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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清人杨光辅《淞南乐府》选录

 遗韵斋 2016-10-24
 清人杨光辅,字徵南,号心香,上海南汇人。《淞南乐府》写于清嘉庆年间,收“梦江南”词六十首,专咏上海、南汇二县的历史沿革和民情风俗。淞即吴淞江,淞南即今苏州河南,代指上海。
淞南好,佞佛众心齐。盏饭广施城内外,塔灯高照浦东西,谁见证菩提。
家以小盏盛饭,列几上,施募化者,曰盏饭。元夕寺门树长竿,以竹编六角胜。每角悬灯,运之以机,层累而上,宛如浮图。(嘉庆年间,民皆好佛乐善好施。盏饭即随时准备募化的,元夕挂灯如浮图。可见民风向善。)
淞南好,尘梦唤人醒 。牧竖荒场驸马第,酒佣新馆探花厅,归鹤叹非丁。
明李深为淮府仪宾,太后特旨入京赐婚。土人艳称其为驸马第,即今同仁里营丁牧马之地。探花厅酒馆,乃沈绎堂太史旧第,堂额尚存。(昔日高官府第,今日荒芜归他人,世人梦该醒,勿为功名忙!)
淞南好,托业土风安。春渔船捞虱蟹,冬塘柴荡猎猪獾,有水不须山。
虱蟹类望潮,随潮信为盛衰。春初一网数千,清明即绝,味极鲜美,然一杯羹戕千百命矣。猪獾,穴地而居,盛于海塘左右。隆冬,以猎犬擒之。(望潮,类小墨鱼味鲜美,但不知虱蟹是什么。作者心善,有好生之德,怜惜小生命。)
淞南好,斗酒饯春残。玉箸鱼鲜和韭煮,金花菜好入粞摊,蚕豆又登盘。
鱼登菜花开时,软鳞柔骨,视银鱼稍长大,名菜花玉箸。立夏,以金花菜入粞摊若煎饼然,俗名草头摊粞。(今天养殖的银鱼与玉箸即筷子的长度相去甚远了,而旧时野生的面丈鱼还差不多。但“视银鱼稍长大”,或许是今天的海产的龙头烤吧。韭菜、韭芽、鸡蛋是这类鱼的好搭配。塌饼也称摊饼,摊草头麦饼香脆清口。蚕豆新上市,色艳而嫩香,老了就不好吃。)
淞南好,裙屐女墙边。十里黄云牟麦陇,万家红雨蜜桃园,即此是仙源。
西城极空旷,清明前后,郭外麦浪齐腰,城中蜜桃花盛开,绵亘数十亩,绛海无边,赪(cheng,红色)人颜面。(清明前后,麦浪齐腰,仕女赏桃花。身在仙源中。)
淞南好,风味旧曾谙。羊胛开尊朝戴九,豚蹄登席夜徐三,食品最江南。
羊肆向惟白煮,戴九创为小炒,近更以糟者为佳。徐三善煮梅霜猪脚。迩年肆中以钵头贮糟,入以猪耳、脑、舌及肝肺肠胃等,曰糟钵头。邑人咸称美味。(梅霜猪脚,不知如何加工。糟钵头是沪上本帮名菜。)
淞南好,罾罟尽搜求。味敌江鲥鱼著甲,名输沙狗蟹遮羞,同类各殊尤。
鲥鱼出扬子江,随流冲入海道,渔者得之,昂其值,以售于市。鳇鱼又名著甲,味与鲥埒(lie,同)。沙狗,海滩小蟹,远人珍为上品。蟹两螯大小者曰遮羞。《吴都赋》:拥甲之属。《埤雅》谓:以大者斗,小者食。(海味皆鲜,而江海之间的出产的鲥鱼、鳇鱼、蟹尤佳。鳇鱼不知何物,而斗蟹则前所未闻。)
淞南好,蔬果赛荤腥。芋仔香殊羊眼豆,莲心鲜匹狗头菱,美味饱园丁。
芋之大者曰魁,小者曰仔(冂内有乳,当是仔意。)。羊眼豆,黄黑相间,层层圆晕,中如羊眼。莲子盛于南汇,白花更佳。菱四角者,名狗头,取形似,即芰(ji)也。(作者茹素,大赞蔬果赛荤腥。芋艿、豆子、莲和菱,皆清口可人。羊眼豆不知怎样?)
淞南好,欢意逐时兴。寒食先开尝酒宴,元宵齐放采茶灯,喧闹到深更。
清明赛神宴会三日。先一日曰尝酒,后一日曰敲甏底。上元,饰美童为采茶女子,手执花篮灯,唱俚歌,正月尽方歇。(寒食三天宴,上元闹到正月尽,彩灯俚歌好热闹。)
淞南好,喧笑踏香尘。高堞鹞灯明黑夜,曲桥蝉鬓炫青春,恶少忽云集。
春日,儿童城上放纸鹞,夜则架以烟火:九龙飞鼠、佛座莲、飞蝴蝶、白鹤生蛋,俱从云霄非堕。西园游女,必由九曲桥至湖心亭,向皆梳刮锅头,新尚扑鬓,傅额如蝉翼双开。(儿时麦田放鹞子,村里大人则放数人才牵住的大鹞子,有比圆台面还大的八角鹞、有连着几十节的蜈蚣鹞等。晚上在鹞线上升上去鹞灯,煞是好看。还可以升上响弓,呜呜叫鸣,花色繁多,鹞子整夜不收回。)
淞南好,四五月之间。麦担横街争火信,渔旗冲浪贩冰鲜,水市日喧填。
麦秋谓之火信,石首即黄鱼,盛于淡水门洋面,沃以厂冰,可支数日。四、五月渔艘市冰以往,满载进浦,小船插三角粉红旗,鸣锣往市,曰贩冰鲜。(四、五月间吃黄鱼成了当时的习俗,可惜以后日见稀少了。人们尝到了破坏了自然环境的恶果。)
    淞南好,食指记曾经。尼院馈来和尚豆,倡家煮出小娘蛏,说破笑难胜。
蚕豆一头去皮,用用油酱炒熟曰和尚豆。俗呼妓曰小娘,蛏有肉柱双垂而白,故名。(蚕豆蛏子一荤一素,皆鲜美。取其名像其形而嘲,风趣逗笑而已。)
淞南好,命险一杯羹。生愿西施乳下死,死凭和尚腹中生,生死眩奇情。
河豚腹甘腴,故名西施乳。煮之非法,毒人立毙,谚云:拼死吃河豚。宋虾子和尚名知俨,尝从渔船赊食斗虾,及登门取值,仍吐还之,悉活。今静安寺无须虾,传为奇迹。(吃河豚的历史很久,有不少典故。)
淞南好,时物荐秋香。月饼饱装桃肉馅,雪糕甜砌蔗糖霜,新谷渐登场。
月饼即桃酥之类。雪糕以新米粉为之,盛夏即鬻于市。盖邑有五十日沙粳收薄而早登。(秋有月饼,夏有雪糕,新谷登场新米饭香。)
淞南好,秋节喜联绵。晦日兰盆开十地,中秋香斗独三天,申旦不成眠。
中元盂兰盆会,海邑独移于七月晦。俗以是为“地藏开眼”云。中秋以香制七级浮屠,入金箔斗爇之,曰烧香斗。(中秋烧香斗,三天不成眠。我国的节日大多与佛教相关联。中元盂兰盆会在七月十五,称鬼节,超度亡灵。)
淞南好,重五闹龙舟。破浪快船夸技勇,凌风画舫斗歌喉,樯火照江楼。
端午浦中竞渡。少年束青龙□(條下“木”字换成“系”)载诸般器械,阑入龙船队里更番奏技,往来如织,曰快船。富者则坐沙飞。此奏十番,彼唱清曲。龙舟绕船游戏,以博酒粽之犒。或放鸭波心,弄潮儿囚水取之。向夜估樯,万火照浦,如繁星丽天。(端午龙舟逞英豪,唱歌奏曲真热闹,浦中泅水捉活鸭,粽子好酒犒健儿。)
淞南好,市价日高低。海舸贩来红木段,洋行收去白花衣,民瘦客商肥。
红木可充花梨、紫檀,土人市诸广船,制为器用。棉花之上白碾去核,曰花衣。洋行街铺户代闽粤诸商贱收之。(南方商人善把握商机,高价卖红木低价收棉花,来去都有赚。)
     淞南好,秋兴接冬春。上笧(shan)沙盆窝蟋蟀,  斗圈锦袋出鹌鹑,赌面赌黄金。
    善养蟋蟀者,用沙泥填盆底。斗器以竹为之,上施细栅,故入斗场曰上笧。鹌鹑斗竹圈内,称其惯胜者曰:斗过几圈。(蟋蟀,俗名赚绩,斗者尾二刺,三刺者母,不会斗。有善养者,能让其过冬。葛元熙《沪游杂记》中《斗鹌鹑》:“沪人霜降后喜斗鹌鹑。善养者以绣囊悬胸前,美其名曰:冬兴将军。斗时则标头分筹码,每斗一次。谓之一圈。按无斑者为鹌,有斑者为鹑,形状相似,多产沪上田间。”斗鹌鹑我未见过。赌面赌黄金,可见赌注之大!)
     二零一六年四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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