她,哦,十二岁以来。现在卡洛斯也爱上了她。他想娶她,跟她生一帮孩子。”

她觉得非常尴尬,她唯一想起来能问一下的就是:“她是个好姑娘吗?”

“好过头啦。”他已经又拿起了剪子重新开始修剪。“不,我不是说反话。她是个极好的姑娘,非常娇小,就像只漂亮的鹦鹉,而且为人也好得过了头;都好到残酷的程度了。虽说她根本就觉不到自己有多残酷。比方说……”她瞥了一眼镜子里在洗脸池上动来动去的海梅的脸;已经不再是那张经常让她着迷的脸了,而是清楚地写满了痛苦和困惑。“安吉丽塔和卡洛斯结婚之后想让我继续跟他们住在一起,我们仨住在一个公寓里。这是她的主意,可卡洛斯也说是呀!是呀!我们必须都待在一起,从现在开始他和我就要像兄弟俩一样一起住了。这就是我必须得杀了他的原因所在。要是他这么轻易就能对我无法忍受的痛苦处境视而不见,那就证明他根本就没真正爱过我。他说,‘是的,我爱你,海梅;可安吉丽塔——这是另一回事儿。’这可不是什么另一回事儿。你要么爱要么不爱。你要么珍惜要么彻底毁坏。可卡洛斯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什么都甭想让他明白过来,什么都甭想——除非是一颗子弹或是一把剃刀。”

她想笑;可又笑不出来,因为她意识到他说这话是认真的,同样也因为她很知道,有些人确实只有在受到极端的惩罚之后,才会真正认识到事实,才会明白。

尽管如此,她还是笑了,只不过笑的方式不会被海梅认为是真正的笑。而是有点像是表示同情的耸耸肩。“你不会杀死任何人的,海梅。”

他开始梳理她的头发;梳理的动作并不轻柔,不过她知道其中表现出来的愤怒针对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她。“该死!”然后:“不。这就是大部分人自杀的理由。因为有人在折磨你。你想杀了他们,可你又下不了手。所有的那些痛苦就是因为你爱他们,而你杀不了他们,正是因为你爱他们。所以你只能杀了你自己。”

走的时候她本想吻一下他的面颊,可仍旧止于握了握他的手。“我知道这都是老生常谈了,海梅。而且目前肯定一点帮助也没有。不过你要记住——总还有别的什么人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只是别再去找同样的人,就这些。”


那套幽会公寓位于东六十五街;今天她从家里步行过去,她家是位于比克曼广场上的一幢不大的市内豪宅。起风了,人行道上还有些残雪,空中又在酝酿新的降雪,不过裹在她丈夫圣诞送她的那件大衣里觉得挺暖和的——那是件紫貂色的皮大衣,衬里是真的紫貂皮。

她的一位表兄以自己的名义为她承租了那套公寓。这位表兄娶了个十足的悍妇,家住格林威治,有时候也把他的秘书带到公寓里来,秘书小姐是个肥胖的日本女人,浑身浸满了刺鼻的蝴蝶夫人(娇兰出品的一款经典香水。)香。今天下午,那套公寓里就散发着那位女士的香水味儿。据此她推测她那位表兄最近肯定在这儿逗留过。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得换套新的床单。

换好床单,然后为自己做准备。在一个床头桌上她放了个亮闪闪的天蓝色纸包裹的小盒子;盒子里是一根她在蒂凡尼买的金牙签,送给本特森医生的礼物,因为他令人厌恶的习惯之一就是不断地剔牙,更有甚者,是用一根接一根的纸梗火柴来剔。她原想换了这根金牙签之后,那整个过程或许会变得稍微不那么让人讨厌。她往电唱机上放了一摞李·威利(Lee Wiley,1908—1975,美国二十世纪三十至五十年代红极一时的爵士乐女歌手。和弗雷德·阿斯泰尔(Fred Astaire,1899—1987,美国舞蹈家和电影演员,以其优雅的舞姿著称。的唱片,给自己倒了一杯冷白葡萄酒,把衣服全部脱掉,干了那杯酒之后在床上摊手摊脚地躺下来,随着美妙的弗雷德哼着曲子,一边注意听着门上她那位情夫钥匙的刮擦声。

从外表上判断,性高潮在埃兹拉·本特森的生命中肯定是桩痛苦不堪的事件:他面孔扭曲,他假牙落地,他像一只吓坏了的杂种狗一样呜呜咽咽。当然了,她每次听到呜咽声总会长出一口气;这就意味着他那身汗津津的死肉就要从她身上滚落下来,因为他可不是那种温存恋栈、会在你耳边倾诉衷肠的主儿:他就只是径直滚下来作罢。而且今天,他在完事之后,立马贪婪地去够那个蓝色盒子,知道那是送他的礼物。打开以后,他咕哝了一声。

她解释道:“那是根金牙签。”

他咯咯一笑,这声音对他来说可不怎么寻常,因为他从来就缺乏幽默感。“真是挺可爱的,”他道,马上就开始剔牙。“你知道昨儿晚上出了什么事儿?我扇了塞尔玛一巴掌。不过很不错。我还捶了她的肚子。”

塞尔玛是他妻子;她是个儿童精神病医师,而且声誉相当不错。

“塞尔玛的问题就在于她不可理喻。她就是不明白。有时候这也就是能把信息传递给她的唯一途径了。一巴掌把她的嘴巴给扇肿喽。”

她想起了海梅·桑切斯。

“你认识一位罗杰·赖因兰德太太吗?”本特森医生道。

“玛丽·赖因兰德?她父亲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他们曾一起拥有过一群赛马呢。她的一匹马还得过肯塔基赛马会的冠军。可是可怜的玛丽。她嫁了个货真价实的混蛋。”

“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哦?赖因兰德太太是你的新病人啰?”

“崭崭新。挺好玩的。她来找我的特别原因多多少少跟你是一样的;她的处境也几乎完全一样。”

特别原因?事实上,她生活中是有几个问题,最终把她引诱到了本特森医生诊所的躺椅上,最主要的就是自打第二个孩子出生以来她就没办法跟她丈夫发生性关系了。她结婚的时候二十四岁;她丈夫比她大十五岁。虽说他们经常吵架,而且相互吃对方的醋,他们婚姻的头五年在她的记忆中仍旧是毫无瑕疵的一段美妙时光。问题开始出现在他求她生个孩子的时候;要不是她那么爱他,她是坚决不会答应的——她在自己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怕孩子,知道现在有个孩子从旁做伴仍旧使她觉得心神不安。可她已经给了他一个儿子,而怀孕的经历使她的身心备受伤害:在她肉体上的痛苦已经完结之后,她在想象中却仍在受罪,分娩之后她就陷入了精神抑郁,一直持续了一年多时间。每天她靠服用速可眠(一种安眠药。)要昏睡十四个钟头;剩下的那十个钟头里,她又要靠不断地服用安非他命(中枢神经兴奋剂。)保持清醒。第二个孩子,也是个男孩,是一次醉酒之后的意外——虽说她怀疑实际上是她丈夫设计安排的。她刚刚知道她又怀孕了就坚持要做流产;他却告诉她如果她一意孤行,他就跟她离婚。好呀,那就让他后悔去吧。孩子提前两个月早产,差点就死了,又因为大量的内出血,她也是,母子俩经过数月的重症特别看护才终于把两条命都捡了回来。自那以后,她就再也不跟她丈夫同床了;她也想,可就是不行,因为一旦他跟她裸裎相见,一想到他进入她的身体,就会唤起她无法忍受的恐怖。

本特森医生穿着一双带袜带的黑色厚袜子,他在“做爱”的时候从来不把它们脱掉;现在,当他把那条吊着袜带的腿伸进一条屁股磨得油光可鉴的哔叽长裤时,他道:“我们看看。明天是周二。周三是我们的周年纪念日……”

“我们的周年纪念日?”

“塞尔玛的!我们的结婚二十周年。我想带她去……告诉我现在附近最好的餐厅是哪一家?”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是很小很时髦,老板才不会给你安排餐位呢。”

他的缺乏幽默感又冒了出来:“这可他妈的奇怪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肯给我安排餐位?”

“我就这意思。人家一看到你就会知道你长了两只毛蹄子。有些人就是不肯招待长毛蹄子的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本特森医生很熟悉她这种滥用生僻行话的习惯,他也已经学会了假装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了;他对她的情绪就如同她对他的一样莫知莫觉,可是他性格上的狡诈多疑又不允许他承认这一点。

“噢,那么,”他道,“周五行吗?五点左右?”

她道:“不,谢啦。”他正在打他的领带,不由停了下来;她仍旧躺在床上,什么都没盖,赤身裸体;弗雷德正在唱“独自一人”。“不,谢啦,亲爱的本医生。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在这儿见面啦。”

她看得出来他大吃一惊。他当然会想念她的——她漂亮,她体贴,他向她借钱的时候她从来都没二话。他在床边跪下来,抚弄着她的乳房。她注意到他上嘴唇上冒出了冷汗。“到底怎么啦?嗑药了?喝醉了?”

她呵呵一笑道:“我只喝白葡萄酒,而且喝得也不多。不,我的朋友。只是因为你有两只毛蹄子。”

就像许多心理分析医生一样,本特森医生相当地死心眼儿;有那么一会儿她都以为他真会把袜子扒下来检查一下他的脚后跟了。很粗鲁地,就像个孩子一样,他道:“我没有毛蹄子。”

“哦,你有的。就像一匹马。所有二三流的驽马都有毛蹄子。纯种马就没有。良种马的蹄子平滑而又闪亮。向塞尔玛问好。”

“自作聪明。周五怎么样?”

阿斯泰尔的唱片放完了。她把最后一口葡萄酒咽了下去。

“也许吧。我会给你打电话,”她道。

不出所料,她再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她也再没有见过他——除了有一次,那是一年后,她挨着他坐在格朗努耶餐馆(一家高级法国西餐厅。)的长条软座上;他正跟玛丽·赖因兰德一道共进午餐,她很开心地看到是赖因兰德太太签的单。


她回家的时候一直在酝酿的雪终于开始往下落了,她仍旧步行回到比克曼广场上的住宅。大门漆成了淡黄色,有个状如狮爪的黄铜门环。安娜,在她家服务的四个爱尔兰女仆之一,前来应门并向她禀报两位小少爷下午在洛克菲勒中心溜冰累坏了,已经用过了晚餐并被送上床睡了。

感谢上帝。这样她就不必再去忍受那半个钟头的游戏时间,还有讲故事、最后亲吻互道晚安的照顾孩子的日常程序了;她或许算不上慈爱的母亲,不过她一直尽职尽责——就跟她自己的母亲一模一样。七点钟了,她丈夫已经打过电话说他七点半回家;八点他们应该跟希尔维斯特·黑尔斯夫妇一起去赴个晚宴,黑尔斯夫妇是从旧金山来的朋友。她洗了个澡,洒了点香水以去除对本特森医生的记忆,重新化了妆,这次的妆容再淡雅不过了,换了件灰色的丝质宽松长袍,一双灰色带珍珠搭扣的丝质拖鞋。

当她在二楼书房的壁炉旁边摆好姿势的时候,她听到了她丈夫上楼的脚步声。那是个优雅的姿势,跟书房一样温馨诱人,书房是个不常见的八角形房间,墙面漆成了肉桂色,地板则是黄色,黄铜的书架(这个创意借自比利·鲍德温(Billy Baldwin,美国著名室内装饰设计师。)),两丛巨大的棕色兰花安置在黄色的中国花瓶内,一匹马里诺·马里尼(Marino Marini,1901—1980,意大利雕塑家,作品尤以马著称。)的马站在一个角落里,壁炉架上是一幅南海时期的高更画作,壁炉里还有一丛微弱的火苗在翕动。透过法式落地窗可以看到已经黑下来的花园,飘洒的雪花和灯火通明宛若灯笼般漂浮在东河上的拖船。一张华丽的贵妃榻,覆以摩卡咖啡色的天鹅绒,面朝着炉火,贵妃榻前面是张跟地板同色的黄漆桌子,上面摆了只装满冰块的银质冰桶;冰桶里埋了个卡拉夫瓶子,盛满胡椒风味的红色俄罗斯伏特加。

她丈夫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赞许地冲她点了下头: 他属于那种真正能注意到一个女人外形的男人,一瞥之下就能将整体的气氛尽收眼底。他是个真正值得为他装扮的男人,而这还只是她之所以爱他的较为次要的原因。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很像她父亲,一个曾经并将永远在她人生中无法抹去的男人;她父亲是开枪自杀的,可是谁都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因为他一直是个具有非凡自制力的绅士,几乎就是审慎的代名词。在他开枪自杀前,她已经毁弃了三桩婚约,可她父亲死后两个月她就遇到了乔治并嫁给了他,因为不论是相貌还是举止他都像极了她永远痛失的最爱。

她穿过房间在半途中迎上她丈夫。她吻了吻他的面颊,嘴唇碰到的血肉感觉就像窗户上的雪花一样冰冷。他身材魁伟,爱尔兰人,黑发绿眼,虽说近来颇有些发福而且有点双下巴了,不过仍旧很帅。他浑身散发出一种溢于言表的活力;仅凭这一点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被他深深吸引。可是仔细观察之后,你却又会感觉到一种隐秘的疲惫,一种任何真正的乐观精神的缺乏。他妻子就尤为真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什么不呢?她本人就是造成这一结果的主要原因。

她道:“这种晚上出去可真够糟糕的,而且你看起来这么疲惫。咱们还是待在家里就着炉火用晚饭吧。”

“此话不假,亲爱的——你不会介意?这么做对于黑尔斯夫妇像是挺不仗义的。尽管她是个傻屄。”

“乔治!别使用那个字眼。你知道我讨厌它。”

“抱歉,”他道;他也确实觉得抱歉。他总是很小心地注意不要冒犯了她,正像她也对他存着同样的小心: 这种相安无事的结果既把他们结合在一起又使他们貌合神离。

“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就说你感冒了。”

“嗯,这也不纯是托词。我想我是感冒了。”

(完)

本文


《卡波蒂短篇小说全集》

[美] 杜鲁门·卡波蒂|著

冯涛

他精雕细琢的短篇小说可以说代表了他文学上的最高成就。《短篇小说全集》将卡波蒂一生创作的短篇小说收罗齐备:从哥特、梦幻的美国南方到时髦、势利的东海岸,从纯真的乡村少年到名利场中繁华阅尽的世故名流,卡波蒂作品中所有那些令人难忘的人物和地方都在这部全集中一览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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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理查德·耶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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