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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议 | 这个千古一帝是如何遗臭万年的?

 汉青的马甲 2016-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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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臭千载

---“千古一帝”石敬瑭和他有血性的侄子

北宋靖康二年,即公元1127年,刚刚消灭契丹政权的女真族铁骑如决堤潮水般南下,踏碎了中原一百六十多年的繁华迷梦,穿越历史的悲情,兵临汴梁城。宋朝皇帝赵桓和太上皇赵佶屈膝跪在女真人面前乞降,随后被带到寒冷的五国城中坐井观天,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难。

北宋被新兴的女真政权消灭,有很深刻复杂的历史背景,除了宋朝统治集团的腐化堕落以及当盟辽抗金却盟金灭辽的外交战略失误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宋朝政权建立时的先天战略地理的缺陷。

自赵匡胤有负柴荣所托,欺人孤儿寡妇建立宋朝时,中原政权已经失去天然屏障的长城防线,即今天内蒙古、山西和河北北部的山区。相对于广褒的华北平原来说,长城一带的军事防御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北方游牧民族政权可以利用军事地理上的优势进可取中原,退可守大漠,但对中原的农耕民族政权来说,失去北部山区,致命中原腹地无险可用,这是一个长达近四百年噩梦的开始,而其始作俑者,就是五代后唐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

如果说十二世纪最著名的历史事件是靖康之难,十一世纪最著名的历史事件是王安石变法,那么十世纪时最著名的历史事件毫无疑问的是石敬瑭将中原地区的战略屏障幽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政权。

石敬瑭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家”,他不仅“发明”了一个中原文明的噩梦,而且还“发明”了一个名词:“儿皇帝”。后世那些威风一时的军阀老爷们在跟着洋大人身后狐假虎威的时候,一定会想起“儿皇帝”行业的开山鼻祖石敬瑭来。

五代史有一个历史名词“沙陀三王朝”,意指建立后唐的李存勖、建立后晋的石敬瑭、建立后汉的刘知远都是沙陀族人。流行于世的欧阳修所著《新五代史.晋本纪上》开篇就说石敬瑭出身西夷,想必这也是许多人认为石敬瑭是沙陀人的依据。但是,作为出版时间比欧史早近百年的薛居正所著的《旧五代史.晋高祖纪一》却明确记载石敬瑭是汉景帝时丞相石奋的后人,汉朝大乱,石奋的一支后裔流落西夷。

虽然不排除石敬瑭当皇帝后强行把石奋认作祖宗的可能性(就象袁世凯强行认袁崇焕做祖宗一样),但薛居正本人在石敬瑭称帝已经二十四岁,参与旧史编著的卢多逊、张澹、李昉等人都经历过石敬瑭时代,对石敬瑭来历记载的真实性要远大于欧阳修。

而且虽然欧史认为石敬瑭出身西夷,但并没有直说石敬瑭就是沙陀人,而对李克用和刘知远却明确指出他们是沙陀人。做为比较,薛居正的旧史也明确记载李克用和刘知远是沙陀出身。

如果石敬瑭是沙陀人,为什么薛史和欧史都不提及,而偏偏对李克用和刘知远是沙陀人“念念不忘”?更何况“出身”西夷并不等于就是西夷人,就象李白“出身”于现吉尔吉斯斯坦,我们能视李白为吉尔吉斯斯坦人?呵呵。由此可见,所谓“沙陀三王朝”的说法并不正确,石敬瑭确实是个汉人(更是个货真价实的汉奸)。

石敬瑭能够在乱世中建立自己的“帝国”,并非是一无所长,石敬瑭熟读兵法,而且是战国名将李牧和汉朝名将周亚夫的粉丝,他还当过后唐庄宗李存勖的亲卫马军,没点功夫是不行的。

石敬瑭之所以能平步青云,有两个原因,一是籍父之功,老爹石绍雍(洋名叫臬捩鸡)是李克用、李存勖时代的大将,在中上层有点人脉。一是石敬瑭娶了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儿。现在有句流行话叫做“嫁个好老公、少奋斗十年”的说法,反过来对男生也是一样的。李嗣源登基后,石敬瑭一跃成驸马爷,前程自然是一片光明。

不过石敬瑭和李嗣源的养子李从珂关系极差,两位都是“太子党”,两不心服。到了李从珂“靖难”登基后,石敬瑭更加的恐惧,虽然刚开始还能和李从珂做点表面文章,但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和李从珂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任李从珂宰割,要么灭掉李从珂。换成其他任何智力正常的人,都会和石敬瑭一样,选择第二条道路。

唐清泰三年(公元936年)五月,石敬瑭起兵太原,并上表把李从珂臭骂了一通:“你不是明宗皇帝的亲生子,本没有资格当皇帝。废帝虽死,还有许王李从益在,只要你把位子让给李从益,我就罢兵。”

这明显是哄小孩子的把戏,李从珂岂能答应?当即破口大骂石敬瑭:“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小人,你为了讨好我杀害了李从厚,现在又把李从益抬出来当幌子,有哪个傻瓜会相信?!”

李从珂派遣晋州刺史张敬达为帅,督军讨伐石敬瑭,张敬达会合张彦琪、杨光远、高行周等部合围太原。虽说石敬瑭能力不逊于李从珂,但毕竟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太原虽说是个大城,但奈何不了唐军人数太多,好几次都差点被唐军攻破。石敬瑭派桑维翰火速去找耶律德光,请求发兵支援。

如果石敬瑭仅仅是向耶律德光求救,为了报答契丹人,给点财物做为酬谢也没什么,世界上也没有白吃的午餐。但石敬瑭为了能让耶律德光下血本来帮自己,做出了一件足以让“石敬瑭”这个名字遗臭千年的无耻举动。石敬瑭在给耶律德光的信中承诺,只要契丹出兵帮他灭掉李从珂,他就把卢龙至雁门以北土地尽数割让给契丹,并愿意认比自己小十一岁的耶律德光做义父,说话算数,绝不反悔。

他手下的一号军头都押衙刘知远虽然是个沙陀人,但他的战略眼光和“中国情结”远强于石敬瑭。刘知远力劝道:“主公此举大谬,想让契丹人来帮我们,出点钱就能把这帮贪婪鬼引来,何必割让土地。您比耶律德光大十一岁,怎么能做他的儿子?何况雁北自古就是中国屏藩,一旦失去,契丹铁骑就可以毫无阻碍的驰骋中原,必然会酝成大祸,到时候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石敬瑭这时已经被城外的唐军折磨的丧失理智了,自己的利益要紧,国家和民族的利益算得了什么?更遑论平头百姓的利益了。石敬瑭不听刘知远苦口婆心,让桑维翰去送信。耶律德光接到这封让他飘飘欲仙的信后,禁不住狂笑三声:“真是天助我也!”他让桑维翰连夜赶回晋阳,告诉石敬瑭再坚守几日,八月十五那天他就率大军赶到,石敬瑭大喜。

张敬达虽然每天狂攻不已,但就是破不了城,气急败坏,又没奈何。石敬瑭在太原城中掰着手指头在算离八月十五还有几天,可一直等到九月,还没见契丹的一兵一卒,石敬瑭有些慌了,这耶律德光是不是得到了李从珂的什么承诺,中途变卦了?

正当石敬瑭近乎绝望的时候,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率领五万铁骑南下,一直来到太原城下,石敬瑭见契丹兵来了,大喜,开门和契丹军会合,大战唐军。唐军里外受困,加上攻城日久、精疲力尽,哪当得起契丹生力军的冲击,被杀的大败,张敬达等人逃往晋安(今太原南)。石敬瑭狂喜不已,急忙出城拜见义父。见着耶律德光,石敬瑭认认真真的给义父耶律德光行了大礼(比较无耻!)。

两人虽说是平生第一次谋面,但却是“一见钟情”,耶律德光对这个比自己大十一岁的儿子非常满意,连说自己有福气。石敬瑭对义父也是崇拜的五体投地,一口一个父亲叫的耶律德光特别舒服,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石敬瑭许诺的十六州的土地。

今人多把汉高祖刘邦当成厚黑学的鼻祖,项羽欲烹刘太公,刘邦面不改色的说道:“煮好了别忘了给兄弟我倒上一碗。”但刘邦和石敬瑭比起来,还是欠点火候。四十四岁的石敬瑭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喊三十四岁的耶律德光爸爸,比项羽大二十多岁的刘邦什么时候喊过项羽干爹?

真是无比佩服石敬瑭,当然更无比羡慕耶律德光,这样孝顺的干儿子,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耶律德光虽说认了个干儿子,但他也知道干儿子不是白认的,石敬瑭许诺割让十六州的目的就是让耶律德光帮他灭掉李从珂做中原皇帝。做人要言而有信,说出来的话要算数,石敬瑭就是这样一个千金一诺的“君子”,耶律德光自然也不能例外。

酒足饭饱后,耶律德光打着饱嗝对石敬瑭说:“儿子,你老爹我会点相术,我看你的面貌主贵,气量才干,都远比李从珂那小子强上百倍,你不当中原皇帝实在是对不住中原的人民群众。而且我是胡人,中原我也住不习惯,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去。这样吧,我举行个仪式,册封你做中原皇帝,推翻李从珂这个反动政权,为民除害。”

石敬瑭一听,骨头差点麻酥了,真是欲仙欲死的感觉。不过表面上还得三揖三让一番,老文章了,抄抄也不妨事。他手下那帮吹鼓手自然明白,立刻进行劝进,说石大将军“天降真主,万民景仰。若不出来做皇帝,奈天下苍生何?!”石敬瑭“推辞”不掉义父和“同志们”的盛情,只好“勉为其难”做皇帝了。

唐清泰三年(公元936年)十一月,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在晋阳外柳林设坛,正式册封义子石敬瑭为皇帝,国号大晋,改元天福。石敬瑭为了感谢耶律德光对自己的大恩大德,也正式将幽州(今北京市)、檀州(今北京密云)、顺州(今北京顺义)、蓟州(今河北蓟县)、瀛州(今河北河间)、莫州(今河北任丘)、涿州(今河北涿县)、新州(今河北涿鹿)、妫州(今河北怀来)、儒州(今北京延庆)、武州(今河北宣化)、云州(今山西大同)、应州(今山西应县)、朔州(今山西朔县)、寰州(今山西朔县西北)、蔚州(今山西灵丘)共计十六州,并许诺每年向契丹父皇帝纳贡三十万匹帛。

虽然二十三年后(公元959年),周世宗柴荣北伐契丹,夺回三州,但天不假英年,柴荣病故,致使中原错失收复北方故土的最佳机会。宋朝虽然统一南方,但因为失去燕云地区的战略屏障,在对契丹的对抗中极为被动,最终被女真攻入中原,酿成历史惨剧。

耶律德光在召书中明确表示“朕永与为父子之邦,保山河之誓。”就是说天可枯、石可烂,我耶律德光和你石敬瑭的父子关系永不变。但政治结盟时许下的天花乱坠般的承诺远远赶不上形势的瞬息变化,所有的承诺都是靠不住的,唯一靠得住的只有强大的实力,其他都是假的。

石敬瑭虽然称帝,但他现在也只有河东这一块地面。协同张敬达围攻太原的的唐卢龙节度使赵德钧想火中取粟,做起了中原皇帝的白日梦,他让儿子赵延寿去见耶律德光,希望耶律德光能改变主意,改立赵德钧为中原皇帝。

赵德钧并承诺事成之后约为兄弟,还让他的干儿子石敬瑭做河东节度使。耶律德光一听便哂笑,这个条件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但是耶律德光考虑自己孤军深入,此时拒绝赵德钧,万一赵德钧狗急跳墙,抄了自己的后路,要吃大亏,就先口头答应了。

石敬瑭得知消息后,如同五雷轰顶,忙派桑维翰去见义父。桑维翰也早练就了铁齿铜牙厚脸皮,跪地哀求耶律德光不要听信赵家父子的甜言蜜语,这爷俩都不是好东西。耶律德光说了句大实话:“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约定,但是现在形势对我不利,我首先要考虑到我的利益。”

桑维翰又是连哭带磕头,好容易才让耶律德光回意转意,拒绝了赵德钧。石敬瑭自以为义父是自己的大靠山,哪知道美丽的承诺言犹在耳,义父就要翻脸不认人。这对有“无私之行、不言之信”的石敬瑭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讽刺!

耶律德光盘算了一下,觉得帮助石敬瑭更符合自己的利益,便帮助石敬瑭重创了晋安乡的唐军张敬达部,部将杨光远劝他投降契丹,不失富贵。张敬达宁死不降,结果被杨光远杀死,投降契丹。

赵德钧不久也被契丹军打败,做了俘虏,被押往契丹。晋阳周边的唐军被消灭了,石敬瑭下一步的目标自然是洛阳城中的李从珂。石敬瑭和他的耶律干爹率联军南下,虽然耶律德光对自己并非真心实意,但现在能帮他夺取天下的也只有耶律德光。而且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可契丹军将领并不想参与中原内战,劝耶律德光回国,耶律德光觉得自己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事情让石敬瑭自己去解决。便在潞州让一部分主力先回国,自己呆在潞州休息一段时间,并让大将迪离毕带着五千骑兵跟随石敬瑭入洛。

行前,这对宝贝父子喝了场酒,耶律德光举酒告诉石敬瑭:“你老爹我不远千里来帮你建国,现在大事告成,只欠李从珂一死,这是你的份内事,我就不掺合了。等你入洛阳,我就回去。”二人手拉着手,相望泪眼,欲说还休,粘了半天才分开。耶律德光半是感慨半是警告的说:“以后子子孙孙,各勿相忘此誓!”石敬瑭心里很不舒服,但表面文章还得继续做下去,哭拜而别。

这时的唐军将领看到李从珂要完蛋了,没人愿意陪李从珂去死,多向晋军投降。当晋军来到河阳(今河南孟县),河阳节度使苌从简也“弃暗投明”了。河阳是洛阳的河北(黄河北岸)门户,河阳一失,洛阳城中大乱。

石敬瑭多了一个心眼,派契丹骑兵去驻守渑池,防止李从珂西奔凤翔。李从珂也本打算西投河阳,准备东山再起,可该死的石敬瑭却绝自己的后路。李从珂走投无路,但又绝对不能让石敬瑭活捉,否则难免受辱。想来想去,只有死路一条。

唐清泰三年(公元936年)十一月底,李从珂召集太后曹氏、皇后刘氏、皇子李重美等人登玄武楼准备自焚,而王德妃却带着许王李从益藏了起来。刘皇后心毒,想放火先烧了洛阳城,让石敬瑭没地方住。李重美叹道:“如果烧城,日后石敬瑭必然要大兴劳役重建新城,到时受罪的还是百姓。不如留下来吧,也算是给大唐子民最后一点交待吧。”众人号哭,引火上身,夜色沉寂中,只见宫中火势冲天,百姓知道皇帝自焚了,无不叹息。

薛居正评价李从珂:“末帝负神武之才,有人君之量。”不过客观来说,李从珂的军事能力不比石敬瑭差,手段也够狠,但战略眼光则不如石敬瑭,当初真要听从吕琦的奇计,也绝不至于落到这般惨地。

就在李从珂自尽的当天夜里,晋军攻下洛阳,后唐灭亡,历经四帝,共十三年。大晋皇帝石敬瑭高高兴兴的进入洛阳,做起了名副其实的“天朝皇帝”。

晋天福二年(公元937年的二月,在潞州休养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看到干儿子美梦成真,便起驾回国。

虽然石敬瑭把幽云等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但驻守这些地区的汉军将领并不愿意做契丹人的奴隶,起兵反抗。耶律德光路过云州时,大同节度判官吴峦闭门不纳,耶律德光大骂:“你们皇帝早把云州给我了,你们为谁守城?!”挥军攻城,可云州的汉军很能抗,契丹军泡了半年也没得手,同时吴峦派人向石敬瑭求救。

如果石敬瑭给痛改前非,放弃所谓承诺,和契丹人刀兵相见,胜算还是很大的,毕竟十六州尚在他手中。而且耶律德光孤军悬进,消灭他不是没可能。但石敬瑭却不这样想,他想到的是自己刚入中原,各地藩镇对自己并不心服,他要保存自己的实力以应对可能发生的藩镇叛乱,而不是去维护中原百姓的利益。石敬瑭命令幽云地区的汉军将领都回到内陆,把土地让给契丹人,他是个守信的君子,不能说话不算数。

现在有人对石敬瑭的汉奸身份有争议,说石敬瑭不是汉人而是沙陀人,所以石敬瑭不是汉奸。可两部五代史都认为石敬瑭至少不是沙陀人,从纯血统论的观点,石敬瑭也是不折不扣的汉奸。而且石敬瑭政权代表的是中原汉族利益,他割让十六州对后世的汉族利益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

不过要是站在石敬瑭的角度来看,他的考虑是非常正确的(汉奸们当然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他刚刚夺得政权,统治基础非常不稳,那些老军头有几个肯服自己的?尤其是邺都留守范延光。

范延光前不久还和石敬瑭刀兵相见,后来虽然降了石敬瑭,但双方都是你不情我不愿的,暂时苟合而已。范延光在明宗朝曾经做过宰相,和石敬瑭是平起平坐的,看到石敬瑭称帝,好不眼热。加上他所驻守的是河北大镇魏州,这可是李存勖称帝的地方,在乱世中想做皇帝,不需要什么“德齐三代、功追汉唐。”只要有军队就可以了。

石敬瑭早就是对他不放心了,何止是范延光,权力世界中,除了自己还能相信谁?石敬瑭为了稳住范延光,封他做临清王。但唐末五代的“王”早就贬值了,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个“王”,和唐朝以前的“王”不可同日而语,范延光看上的是帝位,还在乎你个空头王?再加上这时石敬瑭决定要把国都迁回汴梁,范延光立刻就明白了,石敬瑭想利用汴梁距魏州较近的优势,给自己来个闪电战,想的倒美?!

天福二年(公元947年)六月,范延光在魏州反了,五代五十年中,最平常可见的就是一个字就是“反”,今天你反我、明天我反他,大家谁有本事谁反,就如同谁有本事谁做皇帝一样。范延光派心腹孙锐和澶州刺史冯晖带着两万步骑兵去攻黎阳,石敬瑭本就是靠造反起家的,还怕你这个?当下调兵遣将,兵分四路,由白奉进、张从宾、杨光远和妹夫杜重威前去围剿范延光。

石敬瑭正坐在宫中等着胜利的消息呢,忽然一声惊雷传来:张从宾和范延光“私通”了,在军中谋反。反就反了吧,张从宾竟然把石敬瑭实际上的长子河阳节度使石重信给杀了,叛军反过来攻打汴梁。

噩耗传来,石敬瑭又心疼又害怕,当然害怕是主要的。石敬瑭的“英雄气概”也不知跑哪了,对桑维翰说要回到晋阳避贼。桑维翰哪里肯依:“陛下一去,大事休矣!有臣在此,叛贼能奈何陛下?”石敬瑭这才留在汴梁,准备防御叛军。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张从宾的事情就够石敬瑭喝几壶的。可魏州前线又发生了官军哗变,昭信节度使白奉进和义成节度使符彦饶因为军纪问题发生冲突,符彦饶乘乱杀死白奉进,随后符彦饶又被都指挥使卢顺密指挥官军给活捉了,押到大梁处死。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军前哗变,这起哗变事件也只是五代数不起哗变中的一起,家常便饭而已。军权的相对独立性是军队经常哗变的客观因素,这也是后来赵匡胤决心要将军权收归朝廷的重要原因。

石敬瑭连续接到官军自残的消息,头都大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又要想逃跑(可以做宋高宗赵构的老师)。这时他的大将军刘知远站出来,对石敬瑭说:“陛下不必担心,这干子乱党不过是群耗子,成不了什么大事。当初在晋阳时与唐军作战,险象环生,几度陷入死地,现在陛下不还是君临天下?叛军不可怕,可怕的是畏敌情绪。只要我们固守住京师,人心自安,乱党就不难平定了。”

刘知远确实是个人才,他和赵匡胤的职业相同,都是提着脑袋谋富贵的主儿,最不怕的就是打仗。虽然刘知远后来建立的后汉仅存在了四年,但要论起军事能力,他远超过石敬瑭,石敬瑭也只是因契丹而成事,加上李从珂愚不可及,才饶幸成功。

刘知远的才能得到了耶律德光的认可,并对石敬瑭说“这个人是很有本事的,对你有大用,不要卸磨杀驴。”石敬瑭是干爹的应声虫,自然更加器重刘知远。

刘知远主持京师防务,严明军纪,宽抚众心。士气是取得胜利的根本保证,这一点做好了,离成功也就不远了。果然都中被刘知远治理的一片肃然,军队的软战斗力迅速提高。

不久,晋军在杨光远的率领下,在六明使用诈败计,引诱叛军渡河,大败叛军,冯晖、孙锐逃回邺都。另一路的杜重威也在汜水关将张从宾的叛军给灭了,张从宾溺水而亡。

形势略有好转,石敬瑭不想坐失时机,再让杨光远不辞辛劳去攻邺都。范延光那点家底差不多被冯晖和孙锐给挥霍光了,哪还有本钱再和石敬瑭耍?便想和石敬瑭言归于好,再次当石敬瑭的好部下。

范延光杀了孙锐,上表谢罪,请求宽恕。刚开始石敬瑭不同意,说反就反、就不反就不反,拿我当二百五啊?命杨光远攻城,但范延光挺能撑,坚持了大半年还没事。

这回轮到石敬瑭挺不住了,再打下去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呢,便同意了范延光的请求,赦免他的死罪。范延光一听非常高兴,对人说“皇帝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说让我不死,我就可以多活二十年了。”这才扭扭捏捏的出降,并回到汴梁。

石敬瑭是说过不杀范延光,可不等于别人不想杀他,杨光远就很恨范延光。私自闯入范延光宅中,逼死范延光,并对石敬瑭说谎道“范延光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了。”石敬瑭巴不得范延光早死,当然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就是石敬瑭授意杨光远做掉范延光,毕竟范延光脑后有反骨,留着这颗定时炸弹不如趁早除掉。

乱军也平定了,石敬瑭可以安下心来享受荣华富贵了,拼了大半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人间最尊贵的享受吗?无论是觅食之鸟还是求财之人,物质上的追求是动物最基本的生理本能。

这一年(公元937年)还发生了两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一是吴国太尉徐知诰废掉吴国皇帝杨溥,建立南唐政权,自称是唐太宗子吴王李恪之后,改名李昇。另一件事是石敬瑭的“父亲”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正式将国号改为“辽”。

石敬瑭知道他这个位子是怎么来的,狗都知道谁丢给它块肉骨头,它就会冲谁摇头摆尾、吡牙咧嘴,况石敬瑭乎!为了报答耶律德光,除了自己的老婆,石敬瑭没一样不敢孝敬小干爹的。他连自己老婆的亲弟弟李从厚都敢卖,天下还有什么让石敬瑭不敢做的?

现代人如果认了个干爹干妈,逢年过节的也要表示点孝心,送点钱物什么的。石敬瑭自然免不了这个俗,何况他和义父之间不仅是“父子关系”,更是政治同盟,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契丹需要中原的物资来维持豪华的贵族生活,石敬瑭需要契丹强大的军事实力来维持自己在中原的统治。

石敬瑭做人很到位,即使他生活在现代,也绝对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之前约定的每年奉送三十万的金银财帛虽然年年不少,但这毕竟是官方往来,私下的交情有时比官方上的承诺更值得信赖。除了这些之外,每年契丹遇上红白喜事、周年忌日什么的,石敬瑭都要派人送去最新鲜的时令货和契丹国罕见的珍珠宝贝。

耶律德光是他的干爹,干爹身边的七姑八婆们自然也成了石敬瑭的亲戚,这些人最得罪不起,随便谁说一句坏话都有可能让耶律德光对他起疑心,好东西自然要大家来分享,上至述律太后(石敬瑭的干祖母)诸王、下至普通大臣,甚至赵德钧的儿子赵延寿也有一份。

按说石敬瑭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但契丹贵族们并没有把石敬瑭当人看,有一点做的不好,就破口大骂,石敬瑭反正已经不要脸了,厚着脸皮赔笑,契丹人是得罪不起的。(现在也有人说:洋人是得罪不起的。)石敬瑭自甘下贱,可后晋政权中并非个个都是软骨头,见皇帝如此无耻,个个都义愤填膺,也有人劝过石敬瑭不要这样放纵契丹人的贪婪,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现在的石敬瑭给人家做儿子已经上了瘾,根本听不进去,反而骂这些人糊涂:“你们懂个球!我这么做是为我自己吗?每年给契丹人的不过是几个县的财政收入,中原这么大,还怕让契丹吃穷了?何况惹毛了契丹人,他们大军南下,最终受罪的还不是我们的人民群众?”

石敬瑭说的貌似大义凛然,但仔细分析,漏洞百出。三十万确实不算多,但这也是劳动人民的血汗钱,拿这些钱进行国防建设可不可以?如果石敬瑭不放弃燕云地区,利用地理优势防御契丹人是绰绰有余的,即使契丹南犯,也可以御之于国门之外,怕他什么?石敬瑭把燕云地区的数十万百姓都送给契丹人当奴隶,这也是“爱护”人民群众?

现代也有一些人打着“和平”的旗号去干“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勾当,和石敬瑭的这种心态毫无二致。侵略者固然凶残可恨,但那些“和平人士”远比外来的侵略者更加凶残可恨,他们对国家民族的伤害远远大于侵略者。

屈辱退让永远换不来和平,反而会让侵略者的贪婪欲望更加膨胀,真正的和平是打出来的,尊严也是打出来的。国家尊严和民族尊严也是人民群众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人活的没有尊严,这是对人民最大的犯罪。

虽然石敬瑭有时也会对百姓送点小恩小惠,有一年下大雪,贫民受冻,石敬瑭下诏赐给穷人木柴石炭和粮食,让他们过一个“暖冬”,但对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百姓来说,能解决多少问题?

现在这样的事也不少见,每年春节前后,上头都下来一大帮人,给困难群众送钱送粮,好象很关心群众似的。慈善总是好的,但真正的慈善是让所有人都能过上“慈善大使”那样的日子,而不是做秀给别人看,借机捞取名利。

契丹自从得了燕云十六州,不仅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财政收入的问题,更为重要的是,契丹的南线防御从原来的唐山-丰宁-张家口-集宁-呼和浩特一线向前推进了一百多公里,而且这是华北平原面对北方军事压力唯一可以做为战略屏障的山地地区,门户洞开,谁能保证契丹人遵守一纸合约、永不南犯吗?纸上的保证是靠不住的,文字是死的,形势是活的,真正的保证只有一个,那就是实力。

石敬瑭虽然比较无耻,但并不白痴,做为一个在乱世中谋求生存的人来说,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拿得起放得下,能“取”也能“舍”。对石敬瑭来说,放弃的是尊严,得到的是富贵,尊严是没有市场价,天知道尊严该值多少钱。从古至今,能“舍生取义”的人并不多,谁不想做皇帝?谁不想钟鼎玉食?象豫让那样的侠士,虽然许多人都很佩服,但真让他们去做豫让,那就有点勉为其难了。

石敬瑭这样想,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有些人虽然在石敬瑭面前会一口一个“万岁爷”,转过头去就暗骂“老不要脸!”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就对石敬瑭很不服气,安重荣是个胡人,生性粗豪,为人凶悍,人称“安铁胡”。

当初石敬瑭在晋阳被唐将张敬达围困之时,安重荣曾经帮助过石敬瑭,石敬瑭有恩必报,让他做了河北重镇成德的节度使。但安重荣并不满意,心想:“你这个老不要脸的能我强哪里去?你能当我为何不能当?”

安重荣狂妄的对部下说:“天子唯兵强马壮者能当之!”这句话非常有名,点破了五代十国战乱不止的深层次原因,那个时代,造反的多是地方藩镇,手中有军政财权,造反还不容易?怪不得后来赵匡胤对石守信等人说:“旦以黄袍加汝身,汝虽欲不为,其可得乎?”

还别说,虽然安重荣出身“少数民族”,但他对汉族人民还是挺深的感情。石敬瑭命令边镇要对契丹人讲礼貌,可安重荣偏不这样,经常漫骂路过歇脚的契丹使节,甚至把闯入守境人偷鸡摸狗拔蒜苗的契丹骑兵也宰了不少。耶律德光哪能不生气?臭骂石敬瑭说他管教不严。

石敬瑭气的牙根直痒痒,不过他知道安重荣手中有兵,怕把这位爷给惹了,所以说话还比较客气,连安慰带威胁:“兄弟,别忘了你的富贵是谁给你的,火玩大了,小心烧着你自己的屁股。”可安重荣哪管你这些,干脆上表骂石敬瑭,说他:“罄中国珍异,贡献契丹,凌虐汉人,竟无厌足。”

安重荣还有些气节,又上表要求石敬瑭发兵攻打契丹,并说“天道人心,难以违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安重荣看的倒是长远,契丹刚刚得到燕云地区,统治基础很不牢固,汉人多不愿受契丹人统治。即使出兵不能消灭契丹,重新夺回十六州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可石敬瑭不听。

还没等石敬瑭下决心收拾安重荣呢,石敬瑭的“左膀”泰宁军节度使桑维翰担心石敬瑭真的听信安重荣的话,和契丹人决裂。便上书给石敬瑭,说:“陛下能当上皇帝,首先要感谢的就是契丹父皇帝,当初对契丹的约定陛下一定要遵守,不能忘恩负义。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契丹兵强马壮,耶律德光是五百年一出的圣君,我们是打不过他的。陛下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要灭掉安重荣,不能让这个祸害给我们中原添乱。”

不用桑维翰来给石敬瑭做思想工作,他早就想除掉安重荣了,毕竟现在他是皇帝,身边躺着这位粗人,换谁也睡不着。石敬瑭开始行动起来,他先是让“右臂”刘知远去太原做河东节度使,在左路钳制住安重荣,同时将原河东节度使李德统改任为邺都留守,在安重荣的侧翼敲进根钉子。

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石敬瑭让侄子郑王石重贵留守东京,自己以巡幸为名来到邺都,就近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叛乱。让石敬瑭没有想到的是,他全力防备安重荣,哪知道最先造反的并不是安重荣,而是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安从进实力较弱,很快就被晋军打败,安从进走投无路,一把火把自己送上了极乐世界。

安重荣听说安从进反了,乐不可支,对左右说道:“石敬瑭不得人心,安从进这等奴才也能反,我为何不能?”便于天福六年(公元941年)年十二月,扯起大旗反了。

朝廷方面早有准备,石敬瑭派出妹夫杜重威前去招呼安重荣。杜重威人品不怎么样,连刘知远都耻于和杜重威同一级别。但杜重威运气好,和安重荣部在宗城(今河北威县东)相遇,还没等安重荣排兵步阵,他的手下赵彦之就带着本部兵投降了杜重威。可晋军看到赵彦之的部队盔甲明亮,向自己冲过来,以为是叛军过来挑战的,杜重威下令反击,结果把这部分叛军全歼(赵彦之真是倒霉透顶),叛军大乱。

杜重威大喜,狂呼一声:“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率军冲杀。叛军军心不稳,哪还有心思打仗,死伤二万多。安重荣一边骂着赵彦之忘恩负义,一边带着十几个亲兵逃回镇州。

安重荣的本钱在宗城浪费光了,城中无兵,安重荣把老百姓都押到城上,胁迫他们守城。安重荣也是急疯了,且不说此举和他指责耶律德光“凌虐汉人”没什么区别,这些老百姓会打仗吗?人数再多,也不过群乌合,指望平民能扳倒官军,安重荣真是死到临头了。

果然,晋军如蝗虫般扑到城下,杜重威下令攻城,其实不攻城,困也能困死安重荣,这时的安重荣已经是瓮中之鳖,没什么反抗能力。城中的那些军爷谁肯愿意为安重荣尽忠,尽了忠还是“反贼”,有人趁安重荣不备,打开城门放晋军进来。晋军立功心切,一通大杀,老百姓被杀二万多人。安重荣被活捉,押到杜重威面前,杜重威一阵奚落,斩于城下,这时已经是天福七年(公元942年)。

杜重实在是无耻,为了捞取首功,把开门的那位爷也给切了。不仅如此,杜重威还将安重荣的私产全都划到自己的名下,大捞了一笔。杜重威把安重荣的人头送到汴梁,石敬瑭这个高兴啊,对着安重荣的人头笑道:“安胡子,你也有今天?”命人把人头用漆封上,送给契丹他干爹,让他老人家消消气。

搞定了安重荣,对其他蠢蠢欲动的地方实力派也达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谁不老实,我就把谁的人头给漆了。这些军阀伶俐的很,不再敢找石敬瑭的麻烦。军阀多半能屈能伸,得势的时候比谁都“大爷”,失势的时候比谁都“孙子”。当“大爷”固然是人生一大快事,但自古以来做“大爷”易,装“孙子”难。这和做人其实是一个道理,人要学会在逆境中生存,能承受起失败打击的人,是距离成功最接近的人。

虽然有些人还不算特别老实,比如平卢节度使(驻节青州)杨光远,经常在石敬瑭面前颐气指使,还背着自己和契丹人暗送秋波。但毕竟杨光远是自己的儿女亲家,加上杨光远一直没有公开翻脸,也就平安无事。

搞掉了安重荣,石敬瑭接下来就要处理彰义军节度使张彦泽擅杀彰义军掌书记张式一案。其实这件案子并不复杂,起因是张彦泽家教无方,儿子不类其父,所以张彦泽曾经毒打儿子。张公子忍受不了父亲的虐打,逃到齐州(今山东济南),结果被当地官府抓住,送回泾州(今甘肃泾川)由张彦泽处置。

张彦泽要杀儿子,请旨定罪。掌书记张式觉得年轻人犯点错很正常,教训几顿就行了,何必下此毒手?屡劝张彦泽。张彦泽暴怒,把气全都撒向了张式,举箭要射死张式,张式吓的逃了。张彦泽却不打算放过张式,派心腹人把张式给捉了回来,以酷刑杀死张式,又抢了张式的老婆。张式的父亲张铎痛心儿子惨死,来到汴梁告状,要求皇帝惩处张彦泽杀人之罪。

张彦泽有功于石敬瑭,所以石敬瑭也没打算把张彦泽怎么着,何况张式一个小小的掌书记,天下何止万计。死了也就死了,李从厚如何,做过皇帝的人,不也被石敬瑭弃之如蔽履。这事本就过去了,可刑部郎中李涛却不满皇帝如此纵容手下草菅人命,要王法何用?李涛伏地请石敬瑭下旨诛张彦泽,以暴其罪。

石敬瑭不同意,劝李涛做人灵活一些,何必如此拘泥于古。李涛不服,持笏叩头,请皇帝诛张彦泽,声色俱厉。石敬瑭李涛如此不中抬举,大怒,挥袖让李涛快滚。李涛甚有骨气,死活不走,依然在石敬瑭耳边叨叨。石敬瑭见他如此难缠,口气略有缓和:“张彦泽确实有罪,可是我曾经许张彦泽不死,誓约为证,你想让朕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李涛不依不饶:“私情不可以犯公法,陛下以私誓欲活张彦泽,当初陛下还许范延光不死,今日范某何在?”这句话问的好!把素来伶牙利齿的石敬瑭问了个张口结舌,答不上来。被李涛逼上了绝路,石敬瑭只好服软,下诏痛责张彦泽,降级处理,并封张式父张铎、弟弟张守贞、儿子张希范为官,赐十万钱安葬费,并让张彦泽把私吞的张式家产退出来,归其妻子,这才算有个了结。

屈指算来,从起兵晋阳消灭李从珂,到现在,石敬瑭已经做了七年的皇帝。在五代走马灯的改朝换代中,已经很了不起了。虽然控制的地盘比后唐小多了,但地盘太大也没多大意思,够自己享福的就行了。

“身外之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石敬瑭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虽然活的比较窝囊,要对一个比自己还小十一岁的男人叫爸爸,还要经常受到“爸爸”的责骂。但话说回来,叫耶律德光一声“爸爸”,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也就是让耶律德光过过嘴瘾,有什么了不得的。

石敬瑭这一年也不过51岁,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自己离这个坎还早呢。石敬瑭总在想:要求不高,再活个二十年就很满足了。家业打下来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享福。

可能是天嫉英才,到了天福七年的五月,石敬瑭突然染上重病,屡治无效,眼看到大限就要到了。石敬瑭知道阎王爷要请他过去了,但这时他的继承人问题还没有解决,最年长的儿子石重睿也只是让人抱着拉屎撒尿的小娃娃。

虽然侄子石重贵已经成年,但毕竟不是自己所生,胳膊肘不想朝外拐。便托孤于宰相冯道和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广,希望在自己死后让石重睿继位。并下诏让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回朝辅政,可在朝中主事的齐王石重贵不喜欢刘知远,把诏书给扣了下来。

天福七年(公元942年)六月十三日,石敬瑭病死于大梁宫中。

对于石敬瑭认父割地丑行的愤怒,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中原荡覆,实敬瑭遗之患也。

臭名昭著的儿皇帝一命呜呼了,石敬瑭的“父亲”耶律德光也抄了回老文章,辍朝七日,派人去儿子的灵前哭一回也就算了。耶律德光从来也没有把石敬瑭当自己人,他们的父子关系是以政治利益为基础的,要说一点感情没有不近人情,但耶律德光更看重大辽国的利益,换句话说,只要中原统治者保证契丹在中原的利益,至于儿皇帝姓字名谁,这并不重要。

而那些已经习惯跟着众多皇帝跑江湖的文官武将们是不会悲伤的,换谁当皇帝不一样?只要保证我们的富贵就行。不过,在悲伤的石家人中,有一位表面上也是重孝在身,痛哭哀号,但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这个人就是石敬瑭的侄子齐王石重贵。

石重贵的父亲石敬儒早死,他的伯父石敬瑭非常疼爱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直当儿子养在身边。石重贵性格比较沉稳,但肚子里没多少干货,有次伯父让人教石重贵读《礼记》,石重贵听的着不耐烦,便叫道:“别读了,这根本不是我们石家人应该学的。”

由于石敬瑭的几个成年儿子都不在人世,小儿子又不懂事,就放石重贵出来多历练历练,也独立处理过一些事情,得到石敬瑭的肯定。但毕竟他不是儿子,石敬瑭死时让冯道等人顾命,并没有把位子传给石重贵。

而接受顾命的冯道想的石敬瑭完全不一样:石重睿是个小娃娃,拉屎撒尿都要有侍侯,能治得了天下?即使石重睿能在乱世中多做几年皇帝,等他长大后自己还不知道在不在,拥立之功要等到十几年才能可能收到利息,这样的傻事不干也好。

冯道看上了石重贵,便向景延广征求意见。景延广比冯道还猴急,想到一块去了,当然同意。二人便联络其他朝中重臣,背弃了石敬瑭的临终嘱托,把石重睿晾在了一边,拥立二十八岁的石重贵做大晋皇帝。

如果石敬瑭地下有知,肯定会大骂冯道不忠和石重贵不孝的。虽然石敬瑭有亲生儿子,但就算石重睿继位,在乱世中他又能做几天皇帝?从三国到五代,小儿皇帝没几个善终的。

石重睿能管住杨光远还是刘知远?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早就不老实的石重贵?后来的周世宗柴荣早死,留下个不懂事的柴宗训,被赵匡胤夺去了江山。当然,如果柴家还有一个类似石重贵式的人物,即使后来依然不免被夺位,但后周还是有可能多存在几年的。

石重贵才能一般,比他伯父强不了多少,但有一样却是石敬瑭远远不及的,就是石重贵对契丹的态度问题。石重贵对伯父当耶律德光的儿子早就不齿,觉得太丢人,耶律德光只比自己大十岁,却成了自己的“祖父”,不知道惹过多少人暗中笑骂。

石重贵称帝之后第一件事就要撇清和契丹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当然比“亲戚”关系更重要的是国家关系,毕竟称孙只是家耻,称臣则是国耻。石重贵也知道饭要一口口的吃,先解决晋朝和契丹的关系。

但朝中对此有争议,景延广建议石重贵只向契丹称孙不称臣,而枢密使李崧是个“和平主义者”,他说:“先帝向契丹屈膝是为了国家社稷和黎民百姓,没什么丢人的。陛下这样做万一惹恼了契丹人,大军南下,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另外一个重臣冯道装聋,不在中间掺和,管他称臣还是称孙,和他又没什么关系。石重贵主意早就拿定了,不听李崧的“金玉良言”,遣使去契丹,只称孙而不称臣。言下之意就是说大晋已经独立了,和契丹是平等的国际法主体。耶律德光气的大骂石重贵是个“孬孙子”,写信痛责石重贵,主事的景延广自恃文武全才,根本不把耶律德光当人物,回信威胁了他几句。

耶律德光已经习惯了石敬瑭对他奴颜卑膝,也吃惯用惯了中原的东西,石重贵这一翻脸,就意味着以后别想再吃白食了。契丹的卢龙节度使赵延寿早就恨透了石家人,就劝说耶律德光给不识相的石重贵点颜色看看。当然赵延寿是出于私心,他想让耶律德光出兵灭了石重贵,然后自己取代石家的当契丹的儿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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