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给丫鬟梳头，有说头

概述：从来都是仆人给主子梳头，鲜有主子给仆人梳头，而且还是年轻少爷给青葱丫鬟梳头。这里面有什么说头？

 

《红楼梦》第二十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中，袭人因为生病，且被贾宝玉的奶妈李嬷嬷羞辱责骂，哭哭啼啼一番后早早地睡下了。贾宝玉陪祖母和母亲吃过晚饭后回到住处，眼前只有一个丫鬟麝月，在外间房里灯下抹骨牌玩。几句话之后，便发生了一件趣事——主子贾宝玉给丫鬟麝月梳头。

对于这样一个情景，有人读出了暧昧，有人读出了随和，有人读出了放肆…，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看到相关文帖后，笔者细品了一番，感觉这虽然只是一个小情节，却也蕴藏不少内涵，不是一两句话那么简单。且看：

彼时晴雯、绮霞、秋纹、碧痕都寻热闹，找鸳鸯琥珀等耍戏去了，独见麝月一个人在外间房里灯下抹骨牌。宝玉笑问道：“你怎不同他们顽去？”——看到其他丫鬟都出去玩了，麝月一个人独自呆着，贾宝玉没有对那些离开岗位的丫鬟们发脾气，也没有冷冷地招呼麝月伺候自己，更没有因为眼前只有麝月一个人而有性骚扰动作，而是让麝月也出去玩耍。这不仅体现了他对丫鬟们的友善关心，也给了那些说梳头有暧昧味人的一个响亮的耳光。

麝月道：“没有钱。”宝玉道：“床底下堆着那么些，还不够你输的？”——此句看似简单，体现的是贾宝玉明白她的生活状态。这说明贾宝玉对丫鬟们的关心不是心血来潮、偶尔为之，而是一贯如此。

麝月道：“都顽去了，这屋里交给谁呢？那一个又病了，满屋里上头是灯，地下是火。那些老妈妈子们，老天拔地，伏侍一天，也该叫他们歇歇；小丫头子们也是伏侍了一天，这会子还不叫他们顽顽去。所以让他们都去罢，我在这里看着。”——麝月的这几句话，表现出她主动担当的优秀品格。一方面，看到隐患和需要，没有人要求的情况下自己留下来。同时，体恤别人的辛劳，不计较别人在顽、而自己在辛苦。

宝玉听了这个话，公然又是一个袭人。因笑道：“我在这里坐着，你放心去罢。”——贾宝玉从麝月的几句话中看出了麝月的无私，很高兴，便想给她放假，自己来代替她。体现出一个好上司的风范。

麝月道：“你既在这里，越发不用去了，咱们两个说话顽笑岂不好？”——麝月很清醒，主人在这里了，随时需要伺候，自己更不能离开。同时，麝月的表现很用心，用的是“不用去”而不是“不能去”，让贾宝玉没有压力。“说话顽笑”一句，则体现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亲近随和，不是刻板冷漠的主子与奴仆的关系。

宝玉笑道：“咱两个作什么呢？怪没意思的。也罢了，早上你说头痒，这会子没什么事，我替你篦头罢。”——这句话再次体现出贾宝玉对身边的人很用心，丫鬟们的小麻烦、小需求、小困难，他都记得，并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提供帮助。至于是否符合规矩、别人怎么看，他倒不在意。

麝月听了便道：“就是这样。”说着，将文具镜匣搬来，卸去钗钏，打开头发，宝玉拿了篦子替他一一的梳篦。——麝月的不客气，再次淋漓尽致地体现出彼此之间的亲近随和，无所顾忌。而且，看不出丝毫的暧昧味，体现出来的只是一种“闺蜜味”。

只篦了三五下，只见晴雯忙忙走进来取钱。一见了他两个，便冷笑道：“哦，交杯盏还没吃，倒上头了！”宝玉笑道：“你来，我也替你篦一篦。”晴雯道：“我没那么大福。”说着，拿了钱，便摔帘子出去了。——晴雯突然闯入，冒出几句带有“醋味”的插话和对白，似乎印证了贾宝玉与麝月之间确有猫腻。但是，贾宝玉的“你来，我也替你篦一篦”一言，显示他与麝月的关系并不特殊。他可以给麝月梳头，也可以给晴雯梳头，给其他丫鬟们梳头。

最后宝玉批评晴雯“磨牙”、晴雯笑言，“你们那瞒神弄鬼的，我都知道。等我捞回本儿来再说话。”也足以证明，年轻少爷贾宝玉给青葱丫鬟麝月梳头这类事，在贾宝玉和丫鬟们的日常生活中不稀罕，是他们生活中的一种常态。

正如诸联《明斋主人总评》所言，“书中无一正笔，无一呆笔，无一复笔，无一闲笔。”略加用心，从贾宝玉为麝月梳头的简短情节中就可以看出，这个“富贵闲人”确实是个“无事忙”。当然，忙的是自己喜欢做的事，与家里的女孩们厮混，而不是老爷要他做的，读四书五经之类的“正经事”。恰如第三回中第一首《西江月》描述的那样，“潦倒不通庶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有道是：

丫鬟麝月有担当，

主子宝玉有犒赏；

卸去钗钏秀发长，

梳篦轻理笑声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