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家乡的草垛

 梦泽赤子 2016-10-20

                    稻草垛
                   (2010年3月17日莆田侨乡时报)

       稻草垛应该是村庄最壮观的景象了。

       南方的田野上总是生长着禾苗,但禾苗的一生是很短暂的,从播种到成熟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稻谷被收割后,留在田野上的就是金黄的稻草了。当田野渴望阳光的时候,村庄就踏进了秋天的门槛。

       村庄的秋天,艳阳高照,天蓝而远,在蓝而远的天幕下,田野上晾晒着密密麻麻的稻草捆儿。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稻草也是养育村庄的粮食,村庄是不可能遗弃它们的。秋阳干爽,不多时,稻草就让秋阳晒得轻飘飘的,散发着一股极好闻的阳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稻草晾干后,人们就开始码草垛了,村庄的稻草垛多且密集,田间,路边,房前屋后都有,呈圆锥型,直径有二、三米,高达四、五米,结实而且肥壮。柔暖的草垛是鸟们和田鼠冬天的天堂,它们总可以在草垛里找到可以裹腹的谷粒。

       码草垛是很需要技巧的,是庄稼人必备的技艺,这一般都由男人完成。首先必须竖上一根几米高的木杆,人围着木杆将草把边码边踩,一定要踩结实,草垛才能码得大码得高,技术差的人总会把草垛码歪,松松散散,那是经不起冬天凛冽的寒风的,谁家的草垛要是倒了,是会让人笑话的。草垛越码越高,女人就在下面打下手,将草把一个一个用木叉叉给男人,男人站在高高的草垛上吆吆喝喝,女人在下面很顺从的听男人的指挥,这种劳动是非常快乐的,男人女人都希望一辈子这样码草垛,没有男人码草垛必是残缺的家庭,总让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草垛是牛过冬的主粮,是牛越冬的棉被。寒冷的冬天人们总不忘给牛栏垫上厚厚的稻草,牛们在草堆上拉屎拉尿,打滚踩踏,稻草在屎尿中发酵,霉烂,一层层堆积,时间越长,肥力越大,是庄稼的主肥。百草衰萎的季节里,牛是难找到青草的,只能以稻草过冬了。人们总是将牛牵到草垛边,让牛静静在那吃草。牛们是很听话的,从不乱跑,乖乖地卧在草垛旁慢条斯理地反刍着那金黄的稻草。冬天是牛休息的季节,它们默默地积蓄着力量,来年一开春,田野上就看到它们犁田耙地忙碌的身影。

       记得村庄有一条水牛牯,高大雄壮,两只月牙型的牛角足有半米多长。它除了耕地拉犁外,还有一个重大的责任,就是为村庄的母牛们生儿育女,村庄的大小母牛都是她的妻妾,它究竟有多少儿女只有它自己知道。那牛是在一个夏日的傍晚失足摔下悬崖死的。它的主人黄老汉哭得像个孩子,将它埋在了门前的山坡上。每年冬天,黄老汉总要在牛冢前码上一个高大的草垛,他担心他的牛冬天会饿着。

       稻草垛是村庄的守护神,可以着么说,只要有了稻草垛,村庄就有希望,透过无数金黄的草垛就看到了村庄的年景,就可以看到村庄收成的殷实与否。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5a52420100hezv.html


  从前,在浙中乡下,不少人家房前屋后的空地上,土场边,尤其是在小村附近的树林里,几乎到处可见这宛然“马蜂窝”一般的“草垛。”浙中方言,则叫它“稻蓬。”所谓的“稻蓬”其实就是稻草堆。水稻收割以后,稻谷晒干飏净以后被颗粒归仓,稻草也没有浪费。青稻草可以用铡刀铡成小段,然后在翻耕土地以前,还田,可以当成下一季杂交水稻的肥料。成熟的烂稻草则是“填栏”的最好材料。那个时候,乡下农户,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猪。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猪多,肥多,粮多。”要想粮多,就必须猪多,而猪多就必须多用到稻草。水稻收割的时候,稻草多得无处存放。怎么办?叠草垛呗!也就是浙中方言中说的“叠稻蓬。”叠草垛的目的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前面说过,稻草最大的一个用处,就是用来“填栏。”用稻草“填猪栏,”简直就是给这些最喜欢躺着睡觉的懒洋洋的猪八戒的“孝子贤孙”们铺就了一张席梦思床。比“梦神床垫”的六百只弹簧还要舒服。这些“填栏”的稻草,在猪圈里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以后,就会变成“栏肥。”“栏肥”算得上是庄稼最喜欢的肥料之一,而且是有机肥。“栏肥”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疏松土壤。特别是像马铃薯、花生、芋头这样的块茎植物,土壤板结的话,压根不能种植。纵然种植了产量也是极低。“栏肥”既然有如此多的妙用,那么,谁又愿意将那些稻草浪费了呢?所以,水稻收割以后,稻谷不能浪费,稻草同样也不能有任何一点的浪费。生产队分了稻草以后,一般人都要在田间地头,将稻草晒干了以后再往家挑。这样可以有效地祛除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水分。当然,也有这样的一些“沙比,”或者说是“木惷,”居然更愿意挑湿稻草。家里放不下那么多的稻草,于是就只能在外头,找一个地方“叠草垛。”

  “叠草垛”的时候,一般起码需要两个人以上作配合,一个“挑,”一个叠。在房前屋后,或者土场边,栽一根木棍(有的人甚至干脆在树林里找一棵树),然后,“叠草垛”的人就站在那一根木棍或者“树”的旁边。挑稻草的人,给他递一把稻草,他就以那根木棍或树作为一个圆的中心点,然后开始铺稻草,一层层一圈圈从低到高往上叠。越往上,稻草堆的面积就会越大,宛然一个孕妇的肚子。然后,到了最上面最后几层的时候,又开始慢慢地收束。草垛到了高处,下面挑稻草的人,就不能再徒手而是必须借助“稻秆叉”等专用工具,往上挑稻草。叠好以后的草垛,像是一个一个的马蜂窝。当然,在此处指的只是它的外形。若要说体积,则一千个“马蜂窝”也不及一个“草垛”大。一个“草垛”差不多就有一层楼高,半间屋大小。李佩甫的中篇小说《红蚂蚱,绿蚂蚱》,其中有两个性格各异的“舅舅,”为了叠方形草垛还是圆形草垛,而互相争论不休,而且不停地相互指责,“日你爷!”

  这“草垛”实在算得上是当年浙中乡下的一景。不知道这样的风景,在中国的北方农村,是不是也能看见?在不种植水稻的地区,恐怕应该难以欣赏到这种独特的风景。

  有一回,一个外地汉子,在浙中乡下,第一次见到了这种草垛,不由得好奇地询问我们当地的一个村民:

  “请问这个东西是怎么套进去的?”

  是啊,这“草垛”到底是怎么套进去的?比如这“草垛”里头的树,上有桠杈,下面一头则落地生根,直接扎进深深的泥土。这些稻草到底是怎么从树的两头套进去的呢?是像穿“毛线衣”一样,从上往下套,还是……?当然,问这种问题的人,十有八九是矫情;要么就是“笨伯。”

  “叠草垛,”倘若是用一根木棍作为中心点,那还没什么影响。倘若是将一棵树作为中心,那么,天长地久,这棵树就会有枯死的危险。一个草垛从叠成到拆除,往往需要半年多的时间。从头一年的最后一次收割水稻,一直延续到第二年的水稻收割季节。有一次,我亲眼目睹并且有感于“草垛”对于这种树木的巨大伤害,遂提起手中笔,写了一封“读者来信,”题目叫做《不要在育才林里“叠稻蓬”》在报纸、广播里进行呼吁。因为有社会意义,所以,这篇文稿很快就被得以广播、刊出。

  这“草垛”的用途是如此之大。正如前面所说的,一,草垛的稻草,一年四季随时都可以去拿了来填栏(猪栏)。二,这种金黄色的晒干的稻草,还可以让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妪们用来编制草鞋,增加一份额外收入。三,信不信由你,那时候,不少农家人粉刷墙壁的时候,也是拿这种稻草铡成小段(这种切成小段的稻草,甚至被美其名曰:稻草金)然后加泥捣成糊状,再然后就可以拿了粉刷墙壁,其牢固程度,甚至可以与石灰媲美。四,人们上山砍柴,到田间收割草丝,用这些稻草搓成的稻草绳,代替“麻绳”来捆柴、捆草丝。五,夏天的时候,丝瓜的藤蔓铺张开,也必须用这种稻草搓成的绳子来牵引丝瓜的藤蔓,丝瓜才能往上攀爬。一户人家垒上一个草垛,就基本上能满足一个家庭一年四季以上多个方面对于稻草的需求。

  说了有趣,这村庄周边的草垛,还是一些母鸡下蛋的绝佳场所。有时候,一些人家的母鸡也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主人的虐待呢,还是不这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下蛋,它就会感觉不是滋味。于是就偷跑出来,在“草垛”附近成立新家。与公鸡交尾后,产下一枚又一枚的鸡蛋,等到产下的鸡蛋到了一定的数目,它就开始自己孵化。倘若你运气好,在这草垛附近,不仅随时有可能捡到一窝尚未来得及孵化的鸡蛋,有时甚至还可以捡到一窝小鸡。

  集体化的时候,有些集体的草垛,则会叠在野外。冬天的时候,人们在外头干活以后休息,倘若要找一个相对温暖避风的地方,那么,这草垛绝对是绝佳去处。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背依草垛呢?则好取暖!遥想当年,鄙人曾经出任队里的一名“三马力柴油机手。”某一年的腊月廿四,我与另外一个小伙伴一块在一口名叫“山背塘”的地方抽水,抽干一口池塘的水捉鱼。由于赶时间,不得不开夜工。那是一个真正的“寒冬腊月,”半夜三更,更是寒冷之极。为了取暖,我与我的小伙伴不得不找了就近的一个草垛取暖。草垛一共有三个,三足鼎立,在一片山岗上。我甚至直接将手插入草垛中间。信不信由你,草垛给我的温暖,就是如今的热水袋也不能匹敌。

  村庄周边的草垛,甚至还可以给青年男女“幽会”提供方便。英国作家劳伦斯有个短篇,题目就叫《干草堆里的恋爱》)。在草垛旁边谈恋爱,我虽然没有身体力行,但是,神往。扯下几把稻草,就可以垒成一个窝,其柔软度绝不亚于沙发。然后,青年男女在干草堆上拥抱、接吻……。乡下的草垛,实在算得上是青年男女谈恋爱的洞天福地。

  当然,草垛也有缺点,那就是非常容易着火。一个大年初一,一个小不点,玩鞭炮。点燃后随手一扔,不小心扔到了一个“草垛”的上面,风助火势,一眨眼工夫,一大片十几个“草垛”就全被烧成了灰。

  世事如白衣苍狗。如今,尽管水稻照样有人种植,但是,这种“草垛,”如今,在我的家乡,貌似已经不多见。难道如今的人们,已经无需用到稻草了吗?悼念!草垛,这一家乡的一道绵延多年的独特的风景线!

编辑: 董之震
http://dynews.zjol.com.cn/dynews/system/2015/09/18/019751093.shtml
 



丁松盛

已是黄灿灿的早稻,散发着醉人的清香,它已经不需要水了,田里开沟排水,把稻田搁燥,等着生产队长发令开镰割稻。

收成好,人人喜气洋洋,割稻时腰都不大会痛。绍兴农村割稻的农具是“割子”(书本上叫镰刀,各地叫的名称不同)。上世纪六十年代前,本地铁匠锻打的割子,形状呈弯月形,刃口上开出的锯齿较粗,当地人把这种农具叫“本割”,从铁匠里买来自己安装木柄。后来不知从那里引进来一种新式样的割子,它稍呈弧形状,头有弯曲,锯齿细密,有光滑木手柄,比本割锋利好使。又不知是谁把它叫做“洋割子”,和洋火、洋油、洋肥皂一起归于西洋物品。割子用得钝了,有专门利割子的师傅,走村穿巷叫着利割子,他们用锋钢刀把锯齿加深,又可以使用两年。

生产队里的劳动力,按体力强弱评出劳动折头,青壮年最高十折,妇女都是六折,未成年的男孩,按体形、力气大小定折头,多数是队长一口定价。十折头青壮年,大男人是打稻、挑稻谷担。六十年代初,打稻用稻桶,稻桶用木板做成,上口大、底略小的四方形桶,底部有两条木头翘着头,两人用力可以拖着稻桶走。稻桶的三面插围着用毛竹篾编的稻桶簟,留下一个口,桶边斜放一张用厚竹片做成打床,打稻的人甩开膀子,双手捏着一把稻,在打床上反复摔打。

晒燥的谷用大竹筛,筛出草壳,用风箱扇出杂质秕谷。从风箱前斗出来的是饱满谷,从后斗出来的是灌浆不足的后斗谷,又叫半崭谷。经过风箱扇过的谷可以分了,分来的谷挑到邻近加工厂里去轧(碾)米,深夜里也会去烧一镬新米饭,一家人先饱饱肚皮。

六十年代中期出现了脚踏打稻机,后来,农业用电装到了田畈里,打稻机上装上小马达,一根粗黑的电缆线连接上打稻机,这就是电动打稻机,劳动力减轻了,收割速度也快了。

晚稻收割,大部分在野外晒燥的,这个收获方法叫放“晒把”(“晒”字,农民发音叫“沙”)。稻子割满一把,用稻草扎住成一把,顺手放在屁股后面的地上。邻畦之间是稻根对稻根、稻穂对稻穂。收稻把时,双手抓着两边的稻,俯腰像竞走。收拢一堆后,抽出腰间草缚(用稻草对结代绳子)扎缚成梱,这就叫稻荐头。

一根长长的圆杂木杠,木杠两端安装着尖尖锥形铁壳,这个农具叫“冲杠”。拿在手中像长枪,冲杠两头可以各戳上两荐稻(也有力大的各戳三荐),挑在肩上软泛泛,两头一上一下很有节奏。


路远的田畈,收的稻要落船,船上装满稻,叫稻蓬船。有句话:“船里稻蓬叠得高,桥洞菩萨要难牢。”这是说稻蓬叠得太高了,桥洞里过不去。在生产队晒场上,把晚稻叠成圆锥形稻蓬,底部小上面大,呈蘑菇形。叠稻蓬一定要让上了年纪有经验的人来做,否则叠到两人多高时,稻蓬就会摇凛凛,再想上去叠时就会稻蓬倒散,重新翻工。

一个个圆锥形稻蓬,像一个个大蘑菇,叠在露天晒场上,这是那个年代生产队一道风景线。稻蓬,叠着的是全队社员老老小小的性命,是下半年到第二年麦收前的雨雪粮,也是种田人秋收的全部希望和寄托。

现在,在我的故乡已很难见到人工割稻了,用上了机械化收割机。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