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边读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一边读和《红楼梦》有关的一些问题。忽然由此受到了一些启发，兹录于下。 1.《红楼梦》的作者究竟应该署谁？ 金庸的《天龙八部》曾由倪匡代笔，但在金庸删掉倪匡代作的部分之前，也从未有人提出《天龙八部》的作者应该写成是金庸和倪匡。再拿古龙的小说来举例，这就更能说明问题了。古龙的小说中，有很多部分都是由别人代写的。其中，《剑毒梅香》名为古龙的小说，但是大部分是刘兆玄及其兄弟们（刘兆黎、刘兆凯，三人共同笔名上官鼎）在20世纪60年代初应征代笔的。但出版的古龙的小说，从来都是只署古龙的名字。 再回到《红楼梦》这里来看，真的就很没有必要把作者写成是“曹雪芹和高鹗”两人。况且，《红楼梦》的后四十回，还不像古龙的小说由人代笔。程高明言，后四十回只是他们对曹雪芹旧稿的加工。今之通行的《三国演义》就是经过毛宗岗等整理的本子，但《三国演义》的作者却从来不会被写成是毛宗岗，也不会被写成是罗贯中和毛宗岗二人。为什么偏偏到了《红楼梦》这里，却要来个这样的与众不同呢？实在是没有道理啊。 2.《红楼梦》的后四十回究竟是不是作者的原作？ 《红楼梦》是“批阅十载，增删五次”而成的，巧的是金庸的作品也经过三次修订，且时间跨度较大。考察金庸作品的修改情况，或可有助于我们重新认识《红楼梦》的后四十回。以金庸新修的《天龙八部》为例，此书前后部分，段誉的性情变化，直教人判若两人。先是恋王语嫣不能自拔，完全是一个痴情公子，而到故事快结束时，段誉却急剧变化，不再爱王语嫣了，这实在是很难让人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啊。有人认为《红楼梦》的后四十回中，很多人物的性格变化极大，与前八十回不符，定是伪作无疑。但这理由实在是没有说服力，金庸即是一反例。 3.《红楼梦》中为什么有很多地方前后矛盾？ 这样的例子比较多，比如说“茗烟”和“焙茗”，即是其一。《红楼梦》是经过多次修订的，金庸的作品亦然。金庸作品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比如“赵明”和“赵敏”，“王语嫣”名字的不同等。其他，如林琴南故事的修改等。《红楼梦》中前后矛盾的地方，或就是由于多次修改的缘故。 4.《红楼梦》的书名 《红楼梦》的书名极多，而金庸的作品中也有这样的例子，如《射雕英雄传》曾有别的名字，而《连城诀》原名《素心剑》。但“射雕英雄传”“连城诀”既出，原书名便即失效。《红楼梦》书名的道理亦然。今世有些人，试图恢复《红楼梦》书名为《石头记》，在有些红学家的著作中更可看出这一点。恕我直言，我对这些人的良苦用心实是不能体会于万一。 5.《红楼梦》各版本回目和回数有异的问题 有些红学家据各版本回目的不同，而轻率断言，某某版本是伪作和经过篡改的。我们还是来看一下金庸作品的情况吧，《天龙八部》《倚天屠龙记》《射雕英雄传》等的回目都经过修改，而《射雕英雄传》的章回数亦曾有变。但谁也没有就据此说，金庸后来修改的作品就是伪作。 6.带评语的脂本是不是真本？ 金庸的作品在一开始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对之进行点评。待金庸作品流传了一段时间后，才开始有了对其作品的品评。后来，金庸的作品还出了评点本。而反观各脂本，书未完竟已开始了对之的评点。我实在是很难想象，文学创作这种最需要自由意志的活动，它正在进行的时候，有哪一个作家会容许别人对其作品进行这样的勾圈评批。 7.脂本能不能被当成《红楼梦》的定本 现行人文版的《红楼梦》的前80回，其底本就是脂本的一种，即庚辰本。但这样的本子还有做定本的资格吗？考之金庸，所有的小说都是先在报纸上连载的，但后来修改过以后，就几乎再没有哪个出版社会以报纸上的版本来出金庸小说了。《红楼梦》亦然，即便庚辰本确为真本，它也失去了作为定本的资格。这里再拿《三国演义》来看，就更能说明问题了。很多人说，《红楼梦》的修改者并不是曹雪芹本人，所以程高本没有做定本的资格。可《三国演义》的情况呢？罗贯中做的《三国演义》，也是几百年后的毛宗岗等人修改过的。毛对原作的修改不可谓不大，如将回数减少了一半，如更加突出了宗刘，如删去了很多原有的对曹操有利的描写。但现在，还有哪个出版社，会出罗贯中的原本啊，出的都是经过毛氏父子修改的本子。《红楼梦》的情况，与此非常相似，但为什么就是有些红学家非要固执己见呢？ 读金庸，深刻地启发了我。但我觉得，这些启发可能对《红楼梦》的出版版本研究更有帮助。希望今后出版的《红楼梦》能做到以下这几点：1.作者署名改为“曹雪芹”；2.不要再出以脂本为底本的、面向大众读者的《红楼梦》；3.不要再出未经过程高整理的本子为通行本；4.不要再出以《石头记》为名的、面向大众读者的本子；5.不要再出只有80回、面向大众读者的本子；6.不要出将程高本和脂本拼凑到一起的本子。 一点浅见，录之于此，方家一笑可矣。 （原作于2013年冬。原题为《由金庸而想到的和<红楼梦>有关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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